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落看著自己面前陸時封的臉,他輕描淡寫的說著話,但卻讓人感覺到有一些莫名的悲傷混在其中,下面三個崽子玩的很開心,這裡美的仿佛是人間仙境一般,但是簡落腦海裡面卻全是陸時封的化境。
他去過。
在那個夢境裡面,他去過的。
那是一個滿是暴雨的地方,森林裡面的樹遮天蔽日,昏天暗地的環境裡不時還會傳來野獸的嘶吼聲,那裡怪石嶙峋,那裡荒涼寂寞。
簡落覺得喉嚨有些干,他說:「這不是你的錯。」
陸時封低頭看他:「是嗎?」
「嗯。」簡落輕輕點頭,他說:「也許神樹有它自己的理由,但你沒錯。」
陸時封陪著他站在旁邊的石塊上,他看著不遠處三個崽子在小溪邊戲水,帶著簡落在石塊上坐下,這裡的天空很透明,空氣環境也仿佛仙境一般,他姿態慵懶的坐著,邊說:「第二次化鏡的時候,與第一次不同。」
簡落:「嗯?」
「那次回到了遠古的世紀大戰,我是一名士兵,參與了龍族最經典的陸榮戰場,整個軍團覆沒的所剩無幾,到處都是殘骸和空中盤旋的禿鷲。」陸時封看著天空,好像在回憶:「四處都是敵人,我是最後一道防線。」
他殺紅了眼,不知不覺進入了狂躁狀態。
幻境裡面暗無天日,他習慣了疼痛,習慣了殺戮,習慣了黑暗,生來就是龍王,生來就要為了種族而犧牲,這是他的使命,他的任務。
最後一絲意識消失的時候,他在想——要是能這麼死去也不錯。
簡落的聲音從旁傳來:「你成功了。」
「嗯」
陸時封從回憶裡面抽身,他說:「我成功了。」
要有多大的犧牲才能換來戰無不勝的體魄和身軀,他不喜歡與人談論過去,第一次有了分享的人,卻出奇的平靜。
簡落偏過臉看他,臉上有絲絲的心疼:「龍族都要經歷這些嗎?」
陸時封說:「不知道。」
「每個人的化境都不同。」陸時封低頭看向不遠處的三隻崽子:「它們也會經歷自己的沼澤。」
簡落不由的皺起眉頭,有些擔心。
偏偏三隻小崽子並不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麼,這裡的幻境很真實,清澈的小溪水裡面居然還有活著的小魚,龍傲天從以前就很喜歡這種體力活,自己抓了一隻還不算休,看著弟弟妹妹們沒抓到,把手裡的魚送給妹妹後,又去抓了一隻大的給弟弟。
龍霸天很嫌棄的看著雨,龍傲天追著它給,最後兩個人翻車,一起掉進河裡,魚也跑了。
簡落看的直樂:「我們是不是要給它們起一個大名?」
陸時封說:「早就擬好了。」
?
簡落先是震驚,後是接受,他們早就在之前就商量好了,孩子小名他取,陸時封不干涉,大名龍族取,簡落不干涉。
他還是好奇的問:「叫什麼?」
陸時封:「陸承胤,陸承煜,陸承琦。」
簡落震驚了,他知道胤是子嗣後代的意思,承就是連接,延續,給老大這個名字恐怕也有一些龍族和暗星美好的祝福在裡頭,煜是明亮光明的意思,算是比較大的字了,至於琦,這個字很適合女孩,形容美好,繼承美好。
簡落嘖嘖的嘆了一聲:「費了不少心啊。」
陸時封說:「最近才定好,龍族等經過第一次成年化鏡後才會正式用正名,先不用告訴它們。」
簡落點頭:「好。」
他們歇了一會,不遠處的龍崽們玩鬧也鬧的累了,簡落正好過去把它們拎起來一起去見神樹,這裡是龍族的聖地,越過了最遠處的河界後就是龍族統一的聖地,參天而諾大的綠色神樹佇立在巔峰,巍峨雄壯。
三隻崽子們第一次見神樹瞪大了眼睛。
陸時封停在樹下,對它們說:「對前面跪拜母樹。」
在龍族,得到母樹的傳承和喜愛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三隻崽子在來之前也被交代過見到母樹要跪拜,但是到了跟前就有點怕了,簡落挨個摸了腦袋,溫聲:「去吧,沒事的,母樹是我們的保護神,它愛你們。」
崽子們似懂非懂,但還是撥弄小腿朝蒼天大樹跑去。
簡落看到它們在不遠處跪下祈禱,一陣風吹過,神樹的枝葉搖曳,有一隻綠色的藤蔓緩緩從樹上垂下來,周圍有不少綠色的小光球在空中輕輕搖擺,它們溫柔的圍在崽子們四周跳躍。
綠色的藤蔓慢慢的靠近孩子,溫柔的撫摸三隻的腦袋,像極了一個溫柔慈善的長輩在看乖順的後代。
陸時封說:「母樹很喜歡它們。」
簡落鬆了一口氣:「那就好。」
「母樹的藤蔓是她的手嗎?」簡落輕聲問。
陸時封沒說是與不是,只道:「是一種靈體的象徵,它的藤蔓枝葉都賦予著強大的靈力,其他人不可觸摸,也不容侵犯……」
話音落,他發現簡落的臉色似乎有點不太好。
陸時封挑眉:「怎麼」
「嗯……」
簡落支支吾吾的指了指不遠處:「已經摘了怎麼辦?」
陸時封回頭看過去,就發現龍傲天好奇自己腦袋上的藤蔓,剛好有個樹葉蹭到了它的鼻子有點癢,小龍順手揪了一葉下來,還認真的放在手裡打量琢磨起來了。
簡落懊惱不已,輕聲喊:「不許揪葉子!」
龍傲天懵懂的回頭看爸爸,而頭上的母樹似乎也楞了一下,它很久沒有遇到不懂事的小龍了,暗星的復刻體出生後都很成熟,千百年沒有小龍跟它放肆,沒有小龍在它的身上撒嬌。
「唧?」
龍傲天拿著葉子很懵。
母樹又摸了摸它,那藤蔓仿佛帶著安撫的力量,很舒服,暖和的。
龍傲天覺得很舒服,眯起眼睛喉嚨裡面打起了小呼嚕,小龍用腦袋蹭了蹭藤蔓哼哼唧唧的,伸出小爪子握住藤蔓像是在打招呼,它甚至有些好奇的想咬一口這是什麼味的,嗅了嗅後覺得不好吃又嫌棄的鬆開了。
母樹:「……」
簡落在不遠處已經放棄治療了。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母樹沒有發火,甚至從樹上又下來了幾顆藤蔓,它們上面都結著金燦燦的果實,藤蔓將三個小的遞給了小崽們,後朝簡落和陸時封緩緩落下,給他們兩個人一人一個果子。
簡落下意識:「謝謝…」
母樹的藤蔓晃了晃似乎在笑,它翠綠的小嫩芽抬頭拍了拍簡落的腦袋,這才縮回去了。
陸時封將果子收起來:「看來母樹今天很高興。」
簡落後怕的點點頭。
等三隻小崽子跟母樹玩累了,陸時封就把人拎回來了,回龍谷的路上,簡落感慨說:「母樹對待小孩子們真是包容啊。」
陸時封輕啟薄唇:「分人。」
?
簡落回頭看他。
陸時封在地上降落,把孩子送回嬰兒房才說:「除了這兩次,母樹從來沒有給過我回應。」
簡落瞪大眼睛:「怎麼會…」
「它喜歡充滿光明和希望的孩子。」陸時封說:「而我顯然不在列。」
!!
簡落先是消化了一下,接著才不服氣的撇撇嘴:「它怎麼能偏心呢,又不是你想這樣的。」
陸時封沉默的看著他,那雙紅色的眼睛裡面仿佛蘊藏著濃烈而深沉的風暴,隨時都可以將人吸入。
簡落被他看的心發慌,結結巴巴:「怎麼了?」
陸時封垂眸,帶著簡落離開房間,這才嘴角勾起一抹笑,好整以暇的瞧著他:「你呀,當著龍王的面詆毀神樹?」
簡落後知後覺,他有點心虛:「你,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就是隨便說……」
他的話還沒說完陸時封俯下身輕輕落下一吻在他的額頭,高大英俊的男人在他的面前彎腰,低頭,血紅色的眼睛帶著迷人的笑意,他說:「多謝夫人。」
低沉沙啞的聲音落在心上仿佛帶著癢意。
兩個人離的很近,彼此之間感受對方的氣息,交織,纏綿,心跳控制不住的加快,柔軟的不可思議。
陸時封還想往下簡落的唇吻,結果被蔥白的小手堵住了。
簡落臉頰有些緋紅,他說:「我,我一下子想起來一件事。」
陸時封按捺住不滿,一心只想聽簡落早點說完他好再揩油謀取點福利,結果就聽到小嬌妻臉紅道:「我們婚期不是一周後嗎,從明天開始我就要搬回安樂園住了,我們有習俗,成婚前的七天是不能見面的。」
?
陸時封挑眉:「七天?」
簡落往後挪了一點,輕輕點頭:「對,不能見面,等成婚當天你來接我,就可以見面了。」
陸時封:「現在開放社會,你們那些陳年舊俗是不是該改改了。」
「不行。」簡落搖頭說:「這就是我們老祖宗的習俗,不能忘本,也不能隨便改,再說了不就是七天而已嗎,你去出差的時候我也留下來等了你好久啊,你是一隻成熟的龍了,又不像崽崽們還小需要人照顧。」
陸時封說:「你知道龍族的平均壽命是多少嗎?」
簡落說不知道。
「只有龍王的化境比較特殊,一般龍族的壽命在2-3千年,如果按照這個比例來算的話…」
陸時封安靜的看著簡落。
簡落問:「算的話?」
「我還小」陸時封認真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