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昭本來是不知道這件事的。
是溫明瑞跟她說起,醫院門口多了兩個不屬於醫院的安保人員。
不只是大門口,停車場也有。
那些人穿著便服,從早到晚都在門口守著,也不妨礙其他人,到了晚上,有另一班人員來做交接。
一看就是有錢人家請的保鏢。
可是通常保鏢只安排在病房門口,或者整個樓層,沒有在醫院門口,還有停車場守著的。
「除非不想讓某個人知道。」
凌昭又不傻,一聽就聽出來溫明瑞在點她。
凌昭不知道霍奕修做這種安排是什麼意思。
她不是重要人物,沒有人來暗殺她,要說防狗仔記者什麼的,可她早已不是明星,沒有偷拍的價值。再說了,他們如今也不敢再得罪了霍奕修。
【你在防秦湛嗎?】凌昭有些哭笑不得。
秦湛有什麼可防的,他那人吊兒郎當,富貴公子一個,又藏著私心,凌昭跟他來往,只是把他當作朋友。
秦湛也不會在這時候害她。
再說了,就算他不讓秦湛進醫院,可他有手機,要跟她說些什麼,一個電話就行了。要送什麼東西,隨便找個快遞都行。
霍奕修含糊其辭,說:「防他身邊的那個小鬼。」
凌昭撇撇嘴,男人小心眼起來,真是比女人還小心眼。
吃過晚飯,霍奕修就去二十二樓,霍母的病房。
這幾天霍奕姍總算學會怎麼照顧人,每天來陪霍母說話,幫她擦身子按摩,還給餵飯。
霍母的心情好轉,配合醫生治療,已經能說幾句完整的話。
「你……你忙,別總……總來看我。奕姍,懂事。」霍母欣慰笑著。
霍奕修端起旁邊放著的水杯,餵她喝水。
「凌昭也在醫院,是她讓我過來照顧你。」
霍母喝一口水,安安靜靜的。
她安靜的不是兒子聽老婆話,而是凌昭即將做第二次手術。
她看向霍奕修,像有話要說。
霍奕修餵水的勺子遞過去,她抿著嘴唇沒有張開。
霍奕修放下勺子,說:「那天在法餐廳,你看到的人,是柳錚,對嗎?」
霍母捏緊了被子。
霍奕修的勺子再遞過去,霍母含著那口水,卻怎麼都咽不下去。水沿著她的唇流出來,霍奕修抽了張紙巾細心擦拭,然後又拿了一塊方巾墊在她的下巴下。
「佟教授來了南城,我特意找他聊了聊。佟教授說,柳錚懷了父親的孩子。她是不是跟你說這件事,導致你腦溢血?」
霍母含著眼淚看他,艱難的點了點頭。
她一生要強。
丈夫出軌,天都塌了,為了一雙兒女,她咬牙忍下來。
那天晚上他跪在地上對她說,他以後絕對不會再做對不起她的事情,把心思完全放在家裡,撫養兩個孩子長大成家。
霍家不能再亂了,她心裡再難過,再憤怒,日子總還要過下去。只要熬過去,霍家就還有再翻身的時候。
她的一雙兒女都那麼好,她不能再讓他們因為誰而蒙上陰影。
可她忍了一輩子,熬到那男人都死了,霍家也翻身了,比以前更好……這時候那個女人卻跑來跟她說,她跟霍維揚有一個孩子?
當年,霍維揚只對她坦白了他跟那個女學生的事情!
霍母咬著牙,嗓子裡發出嗤嗤的,憤怒的聲音。
「佟……那個教授,他為什麼會知道?」
霍母擔心那個什麼佟教授用霍家的污點來要挾霍奕修。
霍奕修放下水杯,安撫她放鬆,輕緩的掰開霍母攥緊的手指。「你還記不記得,父親當年有過一個姓佟的學生?」
霍母想了很久。
霍維揚帶過不少學生,也有很多病人,她記不清了。
霍奕修也沒一定要她想起來,只說佟教授是霍維揚帶過的學生,不是很顯眼。
「……但他現在是凌昭的主治醫生,我有點擔心。」
「擔心,什麼?」霍母疑惑的看他,霍奕修搖搖頭,對著她說,「跟你沒關係。我想對你說,柳錚的那個孩子沒有生下來。她是故意來氣你的。」
「這筆帳,我也會算在他們柳家的頭上。」
霍母皺起眉毛。
如果是以前的她,肯定是咽不下這口氣的。
那個女人懷了她老公的孩子,哪怕沒有生下來,也是她的恥辱。
況且過了那麼多年,那女人還跑來她的面前耀武揚威,說霍維揚愛她!
真是瘋得可以!
霍母也不知道柳家是什麼情況,她了解南城的豪門氏族,但是似乎沒有姓柳的。
她也記得,那個女學生不是南城本地人。
只是她看那瘋女人的打扮和氣質,跟那些貴婦很像。
霍母不想因為她的事,讓霍奕修得罪人,給自己樹敵。
「那個女人,瘋的,不要……」
她擔心那瘋女人不管不顧,把過去的舊事翻出來,讓霍奕修被人嘲笑,成為別人打壓他的工具。
霍奕修冷笑:「我不去惹她,她不也照樣來惹我了嗎?」
霍母不安的看著他,不知怎麼勸,又該不該勸。
她清醒的認識到自己老了:「奕修……」
霍奕修陪了她一會兒就走了。
病房門打開,卻看到凌昭站在走廊,靠著牆,不知道來了多久。
她平靜的看著他,把他不久前對他說的那句「放下」的原話複述了一遍。
【所以你真正想要跟我說的是,放下十四年前的事?那件事沒有價值?】
她的眼睛猩紅,眼眶含淚。
怎麼放得下來。
他們毀了她一輩子!
「凌昭。」霍奕修按著她的肩膀,將她緊緊摟在懷裡,「我在你身邊,別怕,這次有我。我不會再讓你受到傷害。」
凌昭用力的攥著他的衣服,用力到每一根骨頭都在疼。
怎麼沒有傷害,他們都不是她本人,沒有人能明白她受到的痛苦。
他瞞著她。
難怪要安排保鏢守在醫院的各個通道。
他真正要防著的人,是柳錚。
柳錚就是秦錚。
難怪柳錚以為她在備孕時,就發瘋扔了她的阿膠糕。
她自己懷過霍家的孩子,她被霍維揚拋棄了,她恨霍家的所有人。
可是,這些跟她一個外人有什麼關係呢?
為什麼是她承受了一切痛苦?
凌昭深深一口咬在霍奕修的肩上,男人悶哼了一聲,沒有推開她,反而更用力的抱著她。
「凌昭,我也很糾結,該不該讓你知道。可我還是讓你痛苦了……」
霍奕修從來沒這麼難受過,比知道範文欣對她的欺辱,更難過更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