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
唐讓讓縮著腿,坐在宿舍的椅子上，手裡抱著薯片,面前擺著電腦,電腦里放著祁衍的採訪視頻。
這是《直通經濟》的最新訪談,應熟人之邀，祁衍不得不去。
專業問題問過之後，便是相對輕鬆的閒聊。
祁衍坐在白色幕布之前，被主持人恭維了幾句，營業式笑了笑。
主持人目光下移，掃到祁衍手指上的戒指,詫異道：「大家一直戲稱您一心撲在事業上，對感情毫無興趣，現在是......結婚了嗎？」
祁衍低頭，指腹輕輕拂過戒指的邊緣：「我沒有對感情毫無興趣,只是對個別人的感情有興趣。」
唐讓讓舔著薯片，不由自主的紅了臉。
以前她也看過祁衍不少採訪,但都沒這麼強的代入感。
主持人驚喜道：「所以您是早就心有所屬？」
祁衍點頭，算是承認。
「這真是很大的爆料了啊，看來祁先生真的對我們節目很好了,以前從來沒透露過呢。」
祁衍：「以前還沒追到。」
主持人：「......你還用追別人嗎？」
簡直不可思議！
在任何人眼中,祁衍都是英俊多金,不可多得的配偶人選。
只不過因為他年齡尚輕，大家默認他不會在短期內結婚生子，所以才沒特別專注於他的情感生活。
祁衍平靜道：「任何人在感情上都會面臨兩種選擇,喜歡和被喜歡，我也是普通人。」
「真幸運，那個女孩。」主持人真情實感道。
不說跟祁衍走到白頭偕老，單單是能跟他談個戀愛，就已經勝過太多了了。
祁衍道：「我比較幸運，她很乖，也很好追。」
唐讓讓對著視頻，情不自禁的一笑。
是啊，她真的很好追。
祁衍的主意總是很多，她根本就應接不暇。
「那請問未來的祁太太是做什麼的？一定和您門當戶對吧。」
祁衍搖頭：「現在還不能說，她不喜歡。」
主持人頗為遺憾。
如果能把這個消息爆出來，一定是個大新聞的。
但祁衍不想說，誰也逼問不出來。
閒聊就在主持人終於無話可問時結束了。
唐讓讓也扣上了電腦，快速的收拾東西，到學校去上下午的課。
雖然和祁衍在一起了，但她的生活一切如常，沒有過分奢華，沒有眾星捧月。
她還是那個普通大學生，苦兮兮的追求獎學金的大學生。
然而半個月後，她和祁衍的戀情，還是被曝光了。
捅出這件事的，正是林湄湄。
唐讓讓這段時間偷懶，一直沒上呦呦直播，想等年會的事情冷卻後，再露面。
畢竟當時那麼多人都聽到了她和祁衍的事，再大庭廣眾的直播，影響太大。
她卻不知道，這段時間裡，陸敬宏回到星創，成天能在唐汀汀身邊晃悠，有了原版，早就忘了替代品，所以林湄湄也不受寵了。
沒有了陸敬宏的支持，林湄湄在直播平台的人氣一路下滑，現在已經勉強加播才能占住第十。
呦呦的流量越來越大，湧進來的新人小主播也越來越多。
賣肉撒嬌的時代漸漸過去了，現在是內容時代，只要有趣，豐富，有新鮮感，就能瞬間被人記住，被人喜愛。
呦呦為了增強競爭性，給新人主播的扶植力度很大，和那些乾淨漂亮，人又有趣的十六七歲少女相比，林湄湄就顯得不入流多了。
品牌們也漸漸不願意跟她合作，畢竟她是怎麼紅的，靠的是什麼，大家有目共睹。
林湄湄的收入全部來自於直播，她的淘寶店也需要靠直播的人氣維持，所以想來想去沒辦法，只能靠爆料蹭熱點博得關注度。
她實在不想得罪祁衍，可是沒辦法，黑紅也是紅。
林湄湄在直播里矜持的抿了抿嘴，一邊玩指甲，一邊若有若無的提起：「有點無聊，不如我來報個料吧，但你們都不要說出去啊，這可是秘密。」
「你們知道祁衍嗎，就是帝都這邊的一個青年才俊，他的女朋友，也是我們平台的主播呢。」
「你們猜猜是誰？」
「哈哈，當然不是我，不過我認識，上次年會還見了。」
「有點名氣吧，但不算頂尖的，他女朋友長得...見仁見智吧。」
「我沒賣關子啊，已經爆料了，多餘的我也不能說了，不能得罪人好吧。」
「反正你們自己去猜吧，我已經給了好幾條線索了。」
她沒提唐讓讓的名字，卻把矛頭指向了所有在呦呦直播的，前十開外，長相一般的主播。
林湄湄的關注度瞬間爬了上去，頻道里也越來越熱。
雖然被猜測的主播無數，但誰都不能確定，只等著林湄湄什麼時候再扒點主播圈的料。
與此同時，祁衍的女朋友是個主播的消息也不脛而走。
現代社會對網紅，主播之類的字眼多少有點偏見。
祁衍能喜歡主播，也仿佛瞬間把他的檔次拉低了。
人人都以為，這樣優秀的人，怎麼也該找個志趣相同的大家閨秀。
沒想到還是不能免俗，找個網紅臉，筷子精。
呦呦的新人主播們不堪其擾，幾乎有點名聲的，都被質疑過是不是祁衍的女朋友。
知道真相的，不敢率先捅出這個新聞，不知道真相的，只能一遍遍的澄清。
澄清的煩了，乾脆停播幾天。
大家對林湄湄恨得咬牙切齒，卻根本拿她沒辦法。
這個消息想要傳到祁衍耳朵里，還是很困難的。
於是等他終於聽說了，有關於他和主播的緋聞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了。
當然，祁衍出手也很快。
還不得林湄湄在直播間多賣幾件衣服，她的頻道就被平台封了。
林湄湄雖然早有準備，但仍然不服。
她並沒有說出唐讓讓的名字，而且也不算造謠，憑什麼封她？
萱萱也沒客氣，直接給出解釋：「因為呦呦是祁衍投資的，祁衍很煩你。」
林湄湄咬了咬牙，轉而在微博上賣慘博同情。
湄湄：對不起我的粉絲們，我的頻道被封了，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解封。也怪我不會說話，惹了大人物，我真不知道那件事情不能說，明明當時在年會，大家都看到聽到了。這段時間的壓力挺大的，很多人都來問我，給我的生活造成了很大的困擾。說到底，還是我嘴巴大，不懂事。對不起，對不起了。
文字配的圖，一張是和萱萱的聊天記錄，上面明確出現了祁衍兩個字。
另一張是某個被打碼的帳號，揚言要人-肉她的話。
資本施壓，網絡暴力，本就是網民的high點。
林湄湄的微博一發，大家的關注點齊齊轉移到了那張辱罵截圖上。
說的話實在是太難聽了，威脅的實在是太嚇人了。
這個世界果然比大家想像的可怕。
女孩子只是不小心說錯了話，還是在自己的直播間，跟自己的粉絲說的，又沒有曝光出那人的姓名，就要被封殺嗎，就要被人肉嗎？
林湄湄發博之後，短短的一個小時，連續登陸了十七次微博，接連在評論里回覆：「對不起，那個姐妹，真的對不起。」
「放過我吧，我只是個小主播。」
「這樣下去我只能搬家了，父母都在這邊，不知道該怎麼辦。」
「有聯繫警察，可是對方還沒有威脅性行動，警察也不管的。」
「我真的怕，這幾天都沒有睡覺。」
「門反鎖了，可是外面有人走過我都怕，我也只是個二十六歲的女孩子。」
「誰能幫幫我嗎？」
林湄湄的粉絲和吃瓜路人看了她這段內心剖析，無不怒火中燒，正義感作祟。
「那個主播還要做縮頭烏龜嗎！」
「敢不敢出來承認一下！」
「人家也沒提你名字吧，就要人-肉人家，太惡毒了吧！」
「能勾搭上資本的你還當是什麼簡單角色嗎，祁衍還說女朋友很乖，笑死了，人-肉別人的女人能叫乖？」
「不就是人-肉嘛，誰還不能了，來來來，我們手動篩查一遍呦呦的主播，早晚把她抓出來。」
篩查在粉絲的自發性行動中開始了。
某些小主播為了不波及自己，立刻在微博上澄清了與此事無關，澄清過的，就被暫時放過。
呦呦前百名的女主播們，被越篩越少。
所有人里，就只有博美站出來，意有所指道：「真是會惡人先告狀，當初靠別人緋聞炒熱度的時候，怎麼不說自己害怕呢？你那張人-肉截圖，無名無姓，誰知道是真的假的，會賣慘的有糖吃？」
她是第一個站出來跟林湄湄公然作對的，當然也承受了第一波怒火。
固然有為她說話的，但更多是不明真相的路人的咒罵。
「真惡毒，人家都被人肉了，你還在這說風涼話。」
「人-肉是假的？誰會沒事閒的找人人-肉自己！」
「說人家賣慘，人家是真慘怎麼就不能賣了？」
「博美不會就是那個女人吧，主播圈的瓜可真多。」
唐讓讓當然不能讓博美在前面為自己阻擋炮火，但她依舊很感激，在言論一邊倒的時候，博美還是能站在她身邊支持她。
這段時間偏巧祁衍出國談合作，鞭長莫及，而她開學不久，事情不算多，有的是時間上網。
說不難受不鬧心，是假的。
看著那麼多人罵她，指責她，替林湄湄鳴不平，唐讓讓覺得又無奈又好笑。
這件事從頭至尾，她什麼都沒有做過，甚至連暗示平台封禁林湄湄的直播間都沒有。
但林湄湄被罵是她的錯，被人-肉是她的錯，揚言抑鬱活不下去了，還是她的錯。
她覺得心灰意冷。
一邊覺得網民不負責任，一邊又對這種現狀無可奈何。
既然那些人那麼厭惡網絡暴-力，對人格侮辱嗤之以鼻，那真正被暴-力的是誰呢？
她先給博美私信感謝她，然後勸她刪掉微博，別管了。
博美氣性大，不甘心道：「讓讓你就這麼忍了？」
唐讓讓想了片刻，苦笑道：「我該怎麼解釋人-肉不是我做的，我有什麼證據說林湄湄被封不是我吹枕邊風，哪怕我現在不出面，也沒被網友篩查到，等有一天我真的和祁衍結婚了，今天的場面會再來一次。」
博美道：「你根本就沒做，憑什麼給他們拿證據！」
唐讓讓靜了片刻，反問道：「是啊，我也想知道，憑什麼呢？」
兩人都無話可說。
憑什麼呢？
誰也不知道。
人的力量太渺小了，從來就沒什麼直白的是非對錯，很多時候，人是被洪流推著走的，不走都不行。
冷靜了半晌，唐讓讓對博美道：「你不用擔心我，這件事對我來說不難解決，除了祁衍以外，我還有姐姐。」
唐汀汀，國內數一數二的經紀人，資源人脈無處不通，手握能夠逆轉輿論的大量節奏大師帳號。
平時這些資源都是她用在手下藝人身上的，從沒想過有一天，還能用給自己家人。
唐汀汀聽說這件事後，上網翻了翻，瞄了一眼林湄湄的三萬條評論和五萬條轉發。
唐汀汀輕蔑的笑了。
這種陣仗，還不及她處理的手下任何一個流量藝人的公關危機。
唐讓讓什麼都不用做。
短短一天的時間，有關林湄湄的黑料就貼滿了網絡，各大營銷號吃瓜轉發。
唐汀汀並未讓人隱瞞唐讓讓的身份，只不過，並不是讓她在微博自曝，而是通過慈善基金會官方微博，登出一張張捐贈證書。
那些都是唐讓讓這些年做主播，賺來的打賞錢。
她幾乎沒給自己留下什麼，盡數捐了出去。
唐汀汀通過唐讓讓的呦呦帳號，發了一條狀態——
流言不堪擾，無意惹塵埃。
這還不算完，緊接著，那個所謂的人肉帳號也被從人從浩如煙海的評論中翻找了出來。
點進主頁，是個剛註冊的新號，誰料這人註冊後忘記關閉同城顯示，被人發現，竟然和林湄湄是同個城市的。
這種巧合實在很難不讓人多想。
要麼這人根本就跟林湄湄認識，要麼，就是林湄湄本人！
唐汀汀很少用這麼多手段對付一個不起眼的小主播。
但是涉及唐讓讓，實在是觸了她的逆鱗。
晚間時候，兩個曾經被誣陷過的流量女藝人，手滑點讚了慈善基金會發布的有關唐讓讓的微博。
粉絲們瞬間感同身受，明白自己寶貝的心情。
誰沒被誣陷過呢，誰還不知道有多痛呢。
娛樂圈粉絲的控評和鋒利度要比路人專業的多。
林湄湄的微博下那三萬條評論，也根本不夠這些流量粉絲壓的。
「世道是怎麼了，辛辛苦苦做公益的美女被嘲，賣肉嘴碎的蛇精臉哭慘呢。」
「紅塵不堪擾，無意惹塵埃哦，小姑娘從頭到尾沒說一句話，就你能裝能演！」
「人肉洗腦包收收吧，實錘來了，主播自導自演！」
「唐讓讓清清白白女大學生，也能被你糊上。」
「來看看我們甜美吃播唐讓讓哦，年級第一唐讓讓，膚白貌美唐讓讓，中法混血唐讓讓，大美女可太慘了，低調談戀愛，鍋從天上來。」
「檸檬精成精了，人家211學霸，青春靚麗，還有大佬喜歡，氣死你哦。」
......
林湄湄自知理虧，刪掉了所有的微博，關閉了私信，也改了名字。
風煙過去，一片狼藉。
時隔數日，祁衍回國，被人問起這件事。
他坦然承認，林湄湄的直播間是他授意封的。
就在對方驚訝於他如此坦誠的時候，祁衍冷聲道：「呦呦直播是我投資的，我在我的地盤，向著我夫人，關你們什麼事。」
這件事隨著林湄湄的銷聲匿跡，就這麼過去了。
接下來又有什麼明星離婚結婚的大事，吸走了吃瓜群眾。
呦呦平台雖然有位大佬夫人，但因為該夫人實在是太過低調，十天半月也不一定直播一次，對廣大主播沒什麼影響，大家也很快就忘了這件事。
博美心情舒暢，請唐讓讓喝雞尾酒接風洗塵。
風波之後，唐讓讓偶爾在想。
如果她沒有一個娛樂圈資深經紀人的姐姐，沒有一個負責坦誠的愛人，結果會怎麼樣。
博美醉醺醺道：「那也太慘了吧，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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