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2024-09-01 05:14:12 作者: 今夕故年
  小酒館裡,沈微雪、遲意、楚然,三人各自穩坐,默不作聲的,又看了一場成親的熱鬧。

  仍舊是熟悉的場景,熟悉的面孔。

  鎮上最富貴的許家大少爺與小青梅成親,半路撞見了一個邪物,那黑霧狀的邪物卷了新娘子就走,被三個見義勇為的年輕仙修攔下來了。

  三位年輕仙修雖然殺了邪物救下了新娘子,但其中一位還是不小心被躲在新娘裙擺里的黑霧劃傷了手臂。

  傷口上纏繞著邪氣,年輕仙修陶林臉色蒼白地掏出一個小瓷瓶,倒了兩顆清心驅邪丸吃了。

  將這一幕盡收眼底的沈微雪眸光微沉。

  他這個角度,剛好能看見陶林手上的動作。

  那瓷瓶……分明是空的,什麼都沒倒出來。

  而陶林恍若不覺,倒了一手空氣,又吞吃下肚。

  「變了。」遲意丟出冷冰冰兩個字。

  沈微雪視線不動,「嗯」了一聲,知曉他的意思。

  雖說大體上還是一樣的事件,但和昨日相比,那黑霧顯而易見的弱了許多,昨日留在陶林手臂上的傷痕深可見骨,今日只不輕不重的一道口子。

  而昨日曾提醒陶林小心新娘的另一個年輕仙修,今日也沒有開口。

  這是昨日遲意出手救人後,才發生的改變——之前兩天遲意都冷眼旁觀沒有理會。

  沈微雪忽然想起來什麼,問:「昨晚你可有聽到什麼動靜?」

  遲意雖然冷漠,但朋友出事時絕不會袖手旁觀——除非他不知情。

  果不其然,遲意抬了抬眼,冷淡道:「並無,怎麼。」

  沈微雪輕描淡寫道:「殺了幾隻小幻魔。不礙事。」

  他心裡大概有了數,遲意修為不低,靈識覆蓋出來,別說整個客棧了,就是整條街上有隻老鼠吱哇跑過,遲意都能感知到。

  昨晚沒出來,必然是有人設了屏障,將他們隔離了。

  沈微雪可沒忘記那些接二連三引誘他過來這兒的邪物,這小鎮裡還藏著個不知在打他什麼歪主意的人。

  如果不是在這邊感應到了雲暮歸的氣息,他不會隻身犯險。

  只是如今他身在小鎮裡,雲暮歸的氣息卻反而時隱時現起來,忽遠忽近,捉摸不透。

  有時候感覺明明在身邊了,可怎麼也找不著。

  小鎮裡明顯有古怪,沈微雪想出小鎮,走到鎮子入口才明白遲意為何在這停留了數日。

  並不是為了研究鎮子的奇異之處,而是因為……

  小鎮的入口消失了。

  那條通向小鎮外的路,融入了迷迷濛蒙的霧氣中,沈微雪凝神細看,什麼也看不見,往那邊走,走來走去都仿佛在原地踏步。

  明明和小鎮邊緣只有數米之隔,卻怎麼也過不去。

  遲意自然試過暴力突破,然而他冷冽的琴意裹挾著濃厚的靈力擊過去,如石沉大海,驚不起絲毫波瀾。

  那濃霧將所有攻擊都吞噬了。

  所有誤入這個小鎮的人,都沒法出去。

  包括遲意,包括三個年輕小仙修,也包括沈微雪……和突然出現的楚然。

  這裡的時間流逝得很快,沈微雪只覺得過了一小會,一天就過去了,天色黯淡下來,行人神色匆匆歸家去。

  小鎮四處很快恢復寂靜。

  遲意照舊回了屋,楚然在旁邊也定了一間房,不過他並沒回去,而是跟著沈微雪進了屋。

  進屋後,楚然首先去桌上斟茶,用靈力溫熱了茶水,才遞給沈微雪,動作熟稔,姿態自然。

  他看起來溫順乖巧,有那麼一瞬間,沈微雪看著他,驀然想起來雲暮歸——他們的神情,當真是有那麼幾分相像。

  沈微雪無意識地轉過這個念頭,倏然一驚,接過茶杯的動作微微一頓,也沒往唇邊送,就這麼握在手裡,再一次仔仔細細地打量楚然。

  顧朝亭說楚然在取走誅邪令時就已入魔,然而一日相處下來,縱是沈微雪有所留神,也沒感應到面前這二徒弟身上的魔氣。

  楚然收斂得很乾淨,不露破綻。

  沈微雪將茶杯輕輕擱下,不知為何,察覺楚然和雲暮歸有幾分相似之後,他莫名就生起一種想疏遠的念頭。


  白日裡遲意在旁邊,不好細問,眼下無別人,沈微雪問:「誅邪令在你那兒?」

  楚然在他對面坐下,聞言抬眼,安靜地看他。

  ——這個角度看著,越發像雲暮歸了。

  明明以前謝予舟和他提及此事時,他還覺得是別人在胡言亂語。

  沈微雪壓住心底怪異的感覺,他與楚然,名義上是師徒,但實際上他很清楚,他對楚然,並沒有像對待雲暮歸那麼真情。

  收楚然為徒是因為玲瓏盤的指引……雖說到現在也不知這「生機」在哪兒,但到底初始動機不那麼單純,所以沈微雪總是下意識以一種補償的心理來對待這個二徒弟。

  「弟子入了魔,師尊會厭惡弟子嗎?」

  楚然輕聲問,他抬起手,掌心裡有囂張蔓延的黑色紋路,那是入魔的象徵,沈微雪瞧見了,心頭微跳,旋即又聽楚然道:「弟子已與誅邪令立死契了。」

  立死契,也就是說楚然已經和誅邪令綁定了,除非人死,或者令毀,兩者不能分離。

  楚然是執意在這條路上走到底了。

  沈微雪蹙眉:「為何如此?」

  沈微雪對魔修沒有極端偏見,他只詫異於楚然為何要選這條更艱難的路。

  楚然不答反道:「師兄是半妖,師尊也仍舊愛護他,弟子入了魔……師尊也會護著弟子嗎?」

  沈微雪的注意力卻被楚然前半句奪走了——半妖?楚然知道雲暮歸是半妖?

  他從沒和楚然提過雲暮歸的真實身份,這是雲暮歸自己暴露的,還是楚然從什麼地方打聽到的?

  沈微雪心思有瞬息歪移,片刻後才道:「仙修與魔修,只是不同的修煉方式罷了,本質並無甚不同。」

  他停頓了一下,還是想問楚然怎麼會選擇入魔,話還沒出口,楚然眸光一亮,灼灼然地望著他。

  「但世人向來厭惡妖魔。」楚然道,他刻意壓低了聲音,語調緩慢,「師尊是正道君子,一身清名,而弟子入魔的事一旦被外人所知,必然要連累了師尊……師尊不想先將這危險扼殺掉嗎?」

  他的聲音里,好像有蛛絲般的誘惑。

  一根根一絲絲,細微而不分明,卻是要命的陷阱。

  桌上紅蠟突兀地爆出噼啪一聲。

  明明門窗緊閉,無風吹入,那燭火卻明滅不定,將兩人身影映在牆壁上,影影綽綽搖搖晃晃。

  楚然每一個字節尾音都咬得很清晰。

  在他話音落下後,一種詭異的寂靜蔓延開來。

  沈微雪只覺得楚然連呼吸聲都像極了雲暮歸……真的太像了,像到他不由自主的生出錯覺,仿佛是阿歸在他耳畔低語。

  他心底的怪異感越發的濃,努力撇開奇怪的感覺,蹙眉道:「世人的看法與我有何關係。我也不會在意……」

  楚然垂了垂眼,眼睫遮去眼底一絲焦躁和惱怒,他另一隻縮在桌子下的手用力握緊了一下,不知道想起了什麼,那點兒惱怒逐漸膨脹,差點兒沒遮掩住。

  他輕吸一口氣,出了最後一招,再次抬起眸時,臉上神色又變了變,回憶著某個場景,有些生硬地模仿:「既然師尊不在意,那可以不可以允許弟子逾矩一下……」

  楚然乾乾癟癟道:「師尊,我心悅你。」

  話音還未落完,沈微雪終於忍不住了,他驀然站起身來,眉頭從輕蹙變得皺緊,幾乎是想也不想地脫口而斥:「胡言亂語!」

  這一聲甚至本能地動用了靈力,牽扯了靈脈,些許痛感讓沈微雪回過神來,他呼吸急促了一下,忍了忍痛意。

  ——這都什麼玩意兒!

  個個逮著他都要表白一句嗎?

  楚然這一聲,和回憶里雲暮歸那一句重合起來了。

  可回憶里他聽見雲暮歸這句話時,雖然詫異,也有斥責,但事後深究起來,更多的是無意識的縱容。

  然而現在楚然也這麼說,沈微雪卻只感到極度的荒唐,感覺就像是聽見了什麼荒謬而絕無可能的事情,抗拒到極點。

  沈微雪望著楚然,見他身上魔氣壓制不住地冒出來了,心下微緊,語氣難得冷硬:「你若還當我是師尊,就好好遵守師徒倫理,把不該說的話都收回去。」

  楚然眼底流過奇異的光芒,他緩緩站起身來,見沈微雪拂袖欲走,伸手就拽住了沈微雪的衣袖,正要順手扣住沈微雪的手腕時,忽的一陣劇痛。


  一團巴掌大的白影流光閃過般,從沈微雪袖子裡猛然竄出,兇狠地在楚然手腕上撓了一爪子。

  這一撓沒省力氣,血珠子一下子冒出來,滴溜溜地滾落一串,楚然吃痛,本能地一甩手,魔氣從指尖捲起,他想下死手捏死這一團不知什麼玩意兒。

  沈微雪眼疾手快,想也不想地伸手將那被甩開的小白絨球護在手心,任由楚然的魔氣擦著他手背而過,留下一道不輕不重的紅痕。

  「師尊?」

  「楚然!」

  兩聲同時響起,一聲驚愕,一聲警告。

  沈微雪攏住這團從早上楚然出現開始就不怎麼安分,一直在他衣袖裡拱來拱去想出來的小絨球……它居然還自個兒從一團毛絨變幻成了一隻小狼崽的模樣了,巴掌大小,在沈微雪掌心裡蹭來蹭去的。

  小小的身軀柔軟又溫暖。

  沈微雪用指腹摩挲了一下小狼崽的腦袋,不許他亂探頭,瞥了眼楚然手上的傷,從儲物囊里摸出一瓶傷藥遞過去,簡單地將責任都攬下了:「是我失誤。傷應當不重,回去敷一下藥吧。」

  楚然沒接,他在看清楚了那團絨球後,瞳孔微縮,湧起幾不可見的恐懼和忌憚,旋即又被他飛速壓下。

  他將手收了回來,胡亂擦去背上血跡,一雙眼緊緊凝著沈微雪,餘光在沈微雪手上停留一瞬,接觸到小狼崽兇狠而泛著血氣和殺意的視線,心下一顫,當即搖了搖頭,謹慎地也不敢再造次:「不必,那弟子先退下……」

  楚然很快離開了,出去時反手替沈微雪掩上了門。

  室內恢復寂靜。

  連燈燭都變得平靜下來,安安穩穩地燃燒著。

  沈微雪無聲舒了口氣,又捏了捏掌心裡的小絨球,捏得他嗷嗚嗷嗚地叫,才將方才被楚然突兀一句「心悅」勾起的反感和抗拒感壓下。

  同一句話由不同人說出來,當真差距很大。

  沈微雪將小絨球放在桌上,眉目間溫和了一些:「怎麼還能變成這樣了?」

  沈微雪一直都能感受到小絨球上有輕輕淺淺的靈氣,但他以為那是雲暮歸絨毛脫離身體時殘留的靈力,誰成想居然是雲暮歸一縷細細微微的意識。

  想到當年小雲暮歸板著臉不情不願送他這團小絨球的模樣,沈微雪抿了抿唇,勉強壓了壓上翹的嘴角。

  他見小絨球爬了起來,尾巴搖搖晃晃,可可愛愛的,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將小絨球又戳了個倒栽蔥。

  小絨球呆了一下,片刻後他翻了個身,趴在桌子上,不知所措地仰頭看著沈微雪,尾巴委屈地左右掃了兩下。

  這是雲暮歸大雪狼原型的縮小小小版,眸瞳是冰藍色的,鼻尖是濕漉漉的,絨毛又雪白又柔軟,戳起來還會小小聲地嗷嗚叫。

  聲音又軟又奶。

  一點都沒有方才撓楚然時的兇狠狀。

  沈微雪心動,又輕輕碰了碰小小狼崽的腦袋,手指挪開時,得到了小傢伙不舍地蹭蹭。

  雖然是雲暮歸分離出來的一縷意識,但因為太微弱了,並不能算個整體,只能偶爾給本體傳遞一些感應,然後懵懵懂懂遵循著本能,在感受到危機時衝出來護著沈微雪。

  沈微雪想明白了這些,心裡柔軟一片,就不忍心欺負這隻小絨球了,伸手想將他捧起來,那小絨球鼻尖翕動,想到了什麼,一把抱住了沈微雪的手指。

  隨後又繞到沈微雪的手背上,弱弱地嗷嗚了一聲,湊過去,舔了舔方才被楚然魔氣蹭出來的紅痕。

  沈微雪傷得其實不重,也沒見血,基本沒什麼感覺,只是皮膚素白如瓷,那紅痕看起來就有些刺眼。

  小狼崽一遍遍地舔舐著,清淺的靈氣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緩緩滋潤著紅痕,直到那痕跡消散得差不多,才累巴巴地趴在沈微雪手背上,兩隻前爪搭在虎口處,又仰頭看過來。

  沈微雪安靜地垂眸,一直沒動,任他舔著,直到結束,才輕輕地眨了眨眼,忍了眼角微微的熱意,無聲地嘆息過後,就著這個姿勢將小狼崽舉了起來,靠近在心口的位置,近乎喃喃地念:「小阿歸在這裡,那我的大阿歸呢,在哪裡啊……」

  微涼的胸腔輕輕震著,心跳聲透過衣衫,一聲聲傳入小狼崽耳中。

  他迷茫了一會,忽然伸出了爪子,勾住了沈微雪的衣襟,無比眷戀地將腦袋靠了過去。

  ……


  與此同時,某處黑暗裡,雲暮歸倏地抬眸。

  眼底冰藍色澤一閃而過,旋即越發幽深冷粹,他緊抿著唇,目光冰冷地看著面前支離破碎的幻境。

  他已經在這兒許多天了。

  黑暗於他視線無礙,但漫無天際的黑暗裡,容易讓人忘記時間。

  眼前依稀是千秋峰的場景。

  不過各處都是稀爛一片,樹木橫倒,靈泉倒涌四溢,地表開裂,露出底下凌亂不堪的靈脈。

  是被雲暮歸劍氣劈來,硬生生攪碎的。

  雲暮歸之所以能認出這兒是幻境,是因為這裡到處充斥著幻魔。

  千秋峰里不會有這樣奇形怪狀骯髒不堪的邪物。

  那些幻魔一會兒變幻成他的模樣,一會兒變幻成沈微雪的模樣,一會兒又變幻成凌雲宗眾人的模樣。

  總之竭盡所能地重複著他前世慘澹的經歷。

  特別是最後太清池旁,長劍誅心一幕。

  輪迴往復,無窮無盡。

  意味不明而喻。

  這些東西在引誘著他。

  引誘著他死死壓在心底、沉寂已久的仇恨,引誘著他動手把一切都毀滅。

  雲暮歸呼吸漸漸沉重起來,那純粹的冰藍色里漸漸泛起一絲猩紅,那是理智逐漸崩塌的昭示。

  他竭力維持著最後的清醒,但還是難以抵抗這莫名神秘的力量,意識有短暫的混沌。

  毀了吧,把這些都毀了吧……

  讓一切都復歸原位,回到正確的結局。

  冥冥之中好似有一道生硬冰冷的聲音在不斷地催促著他。

  雲暮歸隱忍地閉了閉眸,冷汗從鬢邊涔涔落下。

  他幾乎要順著那道聲音去回想什麼是正確的結局了。

  長劍沉烏在他手裡震顫,劍鳴聲聲,警示著主人,然而它只是一把劍,並不能左右雲暮歸。

  無數魔氣從幻魔們身上輕飄飄地剝落下來,匯聚成一縷細弱髮絲的黑霧,無聲無息地纏上了雲暮歸的手腕。

  就在那黑霧要在雲暮歸手上留下入魔的痕跡時,雲暮歸倏地感應到什麼,猛然睜眼。

  近在咫尺的地方,他感受到了一些微妙的動靜。

  那是心臟跳動的聲音。

  像許多年前他被沈微雪抱在懷裡時聽見的心跳聲。

  一聲聲,溫柔又柔軟。

  ……不是像。

  那就是沈微雪的心跳聲。

  是師尊……是師尊帶在身邊的小絨球!

  這一聲聲心跳堪堪挽留了雲暮歸僅剩不多的理智,他在崩潰的邊緣定住,意識回籠,手不住地顫抖,卻仍死死緊緊握住了長劍沉烏,力氣之大,骨節處都泛著白。

  猩紅色從眼底退去些許。

  只是心底仇恨還在不甘地叫囂著,雲暮歸喘息一聲,強行將靈力調動到極致,毫不留情地鎮壓,絲毫不管那凌冽如刃的靈力同時會傷及自身靈脈。

  接連幾口血噴出來,他一個踉蹌,眸色終於復歸澄澈冰藍。

  感應越來越近了。

  雲暮歸本能地向前幾步,朝前而去,那些幻魔被他揍怕了,見他過來,慌慌忙忙地往旁邊避,然後它們發現這可怕的人居然不搭理它們了。

  幻魔們蠢蠢欲動探出腳來想絆一下雲暮歸,勾了幾下,又畏畏縮縮地探頭探腦。

  ……當然它們實在是長得太隨便了,說是頭和腳,其實也不過是奇形怪狀的半透明黑氣團。

  雲暮歸對這些挑釁充耳不聞恍若不見。

  他不打也不揍,就跟沒見到似的,徑直從上邊踩過,踩得一眾幻魔吱哇亂叫,飛快地縮了回去。

  雲暮歸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了幾步,都沒能見到想見的人。

  另一種惱怒湧上心頭,他目光冷沉,忍無可忍地舉起了長劍沉烏,也不管體內靈氣尚在翻湧,靈脈發出劇痛警告,氣勢凜然一劍落下。

  雪亮的劍光帶著無可抵擋的狠意,幻境發出不堪重負的爆裂聲,下一瞬一絲昏黃從裂隙里透出——

  他將困禁他許久的黑暗劈裂了一條縫。

  光明近在咫尺。,,網址m..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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