訓練場占地很大,除了供專業車隊的練車場,裡面還有供大眾娛樂的場地。吳朗帶著許梨在裡面逛,最先遇到的是周安時。四十多歲的男人,把儒雅成熟全寫在了臉上。
「小吳,你怎麼在這兒閒逛呢,快把手機給你哥送去,剛給忘更衣室了。」周時安以為他們是一塊兒來的,話音剛落就看到後面的許梨,多看了兩眼,「這位姑娘是?」
吳朗小跑了兩步接過手機,「周總,這是許梨。」他刻意避開其中關係,只道,「我帶她來看哥開車,很快就走。」
這個訓練場就在周時安名下,他在業內摸爬滾打多年,又和陸嘉行交情頗深,當下就品出其中的微妙,伸出手招呼,「許小姐,你好。」
許梨跟他握手,「您好。」
「嘉行在後面會所,小吳知道讓他帶你去。」周時安也不多言,路過吳朗小聲說,「你哥這還是第一次往我這帶女人吧。」
「不是——」吳朗想反駁,搡搡頭,終是沒說什麼。
人是他帶進來的,可這裡是會員制,尤其是最後面那棟外部?№§∮低調、內部極度奢華的小樓,沒有人介紹持卡都進不去。他敢帶著許梨來看陸嘉行開車,多半還是仗著裡面一些說不清的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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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樓最大的包間,陸嘉行整個人都陷在沙發里,他人皮相好,縱是懶散的姿勢,也不顯油膩。
「小吳?還以為你今天沒來呢!」有人先發現了門口的人,「怎麼還帶著個這麼漂亮的姑娘!」
陸嘉行壓下手裡的一張牌,回頭看到許梨,眯了眯眼。
吳朗瞬間就沒底氣了,乾笑兩聲介紹,「她是許梨。」
來這的人都頂著各種背景、頭銜,換成她,許梨就是許梨,似乎再無其他。
在場的都是衣冠禽獸級別,有人打趣,「哦!那就是我妹妹了!」
許梨微微擰了眉。
她不是扭捏不識大體的性子,只因這個尷尬的失憶症狀,實在無從讓她分辨面前的人是否相熟,或者她真是誰的妹妹。
陸嘉行勾了勾手指,吳朗跑過去,故作鎮定,「哥你手機忘更衣室了,周總叫我給你拿過來……誒你沒換賽車服啊。」
陸嘉行警告的看了他一眼,「一會兒才去。」
吳朗被看得心頭一緊,嗯嗯啊啊想混過去,哪想坐在陸嘉行旁邊的顧欣又揚聲問了遍,「這位妹妹是誰呀,我怎麼從沒見過呢!」
顧欣是LRCC超跑俱樂部的副會長,家裡有錢背景硬,大胸細腰御姐臉,跟陸嘉行在國外就相熟。
她又問了遍:「到底誰呀?」
吳朗支支吾吾的不敢答,陸嘉行神色平淡,「她是——」似是考慮了一會兒,「許梨。」終還是這麼個稱呼。
但他這麼一說,反倒叫大家心裡暗自揣測一番。陸嘉行從沒正式帶過哪個女人在身邊,不過浪里的公子哥,偶爾玩一玩,也都心照不宣。
「來,妹妹過來坐這!」有人招呼。
哦,原來都是不認識的人。許梨心裡終於得出答案,便就落落大方的走過去,面對調侃,也都得體的回應,話不多,卻說得剛剛好。
顧欣抿抿唇,沒再說什麼。玩得近的一直都聽說陸嘉行有個有婚約的未婚妻,只是他從來都不肯認,大家也就全當是個笑話。
這群人中不乏情場浪子,有些人上午帶的女伴和下午的都不一樣,顧欣是喜歡陸嘉行的,她安慰自己,只要陸嘉行沒走心,都無所謂。
看著也確實沒走什麼心。
只是個小插曲,牌桌上繼續的玩。許梨都不知道自己怎麼就到這了,有些尷尬的想走,「陸先生。」
陸嘉行指了指旁邊的凳子,「坐。」
許梨坐過去,低聲說:「陸先生,我還有作業要寫,就先回去了。」
有人聽到了,調侃:「陸總禽獸啊,還上學的妹妹你都不放過,妹妹你是高几呀?」
陸嘉行斜了一眼,「她大二。」
許梨認真的說:「是大三,過完暑假就大四了。」
陸嘉行愣了三秒,嘖了一聲。
旁邊人立馬笑噴了,「陸總你行不行了!」
許梨長得乖巧,說話軟糯糯的沒什麼攻擊性,和他們這些混跡紅塵的人不同,身上散發著乾淨清爽的氣質,難免讓人想親近。
沒一會兒,有人提議讓她一塊玩。
許梨擺擺手,「我不會。」
「很簡單的,教你就行。」李治湊過去教她。
他們玩的牌叫「拱豬」,最後誰分高誰贏,對初學者有一定難度。
顧欣在旁邊笑,「你們玩得大,別一會兒給妹妹輸哭了。」許梨學生氣,穿著打扮都不奢侈,顧欣是故意在揶揄。
許梨不懂,抬頭問:「什麼大,多大?」
大到幾把下來一台普通的車就出去了。
陸嘉行沒抬眼,淡淡一句,「她輸算我的。」
李治樂了,「行啊,金主在這呢!那我就不認真教了!今天必須叫咱們陸總出點血!」
顧欣沒說話,仰頭把杯子裡的冰水喝了。
許梨想了想,很鄭重的說:「不用,我聽懂了。」聽懂了,她就有自信不會輸。
「妹妹也挺剛!」
一行人知分寸,加了她到底沒玩錢,改玩真心話大冒險。許梨學東西很快,聰明又會速記,一副牌別人手裡剩什麼,她都算得清清楚楚。第一把不熟練,差幾分拿了第二名。
第一名是牌場老手李治。
「陸總今天心思不在牌上吧,這都能輸!行吧叫我想想問什麼……你上次摸車是什麼時候?」
他問完糟眾人一通編排,「好不容易讓他輸一回,你能想點勁爆的嗎?這有什麼好知道的,你乾脆問陸總上一次摸你是什麼時候!」
這伙子人跟他在工作上的不同,交情深,說話也很放得開。
陸嘉行笑罵了兩句。
李治又說:「那我換個啊,陸總現在到底多高?」
這次連許梨都跟著笑起來。
「我這個問題很犀利的,妹妹你別笑,陸總這身高在賽車屆是硬傷,塞納1米75,舒馬赫1米74,你陸總1米84再高連賽車都坐不進去了!」
許梨驚訝的張張嘴,「賽車還有身高限制?」
「也不是,不過同樣的車就那麼大,你個子高,體重也相對重,肯定比個低的費油耗馬力。你不知道以前停訓的時候別人是健身,你陸總是減肥!」
李治這話是半真半假的調侃,眾人都在笑,許梨聽完認真的點點頭,「知道了,不能給他亂吃東西。」
她渾然不知這話里生出的隱隱曖昧,陸嘉行玩味了片刻,輕哧一聲。
顧欣冷眼旁觀,換上眉眼生風的笑,「你這叫什麼問題,換一個!換不出來玩大冒險!」
李治也煩了,「大冒險又沒人敢玩。」
「誰不敢了!」
「你敢?你倆打個啵敢不敢?」
李治就是嘴欠,仗著關係好懟著玩,沒想到顧欣潑辣的應,「行啊!」之前也不是沒玩過,KTV里酒後浪,一個小模特就親了李治一口。逢場作戲,出門就忘。
誰想顧欣在起鬨聲中慢慢傾身,她一身高訂小黑裙,身材凹凸有致,還噴了冷艷濃郁的茉莉香水。多少男人求之不得的性感尤物。
陸嘉行沒什麼情緒的撂了手裡的牌,在她快貼上的時候頭向後仰,不經意的躲開了。
他不是女人能輕易接近的性子,只是顧欣家底終是和普通人不同,加上剛才氣氛到,陸嘉行那樣是全然不給她留一點面子。
顧欣冷著臉坐回去。
氣氛粘稠焦灼,李治恨不得往地縫裡鑽,怎麼就一不留神把這兩位主子都給惹了。許梨低頭咬著手指,始終都沒抬一下頭。
李治安慰她,也是給自己找台階下,「妹妹別介意啊,我們這群人禽獸慣了。」
許梨肩膀顫了顫,頓時抬起頭,眼神清亮的指著桌子,「這個牌算得不對,最後的K是我出的,應該是我的分最高。」
李治:「……」
眾人:「……」
陸嘉行:「……」
呵,人家小姑娘的心思從來都沒在他身上。
這時,服務生過來通知車已經檢查準備好了,正好化解了這份尷尬。
「走著!迫不及待看我們陸神來一把!」
陸嘉行要去換衣服,叫吳朗帶許梨玩,大家從vip通道往外走。
李治還在算剛才的牌,「不會吧,第一次玩就能贏,小妹妹你算錯了吧。」
許梨懵懵的抬頭,陸嘉行手抄兜,淡淡接過話,語氣卻是篤定的,「她從小學習就很好的,不會算錯。」
許梨抿抿唇,沉默了。
陸嘉行二十八年人生,從十幾歲起就知道自己有個未婚妻,他沒放什麼注意力再她身上過,偶然相見,許梨總是抱著本書,小眉頭皺著,恨不得鑽書里。陸嘉行每年生日她都會送上一份禮物,或五言絕句,或七言古詩,反正都是她自己寫的。
真新鮮,什麼年代了,還有人送這個。
他想到這些嘴角就勾了勾,說來也是怪,那麼多人上趕子給他送極盡奢侈的禮物,到頭來他卻只記得幾首古詩。
陸嘉行在這裡有自己專用的裝備,他換上寬肩窄腰的賽車服,聞著賽場久違的味道,身上每一處血液都是沸騰的。
「哥!哥!」吳朗從遠處飛奔過來,攔住要上車的他。
「怎麼了?」
「出事了!許梨開卡丁車被撞了!」
……
陸嘉行扔了頭盔,衣服都沒換,跑到的時候許梨正安靜的坐在休息室里。他看到人沒事,一顆提著的心落了下去,走過去問:「怎麼搞的?」
小丫頭膽子肥了,一眼看不到就敢去開卡丁車。
許梨有些莫名其妙,「沒怎麼呀。」
陸嘉行被她不以為意的態度磨得失去了耐心,胸口起伏,「沒怎麼,會開嗎就上去開?你失憶忘了以前的事,忘了自己剛從樓上摔下來嗎?真要再出事怎麼辦!你有幾個腦袋給人撞!」
許梨身上沒傷,只有手指被刮破了一處,剛才隊醫上了藥,已經止住血了。她向後退了一點,手指輕輕發顫。
父母跟她講兩人關係,說是青梅竹馬長大,又順理成章的在一起,感情融洽,因為要上學才沒住在一起和公開身份。並且要她主動多親近他,關心他。
可許梨總覺得哪裡不對。
她拉住轉身要走的人,「剛才打牌我贏了,是不是該我問你問題。」
陸嘉行沉著眸子,想看她又要耍什麼花樣。
「陸先生,你是不是欠我錢呀?」
陸嘉行一聲不屑的笑,聽到面前的小姑娘又接著說——
「沒有嗎,那為什麼我每次看到你,都覺得心裡這麼難受呢?」
陸嘉行被安排的人生里,反抗過、爭過,但就連賽車的夢想都被迫中斷了。男人骨子裡帶著的叛逆情緒,他都曾不顧一切的發泄在許梨身上,以為這是一個讓自己舒坦的突破口。
卻沒想被一句「難受」扎得心口生生疼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梨子:感覺陸叔叔欠我好多錢!哇!是不是要變富婆啦!
陸嘉行:欠很多,慢慢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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