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此生無憾

  「師，師兄，我沒事，能夠見到你，我，我就放心了。」

  看著顧寒的面容，淨遠不停流淌著鮮血的嘴角勉強扯出一絲笑容，開口笑道。

  「淨遠，你傷勢太重了，先不要說話，我這裡還有幾顆大還丹，此丹號稱活死人、肉白骨，只要你服下，很快就會沒事的。」

  顧寒看著淨遠這幅慘像，臉上頓時有些焦急地說著，同時一隻手扶住淨遠的身軀，另一隻手拿出胸口的黃金盒子，準備取出裡面的那幾顆大還丹。

  此丹雖然珍貴無比，價值無量，放在江湖上甚至足以令兄弟反目，夫妻成仇，但在顧寒眼中，卻遠不如淨遠的生命珍貴。

  「不用了，師兄，還是不要在我身上浪費這寶貴的丹藥了。」

  見到顧寒動作，淨遠連忙伸出一隻手阻止了他，隨後開口解釋道：

  「我下山之時被一個內氣層次的蠻人擊中一掌，他實力極強，一擊中我的身軀，恐怖的內氣在那一瞬間便已侵入我五臟六腑之中肆意破壞，如果是當時我身上有大還丹在手，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但是現在，呵呵，以我的傷勢，別說大還丹，就是大羅神仙來了，恐怕也無力回天了，師兄，今日我能撐到來見你，其實就是想求你最後一件事。」

  「什麼事？你說！師兄一定答應你。」

  看著似乎迴光返照般的淨遠，顧寒的眼中閃過一絲痛苦之色，連說道。

  「哈哈！我就知道師兄你會答應的，就和小時候一樣，只要師弟開口了，你總會盡力幫我。既然這樣，那我也就不再藏著掖著了。

  師兄，你可知道，我並非與你一樣，是寶珠寺自幼收留的孤兒。其實，我在山下紅塵俗世之中，是有親人在世的。

  記得在我六歲那年，我的家鄉大旱，田地里顆粒無收，我爹為了讓我和我家裡其他人活命，本來打算把我賣到一家大戶人家之中去換些口糧，也讓我能有口飯吃。

  正是那個時候，是我師傅圓圖大師出現救下了我，不僅給了我父親幾兩銀子，而且還說要把我帶入寶珠寺中做他的關門弟子。

  只可惜，只可惜好人總是難得長命。那一年，我們在回山的路途之中遇上了恐怖的盜匪，師傅他老人家為了保護我，被一眾劫匪砍得身受重傷，在堅持著把我送到了寶珠寺外後，便再也撐不住，升往西方急樂世界去了。

  在他老人家臨終之前，似乎看出了我迷戀紅塵俗世，斬不斷世俗親情的意思。所以給我取了一個法號，喚作「淨遠」，其意便是遠離紅塵，遠離俗世的意思。

  可，可父母生養之恩大於天地，此情此恩，又怎能遠離？怎能忘卻？

  所以，師兄，我想你，我想你在我死後，能夠拿著我脖間這半塊殘玉，找到我爹我娘，給他們一些銀兩。

  然後代我對他們說一聲，孩兒冉大不孝，無法在他們跟前侍奉他們二位老人家了，只能在天上默默地為他們祈福，保佑他們平平安安，長命，長命百歲！」

  淨遠不停說著，口中鮮血湧出的速度卻越發迅速，甚至在一口口鮮血中，還隱約能看到一絲絲內臟碎塊，堪稱觸目驚心。

  「好！師兄答應你，不過你告訴我，你家在究竟何方，祖籍何處？還有，打傷你的那個蠻人到底姓甚名誰！」

  顧寒說著，眉宇之間煞氣勃發，心中有無限怒火升騰。

  他在此世之中孑然一身，唯一算得上牽掛的便是這位一降臨此世便跟在自己後頭不停叫自己師兄的小和尚。

  如今，他死了，死在了一個蠻人手上，以顧寒的性格，當然不會放過那個殺人兇手，就算再難，也一定要讓他陪葬！讓他死無全屍！

  「哈哈！師兄問那蠻人姓名，可是要為我報仇嗎？」

  聽到顧寒的話，淨遠也大笑一聲問道，眉宇之間滿是豪情，絲毫沒有命不久矣之色。

  「是！」

  顧寒聞言點頭，毫不掩飾自己心中的殺機。

  「嗯！也罷，師兄向來有主見，性格又冷靜理智，從不做那沒有把握的事，如果是別人，我是不會告訴的，不過若是師兄，卻是沒有問題。」

  淨遠見狀點頭，隨後道：

  「打傷我的那個蠻人的具體姓名，師弟其實也不知，只能告訴師兄，他穿著一身黑甲，身材大約在九尺上下，頭髮火紅，面上滿是鬍鬚。

  其中，火紅頭髮在蠻人中極為少見，只要師兄稍微打聽一番，應當很好辨認。

  至於我家祖籍，則是在方南州河下郡清遠縣外的冉家村里。不過當年我家鄉大旱，父親帶著我們一家逃離家鄉，一直往北而行，說是要前往北方的力九州投靠我一個遠房表叔。

  如今已經過去二十多年，想必他們相貌也變化極大，再加上當時我還小，就算是現在他們二人站在我身邊，我也未必能認出，只剩下我脖間這半塊殘玉能證明我的身份。

  師兄若是有緣能夠遇見他們，就替我幫助他二人一回，若是無緣，那便罷了。」

  「師弟放心，北方力九州，我記住了，將來等師兄到了那裡，一定替你找到他們二老，告訴他們你這個兒子一直都沒有忘記他們！」

  顧寒聞言點頭鄭重承諾道。

  自寶珠寺被滅之後，他本就有心雲遊四海，一會天下高手，力九州也在他的雲遊範圍之內，既然如今淨遠有請求，那麼即使在力九州中多呆些時日，那也無妨。

  「好！那就，那就多謝師兄了。」

  見到顧寒點頭，淨遠雖然口中仍舊咳血，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樣，但臉上卻滿是大興奮、大喜悅，口中更是大笑開口道：

  「哈哈！我冉大此生有三大幸：一幸父母初時生我養我，二幸幼時得遇師傅圓圖，三幸便是長時得見淨明師兄，有此三幸，我冉大，此生無憾，無憾矣！哈哈哈！」

  淨遠口中說完，便好似用光了所有的力氣一般，大笑三聲後，手臂突然垂下，雙眸一合，就此…

  圓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