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少年嗓音微沉,話尾語氣雖然是詢問,可更多的是一貫強勢的安排。
時洛前一秒還在踢地上不知道是誰丟的易拉罐空瓶,看見來人是他,這些天的煩躁、困擾、委屈,亂七八糟的一大堆情緒瞬間湧上心頭。
她滿不在意地瞥了眼那個幾個月前,她還滿心期待,勢在必得,覺得臉上倍兒有面的自行車后座,又看了看他理所當然拍后座的動作,心裡忍不住想,他是不是也曾這樣對馬尾辮髮出邀請?
這幾天她都沒去找他,那個王八蛋馬尾辮一定趁機占領了她的仙女寶座吧?
想到這,她就下意識地不想要乖乖聽話,仍由他安排了,少女嫩粉的小嘴一癟,垂著腦袋,眼神不看她,仍舊停留在自己的腳尖:「不回。」
「不回家你還想要去哪?」
她在教室胡思亂想耽誤了許久才出來,路上又忍不住發呆,從教學樓到自行車棚這一段原本只需十來分鐘的路,硬是被她走出一個多小時的時間。
唐其深其實從她一出教學樓的時候,就一直跟在身後,見她心情不好,也沒有上前打擾。
眼看天色越來越晚,時間也早就過了晚飯的點,尋常家庭的飯菜香都已漸漸淡去,一家人大手牽著小手,已經曬著月光在霓虹繁華的街道上散步消食,人生愜意了,他還是耐心十足地綴在她身後,沒有絲毫的不耐煩。
只是眼下聽見她這麼晚了,還說不想回家,這脾氣鬧得有些大,唐其深對她管得嚴,向來也有自己的一套標準,此刻嗓音自然沒方才的柔和,眉頭微皺:「不回家你還想去哪?」
時洛聽出來他似乎有些生氣了,少女羽睫微不可察地顫了顫,嘴唇動了動,囂張的氣焰瞬間熄了不少,語氣悶悶地認慫:「回……」
唐其深也知道自己剛才那口氣似乎有些重,見她耷拉著腦袋,乖巧又可憐的樣子,他忍不住上前伸出手,輕嘆一口氣,掌心在她柔軟的腦袋上揉了揉,這是他從小到大最習慣對她做的動作。
他第一次替她在別的女生面前出氣哄她的時候,動作與剛剛如出一轍。
時洛心裡柔軟了片刻又忽地難受起來,對這方面一知半解的她並沒有察覺,其實在內心深處,她早就已經將唐其深身邊的位置默認為屬於自己,一想到也許以後,不,抑或已經是現在,他也有可能對另一個女生做出同樣的舉動,那種莫名的難受和委屈就一直梗在心頭,無法排解。
最後她還是乖乖地坐上了唐其深的自行車后座。
往常他的車技一直挺穩,哪怕途經路況不太好的地方,也能一手掌握得穩穩噹噹。
可是今晚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幾個相同的紅綠燈口來來回回逛了好幾遍,順暢的柏油大道也能被他騎出上刀山下火海的崎嶇來,直線走不穩,盡走歪路,時洛坐在後頭嚇得雙手死死圈住他勁瘦的腰間,小臉貼在他微熱的脊背,雙眼緊閉,壓根兒沒膽睜開。
等到回了寧水灣,自行車在別墅小花園前停下的時候,時洛還驚魂未定地死不鬆手。
下車的時候,她抬眼看了看唐其深仍舊沉穩平靜的臉,回想起剛剛記憶中,那個經過了無數遍的紅綠燈路口,她這才反應過來,唐其深一定是故意的。
幾天沒見,上哪學的這一招,她都那麼害怕了,他還一點都不心疼她。
到底只是鄰居家一起長大的妹妹了,比不得那個能陪他一起逛超市的小女友,時洛一雙小狐狸眼睨著他,賭氣地把心一橫,索性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以後你別接我,也別送我了。」
唐其深:「?」
「讓別人看見,再誤會了多不好,你、你也是要交女朋友的人,或、或許,以後還有男生要追我呢?」
唐其深臉色一瞬間沉如墨色。
時洛還沉浸在自己的腦洞裡無法自拔,又繼續說:「下周一我要搬到學校去住宿舍,平時沒事也不回寧水灣了。」
她才不要委屈自己和這對狗情侶在同一個小區,抬頭不見低頭見地看他倆秀恩愛,眼不見為淨。
唐其深抿著唇,眼神里像是藏了無數把冰刀子般冷冽。
**
晚上,唐其深洗過澡,八卦情報團C位出道的光榮選手度昂友情給他轉了個帖子過來。
那帖子火很久了,唐其深向來不看校園論壇這種東西,原本只當垃圾消息清除,等看清楚內容之後,臉色不大好看地開了電腦。
幾分鐘之後,那篇會長大佬和馬尾辮牽手逛超市的帖子消失得無影無蹤。
隔天是周末。
兩個多月未見的小阿姨回了時家,小阿姨是學畫畫的,原本常年在家,前些日子受邀去英國參加畫廊開幕,一去就是兩個月。
其實開幕儀式從頭到尾也就持續三天時間,她不過趁機享受了一番「時太太」身份背後帶來的福利,一連去了好幾個國家遊玩,身邊陪同的人,都是賣時爸爸面子。
能不用在時家假裝疼愛她吹捧她長達兩個月之久,這日子一定過得相當舒坦愜意,時洛冷笑一聲忍不住想。
眼見那小阿姨又領著據說是「精心」為她挑選的紀念禮物來她房裡找她,時洛覺得昨晚和唐其深夸下的海口,倒還真得考慮考慮。
至少住校可以不用和她這位小阿姨同一屋檐下。
時洛我行我素慣了,從小也就唐其深能管一管她,昨晚和這個唯一能管得住她的人下了最後通牒,周一一放學就火急火燎地拉著溫雨葉蕁蕁過來干苦力,幫忙搬宿舍。
這宿舍是前天晚上她打電話向時爸爸撒嬌求來的,時爸爸對她向來心軟沒底線,女兒一句話,要天上的星星都給她摘,也不管她到底為什麼想要,想要就摘,毫無二話。
三個年輕小丫頭圍著學生宿舍樓下一大堆行李一籌莫展的時候,唐其深由遠及近,從籃球場另一邊橫穿了過來,臉上依舊沒有表情,可眼神卻是直勾勾地盯著時洛瞧的。
溫雨才扛了一個箱子都受不了了:「為什麼不叫謝廣坤來搬?我這種弱女子怎麼可能搬得動?」
時洛隨意瞥了她一眼:「給你表現的機會,你幫我搬完了,我就通過你的微信好友請求,再把你拉進群里。」
溫雨:「……」
「哎,那頭是不是你的其深哥哥啊?好像在往咱們這邊走呢?」
時洛心下一緊:「!」
「你叫他來一起搬嗎?」
「我沒有……」
溫雨:「看那臉臭的,不像搬宿舍的,倒是像來拆宿舍的。」
幾個人嘀嘀咕咕之際,唐其深已經走到跟前了。
時洛癟著嘴,沒好氣地問:「你怎麼來了?」
「我不來,這些你搬得動?」
「……」
**
唐其深居然還真是來幫她搬宿舍的,他做起事來動作乾淨利索,很有那種部隊裡帶出來的幹練。
三下五除二替她把行李搬好,床鋪也鋪得整整齊齊,甚至連她從家裡帶來的陪睡玩偶,都挨個按顏色和大小分門別類。
搬好宿舍,他連口水都沒打算喝,還像從前那樣隨口叮囑了幾句,而後直接往樓下走了。
時洛一頭霧水,整個下午的課都上得心不在焉。
最後一堂是物理課,老師面色沉重地把上周剛剛考完的摸底考試卷分發下來。
時洛理科相比文科差了很多,其實先前唐其深重新整理的那份摸底考試複習提綱,她也有一份,只是先前因為學校論壇的帖子分了心,壓根兒沒好好複習,這次物理成績出來的時候,比她以往每一次的成績都要差上許多。
這次十四班的物理成績總體也很不理想,物理老師原本心高氣傲決定在教學事業上大展作為,讓上頭領導對自己這個空降兵刮目相看,哪成想一接手就是這麼個爛攤子,心裡的那股氣不順,一下子全往學生身上撒。
第一個點名批評的就是時洛,那會兒時洛正在開小差,腦子裡想的全是馬尾辮和中午搬宿舍的事,心情已經很差了,物理老師還火上澆油,嘴裡罵得話相當難聽,時洛哪裡受過這種氣,當場和老師頂了兩句,而後氣沖沖地從班級里跑了出去,蹺掉了放學前的最後一節課。
范宇哲在後邊以身擋去物理老師通往教導主任辦公室告狀的路。
時洛委屈巴巴地往學校操場小樹林旁走,哪成想剛到政教大樓門口,就看見馬尾辮和唐其深一同從樓里出來。
一時間,她眼圈控制不住地紅了紅,愣愣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後者明顯是看到她了,腳下轉了個方向,從政教樓徑直往她這邊走。
「怎麼不上課?」唐其深皺了皺眉頭。
「你不也沒上課!」還蹺課跑出來約會,唐其深,你真的能耐了。
少年輕笑一聲,忽然想起那天晚上度昂給他看的帖子。
自然而然地伸手捏了捏她嫩生生的臉蛋:「帖子度昂給我看了,沒有的事。」
時洛睜大眼睛,一臉「我沒有想到你居然還好意思自己主動提」的表情:「關我什麼事……」
唐其深低哂。
時洛還是沒忍住:「你幹嘛陪她逛超市啊……」
「不是幫你買零食?還有……咳,衛生棉。」
時洛眉毛揚了揚,好像確實是有這麼一回事兒?
「那她怎麼在你旁邊啊?」
「不認識,我怎麼知道。」
這個回答……好像也挺有道理?
時洛還在刨根問底:「那你怎麼還臉紅了,你從來都不臉紅的。」
唐其深無奈地扯了扯唇角:「我一個大男生,去超市買衛生棉,你覺得我應該面不改色,熟門熟路?」
時洛抿著唇,心情沒來由得好:「熟能生巧嘛,多買幾次就習慣了。」
唐其深:「……」
時洛似乎還沒打算完,瞥了眼已經消失在道路盡頭的馬尾辮,又一本正經地問他:「嗯……那個,你覺得馬尾辮好看還是、還是海藻頭髮好看?哦,我就是隨便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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