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嘉擎輕輕地舒展著四肢,四處摸索,探索著每一個角落,手指靈動而敏感,但每一次觸碰,都未遇到那令人不安的疙瘩或傷痕。
他的內心,在這一刻,如同湖面上的漣漪,漸漸平息。
只要不讓他殘了,或是滿身傷痕累累,讓外人一眼看出端疑的,看在客觀的利益上,他都能容忍。
多年的帝位之上,順風順水,宛如波濤不驚的湖面,未曾料想,卻在自己最珍愛的小公主身上,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波折。
這命運的輪盤,似乎也在這一刻,以他為中心,瘋狂地旋轉起來,而那方向,卻是直逼死亡。
如今,風波已平,收穫的時刻已然到來。
宇嘉擎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深邃,他的聲音低沉而充滿暗示:「若朕能再續幾年帝王之命,你自可繼續享受這世間的榮華與快活。」
「然而,一旦朕駕鶴西去,新皇登基,那朝堂之上,怕是容不得你這般的風雲人物,生起絲毫的異端了。」
聽聞此言,清歡微微抬起那雙深邃如星的眼眸,凝視著眼前的男子,她的語氣堅定而自信,仿佛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
她輕啟朱唇,聲音清脆如泉水擊石,卻又蘊含著一種不容忽視的力量:「那麼,一個無法容納兒臣的新皇,又有何資格坐穩那至高無上的龍椅?」
男子面色微變,似是被清歡這突如其來的反問所震驚。
然而,清歡並未停下,她繼續道:「倘若真要有一個新皇,那為何不選一個能夠聽從兒臣的建議,能夠容納兒臣、甚至依賴兒臣的新皇呢?」
她的邏輯清晰,條理分明,讓人無法反駁。
這一刻,她仿佛已經成為了那掌控一切命運的女神,站在高高的山巔,俯瞰著世間的一切。
在紛繁複雜的塵世中,清歡如同一股清流,不受世間紛擾的羈絆。
她不懂那些曲曲折折、錯綜複雜的人心算計,只知道,對於那些連自己都無法忍受的存在,消滅它們,便是最直接的解決之道。
她堅信,與其讓這些讓自己心情不悅的因素在心頭徘徊,不如直接斬斷其源頭,一勞永逸。
她並非冷酷無情,只是她更懂得,有些問題,只有從根源上解決,才能真正地讓自己得到解脫。
清歡的眼中,沒有過多的猶豫和彷徨,只有堅定和決絕。
她不會讓自己在無盡的煩惱中沉淪,更不會讓那些無法容忍的人和事繼續影響自己的生活。
她的世界,簡單而純粹,只容得下那些值得珍惜的人和事。
「朕的身子已經被你開膛破肚,里外都研究個遍了,此事理應有個終結。」
「那麼,朕心中的疑問,又何時能得解答?朕的壽命,究竟能否得以延長?」
見那清歡對那隱晦的言外之意茫然不知,反而因此激發出對新皇的殺意,宇嘉擎心中一緊,趕緊調整策略,直接道出本意,再不敢有絲毫的含糊和隱晦。
他生怕自己這好不容易傳承下來的血脈,因這誤解而遭受滅頂之災。
宇嘉擎的話語直截了當,如破冰的寒風,讓清歡的思緒瞬間凝聚。
她微微蹙眉,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仿佛看到了意料之外的風景:「你這一番長篇大論,原來最終指向的,是這件事啊。」
「父皇,兒臣原以為,您所憂慮的,是您駕鶴西去之後,新皇登基,恐對兒臣有所不利呢。」
清歡稚嫩的小奶音里露出一絲失落:「但請父皇放心,兒臣既已承諾,便會信守諾言,絕無反悔之理。」
「只是,此刻兒臣確實需要稍作休憩,調整氣息,但此事絕不會因此而被遺忘。」
利益的交織與置換,向來是世間最穩妥的棋局,它永遠不會在關鍵時刻背叛自己。
果然,在這紛擾的人間,有一句話如璀璨星辰,格外耀眼——沒有永恆不變的摯友,亦無亘古不移的仇敵。
在這波譎雲詭的世事中,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往往由利益這條微妙的紐帶維繫。
清歡的話,讓宇嘉擎面露窘相,悻悻抿了抿唇,沒有繼續言語,多說多錯,解釋無用。
左右他們之間的父女之情,除了那點血脈,多半都是利益搭建起來的。
清歡並未讓宇嘉擎久候,她輕輕翻轉玉手,一本泛黃的古卷便憑空浮現,仿佛從時間的深淵中撈起的一縷舊夢。
古卷之上,並無一字,只有空白一片,靜靜地等待著書寫。
與之相伴的,是一支古樸的筆桿,它靜靜地躺在清歡的手中,仿佛也在等待著主人的召喚。
清歡將這本無字書和筆桿隨意地遞給宇嘉擎,宇嘉擎的眼中閃過一絲驚愕,似乎對這樣的場景有些措手不及。
他疑惑地看著清歡,聲音中帶著幾分不確定:「這……這是給朕的?」
清歡微微頷首,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她用那雙清亮的眸子看著宇嘉擎,語氣中帶著幾分戲謔:「兒臣不才,字都不識得幾個,更別說握筆了,所以,還是父皇您親自來書寫吧。」
宇嘉擎聞言,臉色微微一僵,但隨即又恢復了正常。
他連連點頭,伸出那雙因緊張而有些顫抖的手,接過無字書和筆桿。
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似乎在這簡單的一舉一動中,看到了什麼不為人知的深意。
「往日裡,父皇都是文采斐然,想來自己的名字和壽命幾何,應當是不在話下的。」清歡的聲音悠悠響起,如同清泉擊石般悅耳動聽。
她的目光緊緊地盯著宇嘉擎,仿佛在期待著什麼。
宇嘉擎深吸一口氣,穩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緒。
他點了點頭,聲音中帶著幾分堅定:「能……能寫。」說完,他便低下頭去,開始在那本無字書上書寫起來。
筆尖輕觸紙面,墨跡隨著宇嘉擎的運筆緩緩流淌,然而,就在筆鋒停下的剎那,那剛成型的字跡猶如被點亮的星辰,迸發出奪目的白光。
那光芒強烈得讓人無法直視,宇嘉擎不由得眯起雙眼,急忙扭頭避開這突如其來的光芒。
待那刺目的光芒漸漸消散,宇嘉擎重新聚焦視線,眼前的景象卻讓他大驚失色。
剛剛他親手書寫的字跡,此刻已不見蹤影,那無字書之上,宛如從未有過任何痕跡。
宇嘉擎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恐慌,他焦急地左右翻動著書頁,卻再也找不到那消失的字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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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微微顫抖,後背仿佛被一股寒意侵襲,讓他不禁打了個寒戰。
他抬起頭,望向一旁清歡,眼中充滿了焦慮與不安:「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朕書寫的字跡為何會憑空消失?」
「這可是關乎生死的簿冊,難道會有什麼不祥的預兆?」他的聲音中透露出一絲顫抖,顯然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他感到極度的不安。
在聽聞此言之後,清歡面上依舊波瀾不驚,她輕輕伸出手,如同撥弄琴弦般,若無其事地從宇嘉擎緊握的手中抽出了那本無字書和筆,然後優雅地將它們收進了她的空間之中。
對宇嘉擎微微一笑,輕聲道:「無需擔憂,這無字書雖留不住字跡,但它能,留住字意。」
「文字雖逝,但其背後的深意卻如同星辰,永遠閃耀。」
「倘若不然,天下間芸芸眾生,無數性命,又如何能被這一本小小的書冊所承載?」她的話語中透露出一種超脫與智慧,仿佛能洞察生死輪迴的奧秘。
宇嘉擎心中的慌亂在她的安撫下漸漸平息,他定了定神,繼續追問道:「朕曾聽聞,生死簿乃是判官執掌之物,為何你手中會有這樣一本?」他的話語中充滿了疑惑與好奇。
清歡瞟了一眼宇嘉擎,悠然地斜倚在柔軟的靠枕之上,輕輕抬起玉手,似乎在遮掩著唇角的哈欠,那雙原本清澈的眼眸此刻帶著幾分朦朧的睡意。
她輕聲呢喃,聲音中透著一絲慵懶:「父皇,兒臣手中的這本無字書,絕非地府所掌的生死簿。」
「真正的生死簿,藏在地府深處,幽暗而神秘。」
「然而,兒臣與地府之間,曾有些許糾葛,非到萬不得已,兒臣絕不願再踏入那片陰冷之地。」
她頓了一頓,眼波流轉間,仿佛有星光閃爍:「不過,兒臣畢竟已經歷了無數的歲月,與天同壽,手中又怎會沒有一些壓箱底的寶貝呢?」
她輕笑出聲,那聲音如同春風拂面,溫暖而柔和:「給凡人增添幾年的壽命,對於兒臣而言,不過是舉手之勞。」
「即便是閻王知曉,也會看在兒臣的份上,給上幾分薄面。」
她話鋒一轉,語氣中帶著幾分傲然:「但兒臣也並非隨意施贈,需得是那有緣之人,方可得到這份恩賜。」
「至於那些無緣之輩,縱然他們跪地祈求,兒臣也絕不會輕易出手。」
她輕輕閉上雙眼,仿佛陷入了沉思之中,而那唇角的笑意,卻始終未曾褪去。
在這世間,增壽的恩澤並非輕易便能賜予,它只垂青於那些特定之人,寥寥數幾。
至於閻王,他雖手握生死大權,卻也不至於為這點小事而斤斤計較,心生怨念。
然而,即便他真的因此記恨,清歡也毫不在意。
若真有那麼一日,兩人之間劍拔弩張,那就來一場痛快淋漓的較量吧。
畢竟,勝者為王,敗者為寇,誰贏誰便是這世間的老大。
眼看清歡在睡夢中漸漸縮水成了嬰孩模樣,宇嘉擎躡手躡腳湊上前,把人抱回床上安置好。
心中稍有遺憾,他還有要求沒有說完呢!
時光飛逝,歲月如梭,一晃到了大雪紛飛的冬季。
這日清晨,雪花如鵝毛般紛紛揚揚地飄落,整個世界仿佛都被潔白無瑕的銀裝所覆蓋。
床鋪上傳來了一陣慵懶的嚶嚀聲,守候在一旁的奴僕,一聽到這聲音,便如同獵豹捕獵前的瞬間緊繃,瞬間從靜謐的臥榻上翻身而起,步伐矯健地沖向床邊,雙手輕輕掀起床簾的一角,目光小心翼翼地投向了床榻上的清歡。
他試探性地輕聲問道:「公主,外面下雪了,您可要隔窗一觀?」聲音里充滿了對主人的尊敬與關切。
「下雪了?」
「回公主的話,是今早飄的雪花。」
清歡微微抬頭,望向那扇晶瑩剔透的水晶窗。
透過那明亮的窗子,她清晰地看見了那從天而降的鵝毛大雪,一股寒冰刺骨之氣,順著各種縫隙鑽進來。
清歡的思緒在不經意間飄向了遙遠的映月宮,那裡,柔嬪的身影在她腦海中浮現,她仿佛看到了柔嬪瑟縮在柔軟的錦被之中,嬌弱的身軀在寒風中顫抖,那份無助與可憐,讓人心生憐憫。
此情此景,讓清歡的心頭湧起了一股急切的擔憂,她立刻吩咐道:「速速為本宮準備洗漱之物,也不知母妃那如何?」
她深知凡人的脆弱,如同溫室中的花朵,經不起一絲風吹雨打。
稍有不慎,便可能如同那鮮嫩的花骨朵,在風雨中凋零,香消玉殞。清歡不願想像那樣的場景,她只希望母妃能夠安好,能夠在這複雜的宮廷之中,保得一方安寧。
「嗻!」
一聲令下,所有奴僕井然有序擁上前伺候洗漱,弄好後,清歡急吼吼披上了一件厚厚的斗篷,輕盈地躍上了那張神奇的飛毯。
飛毯載著她在風雪中穿梭,宛如一隻翩翩起舞的蝴蝶,直向著柔嬪所居住的映月宮疾馳而去。
儘管隔著厚厚的宮牆,但清歡那清脆悅耳的聲音依舊如同春風拂面般,率先抵達了映月宮。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下雪了母妃,您可已備下炭火取暖?」
她的嗓音帶著些許擔憂,卻又充滿了對母親的關懷。
柔嬪在聽到那熟悉而稚嫩的聲音後,心中的憂慮瞬間煙消雲散。
她匆匆下榻,踏著輕快的步伐向門口迎去。
當清歡那小小的身影出現在她的視線中時,她不禁加快了腳步,將剛剛落地的清歡緊緊地抱在懷中。她輕輕地撫摸著清歡的頭髮,拂去頭頂上未化的雪,緊接著親香兩口。
「用上了,用上了,母妃這裡什麼都不缺,你無需擔心。」柔嬪的聲音中充滿了溫柔和寵溺,「倒是你,在皇上身邊要更加小心才是。讓那些奴才們都警醒些,別讓你凍著、累著、傷著了。」
邊說,邊把人抱回房中,溫聲哄著清歡喝杯濃薑湯:「薑湯裡面放了糖,你多少都飲一口,去去寒,以免邪風入體,傷了身子。」
「好叭~」
知曉柔嬪的關心和擔憂,清歡也沒拒絕,索性全盤接受,屏蔽自己的嗅覺和味覺後,十分痛快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