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停在了警局門口。
陳澄奇怪的往外看了眼,坐在駕駛座上的申遠扭頭說:「南枝的未婚夫在這工作,她就跟過來了,您稍等,我叫她出來。」
陳澄點頭。
申遠拿出手機就開始嚎,語氣全然不同剛才:「夏南枝你快給我滾出來!別膩歪了!」
過了會兒,手機里便傳出夏南枝的聲音:「急什麼,紀依北忙著呢,我又不可能憑空給你造個孩子出來。」
申遠「嘖」了一聲,偏頭對陳澄說:「抱歉啊,她沒規矩慣了。」
陳澄:「……」
看得出來。
片刻後,警局門口跑出來一個姑娘,大冬天也穿得十分客氣,白皙光滑的小腿露了一大截在外頭,只脖子上的一條男款灰白格子圍巾看上去十分不搭調。
姑娘呵出一團白氣,熱熱鬧鬧地開車門上車,搓了搓手:「凍死我了。」
除了那一張臉漂亮到產生些許攻擊性,她的舉止語言倒毫無明星架子。
夏南枝捧著保溫杯喝了一大口,才偏過頭去上上下下打量了陳澄一番,目光直白的讓她有些許不適。
夏南枝:「陳澄吧?」
「嗯。」她點頭。
「你是認識什麼武林高手嗎?」夏南枝突然問。
「……啊?」陳澄一愣。
「你不知道嗎?那天楊子暉誣陷你以後,當天晚上就在小巷給彈弓打得親媽都不認識,鼻青臉腫的,還因為這個推了好幾個訪談節目。」
夏南枝非常愉悅地笑起來。
陳澄腦海中浮起一個人。
她頓了頓,說:「我不認識這種人,可能是得罪了別人吧,那他後來沒有去查是誰幹的嗎?」
夏南枝:「查了啊,那也是個神人,完全避開了所有監控,傷也是拿彈弓用石子打出來的,驗傷也驗不出什麼。」
陳澄不著痕跡地翹唇,低頭扯了扯袖口。
夏南枝又說:「不對啊,那人應該就是為了你,楊子暉那條澄清微博和被揍的時間點相連,他也默認那事跟你逃不掉關係。」
「……他會怎麼做?」陳澄問。
「他已經做了。」夏南枝隨意地一聳肩,「《妃臨天下》那部劇你去試鏡了吧,後來發生了點什麼我大概也懂楊子暉那噁心人的手段。」
夏南枝漸漸收起原先的不正經,看進陳澄的眼睛裡。
「事已至此,那個角色的頂替人員都已經有了,我也沒辦法幫你拿回角色,但我覺得還是應該告訴你一聲,當初那個角色的確是導演拍案親口<娃娃吖>說定要你來演的,後來的變動都是因為一些資本的介入。」
聽完,陳澄濃密的睫毛不受控地抖動,表情卻十分坦然。
這一番話,讓她感到震顫的不是自己的角色半途被人搶去,而是曾經,憑著她自己的實力,她真的拿到過那個角色。
從小到大就不曾受過偏愛而長大的孩子,會不由自主地對人性中的惡產生一種慣性的包容。
因為經歷得太多,習以為常。
而對那些赤城的真心和尊重,更加不敢相信而心懷感激。
大衣空空蕩蕩,包裹著其中瘦削的身軀,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底的波瀾。
「謝謝,你今天跟我說這些。」
夏南枝揚眉:「謝什麼。」
陳澄沖她一笑,眉眼柔和而堅定:「因為這番話,往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我可能都有勇氣繼續走這條路了。」
「沒有很長時間了。」夏南枝笑笑,朝她眨眼,「我今天來找你就是這個事,跟我合作嗎?」
夏南枝的未婚夫是刑警隊大隊長,當初兩人的戀情也是在網上傳得沸沸揚揚,把普通戀愛傳得跟神話似的。
楊子暉之前也有過一個模特圈的女友,但他風流成性,先前和夏南枝搭檔一部劇時又對她有意思,僅僅是**方面的衝動。
直接對她動手動腳,時不時發些曖昧簡訊,又想方設法做些逾矩動作,後來被他那個小女友發現了,還以為夏南枝誘惑,楊子暉怕鬧大便默認了。
夏南枝心大,本就不把這些人放心上,所以猝不及防,被他們情侶倆使絆兒,折騰得火大。
好在有個警隊隊長的男朋友,想要揪楊子暉這種人的小辮子還是易如反掌的,夏南枝向來以牙還牙,也不管手段是否上得台面,從開房記錄、監控視頻、通話記錄一應俱全。
「只不過這種東西要說偽造誣陷太過容易,而且我拿到這些的手段也不合法,頂多匿名透露給狗仔,不可能正面和他硬剛。」
「你是直接和他正面接觸過的,你的話有可信度。」
陳澄不咸不淡地笑了下:「我的話一說出口就會被他粉絲徹底撕個底朝天吧。」
「當然不是現在,等你有了自己的粉絲基礎以後。」夏南枝懶懶地翹著二郎腿。
***
陳澄忙活一天,最終還是沒去拍照,背著相機包原封不動地回了出租屋。
進屋便看見駱佑潛坐在椅子上,背對門,面前是一杯泡麵碗,叉子插在邊緣,手裡捏著一個打火機,指節撥弄,火光一下一下照亮他的瞳孔。
「幹嘛,打算放火燒屋啊?」陳澄走進來,推了一把他的後腦勺,「高考生怎麼還吃方便麵。」
「你回來了。」駱佑潛回神,又問,「你吃飯了嗎?」
「沒啊,怎麼不問我一句就吃這個,我還打算回來做晚飯吃的呢。」
「我給你打電話了,你沒接。」駱佑潛說,語氣卻染上了一點埋怨的撒嬌,像是沒得到主人注意而負氣的小狼狗。
「啊?」陳澄從包里拿出手機一看,之前關了靜音,難怪沒聽見,有兩通未接電話。
「那我也吃麵吧,懶得再做飯了。」
陳澄從一旁的柜子里有拿出一盒泡麵,叼著叉子把三包料包倒進去。
駱佑潛皺眉,忍不住說:「你別吃這個……你不是貧血身體不太好嗎?」
陳澄看了他一眼,又低頭繼續抖料包:「小伙子,你別歧視方便麵啊,21世紀偉大發明呢,再說了,我也沒那麼嬌氣。」
他還想再說,陳澄岔開話題:「你還拿著打火機幹嘛,你教練不是讓你戒菸嗎?」
「哪有那麼容易戒,前兩年抽太猛了,現在一段時間不抽就難受。」
陳澄取下塑料叉子把杯麵蓋子訂住,長手一撈,從剛剛買來的水果袋子裡捻出一顆葡萄,晶瑩剔透。
她伸腿把椅子腿蹬起,往後仰去開水,把葡萄在水裡過了遍,抖落水珠。
一隻手捧著方便麵杯壁,一邊傾身靠去,把葡萄塞到人嘴邊,食指一推,送進駱佑潛嘴裡。
「忍忍吧,吃顆葡萄解解饞。」
指節蹭到駱佑潛的嘴唇,讓他一怔,近乎手忙腳亂地隨便嚼了幾下連皮帶核地咽下,喉結隨吞咽上下滾動。
「你的手,好點了嗎?」他問。
「本來就沒多大事。」陳澄手腕上纏著一截紗布,「早上換過了,沒水泡也沒發言,只是不能碰水,過段時間就能拆了。」
繼而又想起在醫院那天他那番古怪的話,陳澄換了話題,細窄的眼皮向上一撩:「你是會玩兒彈弓嗎?」
「……怎麼了?」駱佑潛抿了下唇。
桌下,陳澄踢了他一腳。
催道:「快說。」
「以前學過。」他說。
「哦。」陳澄點頭,「謝謝你,那件事。」
「……你知道了?」
「是啊,你還想瞞我啊,不過以後別那麼幹了,萬一被人抓了可沒那麼容易饒你。」
「我避開監控了。」
陳澄笑起來,捻下幾顆葡萄,也不洗,直接塞進嘴:「是,我知道,還有人問我是不是認識什麼武林高手呢。」
葡萄的汁液濡濕了陳澄的唇瓣,駱佑潛的目光落在那處,微不可查的咬了下牙關。
「上次數學沒去考試拿零分,也是因為這個吧。」
駱佑潛點頭。
「以後別這麼衝動了。」陳澄說。
他沒說話。
又等了兩三分鐘,方便麵泡熟了,陳澄撕開頂蓋,拿叉子攪了幾下,被熱氣糊了一臉,餓急了似的吃了一大口。
上午時夏南枝的話還在耳畔。
她可以推薦她去參加一檔熱門衛視的新辦綜藝,有了曝光度才會有戲接,等她有了知名度後,需要和夏南枝一起扳倒楊子暉。
對陳澄而言,百利而無一害。
儘管會和楊子暉成為敵對關係,但從彈弓那事起,楊子暉就不可能不壓制著她。
「今天夏南枝來找我,一個很有名演員。」陳澄把今天的事告訴他。
「做節目?去哪?」駱佑潛問。
「好像是西北吧,有點像野外求生那種節目吧。」
「你身體吃得消嗎?」駱佑潛擰眉。
「你真當我二十幾年白活的啊,哪那麼容易就吃不消了。」
「你身體哪好了。」駱佑潛小聲嘟囔,又提議,「這樣吧,你以後早上跟我一起晨練吧。」
「別。」陳澄忙擺手,「我叫你哥行嗎,讓我多睡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