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兮不討厭林浩陽,甚至挺喜歡跟他聊天。
但林浩陽這個問題,確實很唐突。簡兮很忌諱別人問她的家庭,她厭惡那個家庭,厭惡出身。她努力學習,盡力脫離原生家庭。她進上嶼五年,別人都以為她的父母是普通工人。
苦難並不相通,不會有人因她經歷過苦難給她讓路,路是自己開闢的。苦難只會拉低她的身價,成為別人攻擊她的利箭。
「原本是朝露待日晞的晞,戶籍部弄錯成了兮。」簡兮維持著臉上的溫柔靜美,她曾經這麼幻想著,她的父母是愛她的,會為她取一個好聽的用心的名字,「林總怎麼突然問這個?」
「你的名字很好聽。」林浩陽又切到後攝像頭,嗓音沉了下去,「你在出差?」
「懷城,需要帶什麼?回去給你帶土特產。」
「土特產就不必了,我老家是懷城的。」林浩陽說,「你們老闆不做人,天天讓你出差。簡秘書,考不考慮踢掉你們老闆跳槽?來我的公司。」
「暫時不考慮。」簡兮唇角上揚,林浩陽和蔣霖嶼是鐵哥們,林浩陽斷不會去撬蔣霖嶼的牆角,都是玩笑話,她也跟著笑,「上嶼挺好的。」
「你們老闆沒我帥。」林浩陽笑聲低沉,道,「你不覺得,跟一個帥的老闆更有面子嗎?」
林浩陽這個自戀的勁兒,簡兮沉吟片刻,「我覺得蔣總更能襯托我的美貌。」
林浩陽在那頭爆笑,笑的鏡頭直晃,「你再說一遍,我把這個錄下來,放給蔣老狗聽。」
林浩陽在林氏集團總部職位不高,林氏集團主要是他家老爺子掌權。他的秘書工資只有簡兮的一半,蔣霖嶼這個人雖然狗,但給錢大方。
明顯上嶼更有錢途。
簡兮非常現實,向錢看。
簡兮跟林浩陽又聊了幾句,林浩陽把鑰匙留在物業,她隨時可以過來看房。
掛斷電話,簡兮在朋友圈和微博分別發了林陽希的尋人啟事。
林陽希是九二年三月十六出生,一九九五年五月二十六在懷城失蹤。丟的時候三歲零三個月,當時林媽媽去公司拿文件,讓司機在公司樓下停車,後排坐著林浩陽和林陽希。
林浩陽在玩遊戲機,司機也沒注意後排,林陽希摸下車大概是去找媽媽。當時的車沒有開門聲音提醒,等林媽媽下樓,林陽希已經找不到了。
簡兮看了好幾遍這個尋人啟事,還是覺得林陽希凶多吉少。
中午吃完飯,簡兮的痛經就緩解了,她先把蔣霖嶼亂扔的衣服熨燙好掛起來。才出門去附近的商場買了幾套衣服,蔣霖嶼說出差兩天,簡兮會備三天以上的衣服,以防萬一。
總統套房確實是沒有了,但普通房間還有多餘。
簡兮訂了一個房間,上樓繼續工作。蔣霖嶼明天要參加懷城分公司的會議,穩定人心也奠定他的位置。簡兮要規划行程,會議稿會議行程。一個優秀的秘書需要把所有的工作都準備好,上司選擇什麼方案她都有備用。
蔣霖嶼晚飯時間沒回來,簡兮給蔣霖嶼的司機發信息說回來了通知她一聲。她把全部文件整理好,打算搬到隔壁房間,司機的電話打了過來。
「簡秘書,蔣總讓我來接你。」
「蔣總晚上不回來?」
「應該要回來,他沒說,他只說了接你過去。」司機說,「我還有十分鐘到酒店。」
「好的,我知道了。」
蔣霖嶼接她去幹什麼?鄭堯不是在那邊嗎?
雨暫時停了,門口的大理石地面反射出光澤,車就停在正門口。簡兮走下台階上車,備用雨傘放進手袋裡,「鄭秘書在嗎?」
「鄭總有工作,下午就走了。」司機發動引擎把車開了出去。
鄭堯升鄭總了,以後不能叫鄭秘書了。簡兮一想到鄭堯在懷城任職,就特別的酸,她平衡了一下自己的嫉妒心,她的資歷比鄭堯差遠了。
從市區到西山路程一個小時,車進了山,雨又開始下。但並不算大,霧蒙蒙籠罩著天空,落到車玻璃上,朦朧一片。
山路燈光有限,光很微弱。車速並不算快,轉過一道彎簡兮看到燈光點綴在山間。車開進了西山景區,再往裡走,就是西山別墅群了。
燈光越加密集,路邊的綠植都泛起了光。車停到一棟別墅前,簡兮撐起傘推開車門下去,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發出清脆一聲響。
「他們在喝酒嗎?」簡兮看這樣子大概是還在飯局。
「在打牌。」司機說。
簡兮進了別墅就聽到說話的聲音,以及女人的笑聲,服務員迎了上來。她把雨傘合上放好,跟著服務員上樓。
二樓厚重的地毯,入眼全是娛樂項目,水晶燈亮在頭頂。簡兮看了眼,上面隱隱有繚繞的煙霧。
房門被推開,很輕的一聲響,簡兮保持著臉上的微笑抬眼就看到倚靠在椅子上抽菸的蔣霖嶼。
蔣霖嶼這個人巨奇葩,他不抽菸。但遇到這種場合一定會抽,好像別人抽菸,他聞二手菸虧了似的。
除蔣霖嶼之外還有三個男人,各有漂亮的女人陪客,他們一齊看了過來。有人認出簡兮,笑著說道,「簡秘書過來了?」
蔣霖嶼手指上夾著煙,煙霧裊裊抬眼看向簡兮,眼鏡松松的掛在鼻樑上,姿態漫不經心,「簡秘書,來,替我打會兒。」
他的嗓音被煙燻染的略啞,尾音沉沉的。
「蔣總這還叫外援。」
「今天運氣不好,我扛不住。」蔣霖嶼隨手打出去一張牌,他的桃花眼眯著,似笑著說道,「簡秘書來給我換個運氣。」
簡兮穿著白色襯衣,下擺束在黑色魚尾窄裙中。細腰長腿,腿又直又長,小腿線條流暢延伸到腳踝,落入珍珠高跟鞋中。
她白的泛光,美的清凌。
室內這幾個人簡兮都認識,全是懷城這邊的人。簡兮跟人一一打招呼,繞過去走到蔣霖嶼身邊。
蔣霖嶼咬著煙起身示意簡兮坐到他的位置上,他拿下煙彎腰輕輕的把菸灰磕到一旁桌子上的菸灰缸里,才懶洋洋的靠在簡兮身邊,「好點了嗎?」
蔣霖嶼聲音很低。
簡兮點頭,看蔣霖嶼的牌爛的人眼前一黑,難怪這一把蔣霖嶼就讓位,實在是太爛了。十三張牌,能做到每一張都沒關係,這也是奇蹟。
她回頭看蔣霖嶼,蔣霖嶼在身邊坐下,「隨便玩。」
一局結束,對面姓周的中年男人,笑著看向簡兮,「簡秘書長的這麼漂亮,有男朋友嗎?」
簡兮在考慮怎麼回答,一群男人的牌局上說沒有男朋友,一定會被拿出來開涮。說有,蔣霖嶼還在這邊坐著,她和蔣霖嶼的關係也不能有。
「有啊。」蔣霖嶼把煙掐滅,端起茶杯姿態懶然倚靠在椅子上,他笑意極深語氣慢沉,「不是在這裡坐著嗎?」
「啊?」對面人一愣,隨即笑著道,「我就說嘛!難怪呢!」
簡兮心裡震驚,但面上沒有顯露任何,只用餘光看蔣霖嶼。蔣霖嶼拿她做擋箭牌?簡兮微皺了下眉,但很快就鬆開。
以前也有這種局,蔣霖嶼介紹簡秘書,別人就用曖昧的目光看。蔣霖嶼是不拒絕不承認只曖昧,有簡兮這個擋箭牌在,不會有人塞女人給他,他也不用對簡兮負責。
今天這還升級了?可這女朋友,蔣霖嶼的正牌前女友即將離婚回來找他,他又要怎麼圓?
簡兮看向對面幾個說笑的人,不知道他們會把這個『女朋友』傳播成什麼樣。很煩,蔣霖嶼輕飄飄的一句話,別人看簡兮卻是異樣的目光。
影響她所剩無幾的聲譽。
今天這牌局蔣霖嶼不是為了贏,簡兮也知道,就配合著贏一把輸三把。凌晨兩點牌局結束,簡兮安排所有人入住度假別墅。
雨還未停歇,空氣潮濕,簡兮舉著傘往回走。黑色轎車開了過來,簡兮合上雨傘打算往副駕駛繞,後面車窗就降下來。
「後面。」蔣霖嶼嗓音沉啞。
簡兮坐上車把雨傘合起來裝進袋子裡,拉上安全帶,「回去?」
「嗯。」蔣霖嶼拿下眼鏡,靠在座位里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指按著眉心,「熏的頭疼。」
兩個人身上都沾染了菸草味,十分難聞。
「明天的會議能繼續嗎?」簡兮問,「會議資料我已經整理好。」
蔣霖嶼那邊沒聲了,簡兮看過去,蔣霖嶼把手蓋在額頭上,另一手上掛著眼鏡。
「蔣總?」
蔣霖嶼就這麼睡著了。
簡兮看向窗外濃重到化不開的黑暗,很輕的呼出一口氣,額頭抵在玻璃上,冰涼的玻璃讓她清醒,大約有兩分鐘。她坐起來,拿起後排放著的毯子,蓋到了蔣霖嶼身上。
蔣霖嶼怎麼會介紹她是女朋友呢?那些人在懷城也都有頭有臉,介紹了又該怎麼收場?
本來簡兮是和蔣霖嶼分開睡,回到酒店已經是三點半,洗完澡四點。七點要起床,只有三個小時的睡覺時間,實在沒時間折騰。
湊合睡了三個小時,鬧鐘響的那一刻簡兮立刻坐起來。她在最短的時間讓自己清醒,關掉鬧鐘起床直奔洗手間。
蔣霖嶼不用化妝,可以比簡兮晚半個小時起床。簡兮換上藍白色半身裙,頭髮紮起來露出白皙修長的脖頸。她一絲不苟的出門,把蔣霖嶼要穿的衣服整理好,蔣霖嶼才起床去洗手間洗漱。
他再從洗手間出來,已是清冷肅然的蔣霖嶼了。
「八點到懷城分公司,八點半正式會議——」簡兮站在旁邊重複行程。
「簡兮。」蔣霖嶼打斷了簡兮的話,冷白的手指搭在深藍色的領帶上遞了過來,「幫我系領帶。」
蔣霖嶼不喜歡系領帶,一向喜歡散著領口,今天什麼毛病?
簡兮接過領帶上前,她抬手要繞過蔣霖嶼的脖子,蔣霖嶼微俯身湊到簡兮面前。他沒戴眼鏡,黑眸沉邃有旋渦,近在咫尺,濃密根根分明的睫毛在眼下拓出陰影。
蔣霖嶼身上有草木清香,淡雅仿若清晨鋪滿陽光的大地。簡兮的目光從他的臉上移開,往下專心致志的給蔣霖嶼系領帶。
上一次這麼系領帶還是三年前的董事會議,蔣霖嶼票選壓過了蔣旭,成為上嶼新的掌權人。也是那一天,簡兮和蔣霖嶼發生了關係。
「今天蔣董會過來?」蔣霖嶼只有對上他那個三叔,才會這麼反常。
「嗯。」蔣霖嶼的手落到簡兮的腰上,但也只是握著,並沒有其他的動作。
「有風險嗎?」簡兮把他的領帶整好,卻沒能退開。
蔣霖嶼握著她的腰拉近,兩個人幾乎貼在一起,蔣霖嶼的黑眸注視著簡兮,語氣卻是輕佻緩慢,「有啊,簡秘書,怕不怕?」
他們第一次正式見面,那時候蔣霖嶼還不認識她。蔣霖嶼額頭上的血往下流,遮住了漂亮的眼。他眯著眼,笑著遞給簡兮一根棒球棍,也是這個語氣,他問簡兮怕不怕。
作者有話要說:前五十送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