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酒?
雲暮歸一時沒轉過彎來,直到沈微雪輕輕將手抽回來,半合著眼,捏了捏眉心,微甜的果酒香隨著他動作飄來。
雲暮歸一個激靈,腦海里猛地冒出不久前的對話。
「它們雖是同株長成,但一般不會同時食用……它們衝撞在一起,效用有些奇怪。」
「會有什麼效用?」
「……催`情。」
這兩個字像天上掉餡餅,哐當砸下來,將雲暮歸砸蒙了。
他喃喃了一聲「師尊」,又倏地止聲,緊張地看過來。
只覺得自己的聲音又干又澀,聲音卡在嗓子眼裡,險些說不出口,雲暮歸喉結滾動了一下,腦子裡咕嚕嚕滾出來兩隻小狼崽。
一隻老老實實地勸著他別胡思亂想,另一隻蠢蠢欲動,嘩啦啦地攪動著他的記憶,將那些隱藏深處的、不為人知卻肖想已久的場景,紛紛挖掘出來。
雲暮歸只停頓了一個呼吸間,就毫不猶豫地選擇當個替師尊排憂解難的好徒弟。
眼底冰藍一閃而過,他扶住沈微雪手臂,隔著薄薄的衣衫,肆無忌憚地將自己掌心的溫度傳遞過去:「師尊,我幫你。」
沈微雪只感覺手臂上環著一圈熱鐵。他還在試圖掙扎,調動靈力,想將體內那股莫名的熱氣壓制住,然而效果不太理想。
聽見雲暮歸說話,他睜開眸,看了雲暮歸一眼。
雲暮歸神情仍是溫順的。
可不知何時,言語間已有了明顯變化。
表面上恭敬倒還算是恭敬,只是多了些不太分明的強勢,藏在乖巧的外表下……可能還有些忤逆。
沈微雪已不知多久沒聽雲暮歸自稱過「弟子」了。
他勉強壓了壓體內的燥熱感,覺得還不至於到失控的地步,於是沉沉呼出一口濁氣,沒有回應,只道:「往回走,我記得不遠處有個靈泉。」
水系靈氣清冽乾淨,或許能稍微壓制一下這酒意。
……
不同於秘境外,這兒的靈泉沉於海底。
脈絡似的靈脈嵌在海底,凌亂複雜,如山泉潺潺流淌,交錯的位置由於靈氣充沛,逐漸由一個點擴散成一個深深的凹陷。
這就成了靈泉。
還未走近,清冷靈氣便蔓延過來。
沈微雪這一路都沒怎麼說話,酒意隨著時間拖延,不僅沒有散去,還越發上頭,他心跳越來越快,怎麼壓都壓不住,快得竟有一點心悸的感覺。
熟悉的渴望在翻湧著。
沈微雪緊緊抿著唇,腳步匆匆,直到見了靈泉,才幾不可聞地鬆了口氣,毫不遲疑步入,甫一踏入,他一路微蹙的眉心終於稍稍舒緩了些。
那點兒愈演愈裂的燥熱感也總算是退了幾分。
然而他這一口氣,還是松得太快了些。
在他入靈泉的下一瞬,雲暮歸也隨之下來,穩穩地站在他面前,將他困在了靈泉壁與自己胸膛之間。
沈微雪猝不及防,下意識抬眸與之對望。
「師尊。」比他高小半個頭的青年垂眸看他,低聲固執地重複道,「我幫你。」
幫……幫什麼?
怎、怎麼幫?
成熟男子的滾燙氣息撲面而來,將那靈泉靈氣都壓制了幾分,也將沈微雪整個人攏在其中,沈微雪竭力克制著意動,思緒有一絲遲鈍。
不知是否沈微雪的錯覺,他隱隱約約感受到了一點兒危險的氣息,從身前人身上無聲無息地蔓延出來。
這直覺讓他本能地想離雲暮歸遠一點。
但是禍不單行,體內那股火在短暫的壓制之後,又捲土重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流轉全身。
一隻手搭上了他的腰。
動作很輕,但沈微雪一個激靈,只覺得被碰的地方撩起一串兒火花。他不自在地動了動身體,遮去一些尷尬的反應,一邊竭力壓制,一邊故作鎮定地推開雲暮歸:「不用,我自己泡著就行,你先上……」
他倒也不是抗拒什麼,只是覺得……
念頭沒轉完,話音未落下,沈微雪忽覺眼前一暗,唇上一痛。
雲暮歸不輕不重地在他唇邊咬了口,溫熱一掃而過,旋即抬起頭來,好似品嘗了什麼似的抿了抿唇,繼續低聲道:「那師尊幫幫我吧……我也喝酒了。」
沈微雪錯愕:「???」
他微張著口,沒反應過來,一顆心幾乎要跳出來,看著雲暮歸格外無辜的眼神,莫名感覺有什麼事情要超脫控制了。正想說什麼,腰間一暖,某條尾巴根本不等他拒絕,輕車熟路地探過來,熟稔一卷。
不是第一次了。
這條聰明的大尾巴勤學好練,將一切都摸得清楚。
沈微雪倏地失去聲音,視線有瞬息空茫,他背脊一緊,險些咬著自己舌頭。
而罪魁禍首大尾巴試探了一下,見沒得到拒絕,越發肆無忌憚。
眼尾一點點染上別樣的色彩,片刻後沈微雪才忍了忍齒間戰慄,壓抑著逐漸混亂的氣息道:「你喝……」
……喝了個寂寞!
後半截話他沒能說出來。
雲暮歸眸底泛出冰藍色澤,終於不再壓抑占有的本能,不再猶豫地傾身向前,將他未盡的話語盡數吞沒。
………………
………………
這一番胡鬧,也不知鬧了多久。
這著實是超過了沈微雪的預料範圍,是他之前從未嘗試過的感受。
向來溫順乖巧的人掠奪起來不講道理,他根本無從抗拒。
……原本他心裡也不怎麼抗拒。
於是到最後他連話語都說不出來,成了枝正飽受摧殘的瘦削清竹,在狂風暴雨里瑟瑟,枝葉搖曳,抖抖索索。
令世間許多人痴迷的極樂之事。
原來是這樣的。
可是為什麼,總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
不知過了多久,沈微雪才漸漸平復下來,他腦海里迷迷濛蒙閃過這個念頭,長睫顫了顫,緩緩睜眼。
後背抵著的胸膛炙熱而熟悉,仍舊充滿著侵略的意味,沈微雪略微動一動,體內靈力豐沛充盈,心理上卻有種像被拆了重組般的疲累。
這疲累與平時舊疾發作時的疲累有所不同,而是……沈微雪長睫顫了顫,將逐漸偏離的思緒截斷,隱忍地抽了抽眉心,忍了又忍,還是沒忍著,出聲道:「……出去。」
話音落下,才發覺嗓音也變得不像自己。
又沙又啞,仿佛乾渴了許多日沒喝過水。
沈微雪抿緊了唇。
白玉似的臉頰剛恢復平靜,耳尖又慢慢染上緋色。
他木然一瞬,毫不留情地將雲暮歸縈繞在他身側、猶自戀戀徘徊的靈氣和靈識驅趕離開,若無其事地偏過頭去,才發現身下躺著的,不是堅硬的海底,而是綿軟的白團……是雲暮歸掐訣捏出來的雲朵。
雪白的雲朵里浸滿了靈氣,緩慢流淌,柔軟又溫暖舒適,稍微緩解了他渾身錯覺般的疲憊感。
舒服得讓人不想起身。
然而沈微雪再一轉眼,不遠處一片凌亂之景,又盡數落於眼底。
兩人的長劍交錯著落在地上,雪白剔透玄色黑沉,光澤交錯,莫名的相配,旁邊還有隨意疊放著衣衫,無一不昭示著方才情急之下的混亂。
……嘶。
太……太放肆了。
真是太放肆了。
沈微雪不忍直視地閉了閉眼。
他腦海空白,在心裡連連默念了幾句「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稍微定了定神,運轉靈力,強忍著怪異感,想翻身坐起。
然而剛一動,就被人纏了個緊。
方才以下犯上大逆不道得很爽快、絲毫不聽他話的某個崽,這會兒倒是知道害怕了,緊張地圈住他,聲音緊繃、又有些討好地問:「師尊生氣了嗎?」
沈微雪板著臉想掰開他的手,沒掰動,掰了兩下放棄了,隨意地撐在旁邊,卻被什麼東西硌了一下掌心。
「那是什麼?」沈微雪動作一頓,反手將那東西撿起來,這東西他模糊有點印象,剛才……的時候,雲暮歸塞他手裡的。
仿佛還說了句什麼。
只是那時候他腦子裡塞滿了棉絮,什麼都沒聽清:「你剛剛……還說了什麼?」
「是我想送給師尊的劍墜。」雲暮歸聽見沈微雪說話了,微微鬆了口氣,他環住沈微雪的腰,伸過手去,托在沈微雪手背下,與他一起捧著這枚白玉:「剛剛說的是……」
骨節分明的手指略略用力,帶動著沈微雪一起,握緊了白玉劍墜,他認真道:「師尊,我心悅你。」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