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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鹿丸可可鮮奶

2024-09-01 04:31:13 作者: 消失綠緹
  五黃六月。

  掛在腦袋頂上的電風扇孜孜不倦的擰動著身子,甩下來的熱風掀翻了不少桌面上散落的碎廢紙屑。

  哪怕坐在座位上一動不動,也能感覺到背後的汗一層一層的往下流。

  學生會長站在門口,吹著過堂風,抖著黏在皮膚上的衣服。

  「大家把衣服領一下,然後就到各自負責的區域吧,時間緊任務重,麻煩大家了。」

  眾人紛紛走上講台,無精打采的從成沓的廉價訂製工作服里抽出一件來,看也不看的塞進包里,轉頭往外走。

  學生會長擋在門口,苦口婆心道:「我知道大家有情緒,但誰讓我們是學生會呢,大家別忘了,我們是代表學校出征的!」

  會長說的大義凜然,但只要盯著他那張潮乎乎熱騰騰的臉看片刻,就能發現,他那圓框眼鏡底下,也是一樣呆滯疲憊的神色。

  但沒辦法。

  高考結束了,一年一度的爭搶學苗大戰又開始了。

  不僅是t大p大這種頂級高校有招生的壓力,他們a大同樣有。

  隔壁南華大學就是跟a大幾乎同一分數段的競爭對手。

  兩所大學都是綜合性大學,教授數量,學生人數,校園占地面積,校史校跡...總之各個方面都拉不開哪怕微毫的差距。

  唯一不同的是,在高考之前,a大因為一件惡性校園暴力事件上了熱搜。

  雖然當事人已經被嚴肅處理,學校上上下下如臨大敵的整改了一番,但仍然改變不了這次事件在廣大網友心中產生的惡劣影響。

  同樣的兩個選擇擺在面前,哪個學子會選擇剛剛傳出醜聞的a大呢。

  學校沒辦法,除了在各個論壇平台加大宣傳推廣力度,還要求學生社團,班級支部起帶頭作用,向社會展示a大學子的愛心與熱心。

  然而大部分班級支部和學生組織並沒當回事,他們跑去社區,拎個掃帚,拍張照片,草草了事應付檢查。

  於是壓力還是落在了全校最大也和校領導聯繫最密切的學生會身上。

  會長絞盡腦汁,搞出了一個「鼓勵抱抱」活動。

  簡而言之,就是上街擁抱忙碌著的陌生人,給人如春天般的溫暖。

  然而現在都入夏了,廣大勞苦人民已經熱的焦頭爛額,根本不需要哪怕一丁點的溫暖。

  平時就連碰碰別人的胳膊都嫌粘的慌,誰還願意去抱一個滿身是汗的火爐呢?

  但這還不算完,為了證明他們的確認真完成任務了,擁抱之後,陌生人需要在那件廉價制服上簽名。

  這要求,簡直比街頭髮小GG的都離譜。

  唐讓讓長嘆了一口氣,把下巴墊在硬邦邦的桌子上,雙手無力的耷拉著,鼓起嘴巴嘟囔:「我真的不想去。」

  這麼熱的天,她只想窩在宿舍里,開著空調,穿著小背心,抱一個西瓜,一邊看劇一邊吐籽。

  陶可摸了摸唐讓讓蓬鬆的仿佛做了玉米燙一樣的頭髮。

  「沒辦法,誰讓我們當初腦抽報了學生會呢,趕緊去領衣服吧。」

  教室里剩下的人不多了,在學生會長虎視眈眈的目光下,她們不得不磨蹭到講台前,拎起一件套在透明塑膠袋裡的襯衫。


  唐讓讓打了個哈欠,剛要把衣服往自己的背包裡面塞。

  陶可詫異的望向她,疑惑道:「讓讓,綠色是男生的衣服啊,紅色才是給我們的。」

  唐讓讓的手指一頓,方才的睡意瞬間消散了。

  她不自在的眨了眨眼睛,看了看手裡面灰突突丑了吧唧的襯衫,手心滲出了汗。

  「無所謂吧,拿大一點可以多簽幾個名字。」她故作輕鬆道。

  反正衣服還有剩餘,男生的份數夠了,她執意把這件綠色的揣進了背包里。

  陶可也沒有多想,嘆息道:「你想的也太美了,還多簽幾個名字,我看就張熙媛能簽的多一點。」

  張熙媛算是她們這屆最出名的美女了,而且唱歌好聽,是不少人的女神。

  唐讓讓媽媽以前是和張熙媛爸爸一個單位的,所以兩人從小就認識,只不過關係一般。

  唐讓讓背起書包,朝大門口走去,含糊道:「萬一別人簽的字大呢。」

  陶可趕緊跟上她的腳步。

  她們被分配的地點,是帝都有名的商圈,無數寫字樓和商城圍繞在周邊,可以說是最容易見到人的地方。

  倆人下了地鐵,找了一個還算背陰的大樓,然後把背包放在地上,非常羞恥的套上了那件印有a大學生會logo的衣服。

  綠色的衣服果然大,垂下來蓋住了唐讓讓的短褲,乍一看,好像她裡面沒穿似的。

  唐讓讓眯著眼,向四周看了一圈。

  哪怕站在陰涼處,中午的光線依舊很足。

  唐讓讓的眼睛不太受得了這種亮度,時間長了就會發酸流淚,於是她掏出眼罩,套在了眼前。

  熱氣濃烈,原本就不清涼的皮膚又被套上一件衣服,她的汗很快就流了下來。

  陶可站在距離她不遠的地方,一會兒搖搖活動的手幅,一會兒往唐讓讓那裡掃一眼,幫她看著包。

  如他們所料,除了一些看熱鬧的人願意給她們一個眼神外,大部分人都只是低著頭匆匆而過,片刻都不願意在外面停留。

  街頭擁抱這種活動,第一次弄大家還覺得新奇,弄多了,就變得懸浮的要死。

  一個擁抱而已,並不會讓人對這個世界的看法產生改變,也不會因此就覺得自己的痛苦消失殆盡了。

  她們整整站了一個半小時,站的腿都有點僵了。

  唐讓讓的臉被熱的紅彤彤的,額前的碎發也被汗水打濕了。

  但她們仍舊沒有一點收穫。

  陶可實在待不住了,對唐讓讓道:「我去買兩杯奶茶,你站這兒別動啊,包我先拿走了。」

  唐讓讓乖乖道:「常溫的。」

  陶可抹了一把汗:「知道啦知道啦,你先別摘眼罩,現在陽光也很毒。」

  她囑咐完,就往對面的商城裡面跑去。

  唐讓讓聽到了陶可跑走的聲音,百無聊賴的晃了晃胳膊,用手幅充當扇子,給自己扇著風。

  反正也沒人來跟她們互動,唐讓讓琢磨著,等陶可回來,她們就乾脆回學校得了。

  手幅扇的風杯水車薪,好在此時樹枝晃動,一陣強風吹過,多少帶來一絲清涼。


  天上的雲層格外稀薄,分散在太陽周邊,飄來飄去,在地面拉扯出一個個奇形怪狀的陰影。

  寫字樓里走出來幾個穿著正裝的白領,簇擁著一個讓人很難忽視的男人。

  男人穿著黑襯衫,單手插在兜里,因為天氣炎熱的緣故,不得不解開了領口的兩顆扣子,扣子鬆散開,鎖骨和頸窩時隱時現。

  他步子邁的不大,似乎格外關照身後踩著高跟鞋的助理。

  隨著他邁步的動作,輕薄的西褲微微扯起,隱約能看到黑亮皮鞋上側的精緻踝骨。

  他長著一張很令人振奮的臉,看過之後,難免會調動起自己多年閱讀霸總小說的經驗,和這張臉進行一次無差別的匹配。

  最重要的是,他看起來一點也沒有距離感,臉上始終掛著如沐春風的笑,似乎是個謙和有禮,有涵養沒脾氣的好老闆。

  他微一側頭,看見了站在寫字樓外廣場上的唐讓讓。

  唐讓讓松松垮垮的站著,一邊扭著酸疼的腰,一邊活動著麻木的腿。

  活動的手幅被她疊成了一頂小帽子,扣在了自己頭頂上。

  她單手扶著帽子,仰起頭,另一隻手指著太陽的方向,手指頭一點一點,嘴裡念念有詞,像是在訓一個小孩子。

  「祁總,車已經從開出庫了,我們...走吧?」

  助理猶豫著提醒了自己的老闆一聲,畢竟他已經盯著那個女學生的方向好久了。

  說實在的,她不覺得這是祁總的風格,祁總就從來沒對什麼事物表現出明顯的喜好。

  人也一樣。

  祁衍眼神一沉,淡淡道:「等等。」

  他說罷,竟然徑直朝唐讓讓的方向走了過去。

  助理啞然失聲。

  唐讓讓被眼罩遮著眼睛,聽力卻變得格外敏銳。

  她一下子就察覺到有人朝她走過來了,而且這個皮鞋的聲音,一定不是陶可。

  於是她手忙腳亂的把帽子給摘了下來,舉起皺皺巴巴的手幅,朝聲音的方向晃了晃。

  皮鞋的聲音越來越近了。

  唐讓讓趕緊背出早已準備好的台詞:「我是a大的學生,我們學生會在辦一個叫『鼓勵抱抱』的活動,如果您願意的話,我可以給您一個擁抱,希望您能感受到一點溫暖。」

  一步,兩步,那人走的更近了。

  唐讓讓能感覺到,他就站在自己對面,相隔不過二十厘米的距離。

  唐讓讓遲疑的張開雙臂,微微前傾身子,小心翼翼的朝前面抱去。

  很快,她的手指就觸碰到了順滑的布料,手臂一點點縮緊,她將這個人牢牢的抱住了。

  他身上的肌肉很結實,也很勻稱,她的手虛虛的搭在了男人腰部往上一點點的位置。

  不用看,她也能感覺得到,這人的身材很好,個子也比她高得多。

  最難能可貴的是,他身上沒有一點汗液的味道,但也沒有香味兒,就是很清爽很乾淨的樣子。

  唐讓讓抱的還挺舒服,手指有點捨不得抽走。

  耳邊傳來一聲低低的輕笑,震得唐讓讓半個身子都酥了。


  她有點尷尬的後退一步,撤回了自己的手。

  也是,人家倒是挺乾爽的,但她可流了不少汗呢,胳膊上也黏糊糊的,別人肯定覺得難受。

  唐讓讓有點不好意思,但她的任務還沒有完成。

  她趕緊從兜里掏出來一支簽字筆,在自己褲腿上擦了擦,遞給面前的人。

  「還要麻煩您在我衣服上籤上名字,謝謝了。」

  說罷,她扯起了自己身上那件肥大的綠色制服,方便這人簽字。

  面前的人停頓了片刻,這才打開筆帽,飛快的在綠色襯衫上寫了幾個字。

  寫完之後,他把筆蓋好,還給了唐讓讓。

  唐讓讓情不自禁的露出一絲甜笑,特別誠懇道:「謝謝,太謝謝了!」

  過去這麼長時間了,總算讓她逮到一個愛湊熱鬧又不嫌麻煩的。

  可惜了陶可,就這麼錯過一個好機會。

  因為這一個人的鼓勵,唐讓讓總算再次調動起做任務的積極性。

  她揚起脖子,張開雙臂,直挺挺的站在原地,像個人形立牌似的,等待著接二連三的擁抱。

  然而接二連三的擁抱沒等到,她等到了陶可興奮的呼喊。

  「讓讓,我買奶茶的時候擁抱了兩個人嗷,我覺得我們可以到商場裡面做,還有空調!」

  她拎著兩杯鹿丸可可鮮奶,朝唐讓讓跑了過來,其實所謂的兩個人,就是奶茶店的店員,她用買奶茶跟人家交換擁抱,開闢了嶄新的完成任務思路。

  唐讓讓不甘示弱,伸出白乎乎的食指,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看看,我也有喔。」

  陶可跑到了她身邊,低頭朝她肚子上看去,然後噗嗤一聲笑了。

  「唐讓讓你在搞什麼鬼啊?」

  唐讓讓的那件綠色襯衫上,用黑色簽字筆寫了格外明顯的三個字。

  筆跡清逸瀟灑,行雲流水,帶著毫不妥協的硬氣。

  「不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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