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抓知了
以前讀書的時候，總覺得一個學期很長很久，如今細想來，也就橫跨兩個季節不到而已。
六月二十九號這天，是期末考試的最後一天。
檢查完最後一道數學題，方為輕輕地把筆蓋合上。
窗外的蟬鳴吱呀吱呀，頭頂的風扇轉啊轉，他壓住手裡的試卷，防止被風吹跑。
轉頭看向窗外，這會兒還是盛夏，算是給自己的初一畫上了圓滿的句號。
兩天後的七月二號，期末考試的成績公布了，像上學期一樣，方為回到學校里來領取自己的學生手冊以及參加期末典禮。
七月的天好熱呀。
全校忙活著給校園做了大掃除，拔掉了圍牆邊的雜草，早已熟透的芒果在樹下落得滿地都是，但仍有幾顆掛在枝丫上不肯落下來，不過可以肯定的是，等漫長的兩個月暑假結束後回來，就再也看不到一顆芒果了。
除了芒果之外，暑假結束後回來再也看不到的，還有初三的學長學姐們。
他們已經完成了初中階段最為重要的一次考試，不管以後是上高中也好，還是上中專技校，還是離開校園去外面打工也好，大概今天就是他們待在白潭中學的最後一天了。
采苓她們很難體會到初三學長學姐們的心情，對初一學生而言，這會兒的心情更多的還是興奮，畢竟長達兩個月的漫長暑假要到來了，而下次再回來學校，大家就正式成為初二學生了。
白潭中學今年的中考成績似乎還不錯。
初三年級一百六十多人里，有四十八人達到了高中的錄取線，其中有四人考上了一中，比去年多了一個。
初一二班這次的期末考成績也不錯，平均分依舊遙遙領先其他三個班。
方為仍然是年級的第一名，緊接著是柳知意和王雨珊。
采苓這次考得也挺好的，但她自己不太滿意啦，因為排名沒有進步，跟期中考一樣，她還是班裡的第七名，於是莫名地就有一種，好像摸到自己在學習上的天花板的沮喪感了……
不過好在有兩個月的暑假帶來的興奮，多少還是沖淡了這樣的小沮喪，只能上了初二後繼續努力了！
日光灼熱的盛夏，期末典禮也沒開太久，簡單的通報了成績和頒獎後，各班便散場回教室了。
跟之前一樣，文素素讓方為搬來兩箱零食和飲料，在教室里小小地舉辦了一場慶祝活動。
「等暑假回來，大家就都上初二啦！」
「剛剛校長說的話都聽見了吧，很快就要到你們中考了！暑假也不能光顧著玩兒！寒假作業要做、課本也要記得時常複習！」
「知道了~！」
「好了，打掃一下教室衛生，記得下學期開學的時候，要上三樓的初二二班報導哈！」
「換教室了！」
「哈哈，文老師不換就行！」
「文老師再見！」
「大家下學期見，暑假愉快~！」
受方為的邀約，文素素二號這天沒有回滬海，晚上去他家裡吃了個飯。
三號這天一大早，方為便騎著自行車來到學校幫她收拾東西搬行李，送她去碼頭坐船。
「哎呀，都說不用麻煩你跑一趟了，又沒多少東西要帶的。」
「那姐要回滬海了，我不得過來送送你呀！下次再見就得九月了！」
「方為，這些你帶回家去吃，也帶點給采苓她們吃。」
收拾東西的時候，文素素拿出來幾包零食。
「姐，你自己帶回去吃不就好了。」
「回去我就不缺這點吃啦，帶著也麻煩，放宿舍太久了怕壞了，你都拿回去吃好了。」
「行吧，那我可就不客氣了。」
有了之前鼠患的經歷，文素素這次收拾宿舍打掃得格外認真，門窗全部關緊，任何有可能鑽進來老鼠的地方，都被她給堵上了。
放假時間兩個月，她倒是沒帶太多東西回去，大部分衣服都還在宿舍放著，生活用品這些就更不用說了。
也就帶走了她的相機、相冊、畫冊和幾件衣服什麼的。
從收拾行李的表現來看，她肯定下學期還要回來的。
明明這是很明顯的事實，連當事人自己都覺得肯定會回來，但方為卻還是忍不住有些憂愁，畢竟按照上輩子的軌跡來看，文老師這次回去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了。
方為確信無論是采苓也好、知意也好，還是文素素也好，受他的影響，這輩子都發生了不一樣的變化，但這樣的變化影響有多大，還能不能讓文老師在這個暑假經歷一些事後，仍然在下學期回到白潭中學裡來教書，他其實心裡也沒底。
關鍵是這種事，他也沒法跟文素素說。
感覺方為有些沉默的樣子，正在迭衣服的文素素好奇抬頭看他。
「怎麼？不捨得姐姐走？」
「……哈哈，對啊。」
方為回過神來，笑了笑道：「姐，我昨晚做了個夢，夢到你暑假回滬海之後，就沒有再回來了。」
文素素聞言愣了愣，接著哈哈大笑起來：「你怎麼會做那麼奇怪的夢！不過也確實是夢了，我怎麼可能不回來！我的任務都還沒完成呢！」
「是啊，我就說嘛。」
「所以你夢到我是因為什麼原因沒有回來？」
「不知道誒。」
「不知道？」
文素素叉腰，一副失望的樣子：「你居然不知道？你不是留著我手機號碼嘛，我不回來你不會打我手機號碼問呀，一點都不關心姐是吧？」
方為大感冤枉！
天地良心，上輩子他倒是想知道啊，可除了她辦公室的號碼外，以前哪裡知道她的手機號碼！
不過文素素的話也給了他提醒，這次跟當年不一樣了，他有她的手機號碼聯繫方式，還知道她大概住在滬海的哪個地方，哪怕她真的不回來了，他也一樣能把原因問清楚，甚至以後還是能見面的。
這樣一想，方為心裡就有底多了。
「姐，反正要是有什麼事的話，你一定要打電話跟我說。」
「好好好。」
「我家裡的座機號碼你記得的吧？」
「記得，存在手機里呢。」
「那就行。」
「神經兮兮的！」
文素素好氣又好笑，將最後一件衣服放進行李箱裡，拉上拉鏈，收拾好東西了。
姐弟倆一起提著東西下樓。
拿著沉重的行李箱坐自行車也不方便，方為便把她的行李箱綁在自行車后座上，推著自行車和她一起走去碼頭。
兩人並肩行走在校園裡，剛升起的太陽將兩人和自行車的影子拉長。
平日裡上課天天見面沒怎麼注意，如今文素素才有些驚訝地發現，方為不知不覺長高了很多。
她宛如親姐姐似的，好奇地用手掌平伸著，比劃一下兩人的身高差。
「方為，你是不是長高了很多啊？！」
「有嗎？」
「有！」
文素素驚訝道：「我記得剛入學的時候，你才到我眼睛左右的身高吧，現在都快跟姐一般高了！」
「姐多高？」
「一米六八啊。」
「嘿嘿，那我現在果然快比你高了。」
方為得意道：「我都一米六七了！等暑假回來肯定就比你高了！」
「真的假的，長那麼快？」
「不快了好吧，我以後要長到一米八的呢。」
「哈哈，吹牛，南方人很少這麼高的吧，你現在還不到一米七呢，就敢說自己要長到一米八啦。」
「我還沒開始發育呢。」
「呵呵！」
來這裡當老師之後，文素素才如此真切地感受到青春的具象化，他們每一年都在長高、每個學期都在長高，陪著他們一起經歷最重要的青春三年，這種體驗還蠻奇妙的。
姐弟倆走得很慢，邊走邊閒聊。
買的是今天第一班的船票，這會兒時間還很早，方為和文素素也都沒吃早餐呢。
走到集市的時候，便又一起買了包子和豆漿，邊走邊吃著。
早餐吃完，遠航到滬海的交通船也開始檢票上船了。
方為拉著行李箱，一路送她到廊橋上。
「走啦，暑假愉快噢，下學期見~！」
「姐，有事記得給我打電話！」
「知道啦，拜拜~」
「拜拜~」
姐弟倆人隔岸揮了揮手。
交通船啟動了，螺旋槳打出的浪花，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劃開一道白線。
暑假正式開始了。
……
七月的盛夏，陽光灼人，酷暑難耐。
為了避暑，村裡的狗子們喜歡在狗窩附近的土地上刨出來一塊濕地，趴在上面便能得些許清涼，狗嘴幾乎全天都是張著的，長長的大舌頭耷拉在外面，哈希哈希的。
而貓兒們就比狗子們耐熱多了，關鍵還是它們的活動範圍比狗子廣，各種陰涼的角落，都是天然的避暑勝地。
七月就怕冷不怕熱，進入到夏天之後，它的日常零食除了鼠條之外，還多了蟬可以吃。
蟬的營養價值很高，肉質緊實，吃起來香香脆脆的。
偶爾沒事的時候，七月就喜歡跑到樹上去抓知了，跟吃叫叫糖似的，把蟬含在嘴裡還吱吱叫。
作為夏天一種難得的美味，方為采苓知意阿勝有時候也會一起去抓知了，抓的是剛出土的知了。
柳知意還是第一次抓知了呢！
「抓了幹嘛呀？養著嗎？」
「當然是吃了！」
「吃？！」
聽到知了也能吃這件事，柳知意的表情別提多精彩了。
「知意你沒吃過呀？」
「第一次聽……真的能吃嗎……」
「啊啊，你的眼神不要像看野人一樣啊喂！真的很好吃的！像雞肉和牛肉味兒一樣的，油炸一下別提多香了！」
「走，等今晚帶你一起去體驗一下！」
抓知了很講究時機，大白天是很難抓到的，這時候出土的蟬都已經破殼起飛了，要想抓它們的話，得選擇在晚上八九點鐘以後。
當晚，方為就帶著采苓和阿勝一起來到柳知意家，拉著她一塊兒去抓知了猴了。
下午的時候剛下過一場雨，夜晚的森林沒有一點風，顯得悶熱悶熱的。
四人一起行動，帶上一個塑膠小桶，手臂和脖子等裸露肌膚噴上防蚊的六神花露水，帶著三把手電筒，兩把長長的竹竿頂端綁著膠帶做成的粘蟬器，像是冒險小隊似的，鑽進了黑漆漆的森林當中。
「會不會有蛇呀……」
柳知意膽小，拿著手電筒跟在方為身邊，手電筒的光束在樹林間跳躍，照亮一處處漆黑的樹影，偶爾不小心有藤蔓掛到身上，她還嚇得哇哇叫。
方為三人也被她的動靜嚇了一跳，四人一起哇哇叫起來。
「怎麼了？怎麼了？」
「沒事……是藤蔓……我還以為是蛇……」
「……？？」
「別自己嚇自己啊喂！」
「那會不會有蜘蛛啊？」
「……不准你再說話了！」
「今晚怎麼這麼安靜？不會有鬼吧？」阿勝也跟著說道。
「……閉嘴！」
雨後的夜晚，剛出土的知了會爬到樹幹上蛻殼，這時候就是捕捉它們的最好時機，加上今晚天氣悶熱，出土的知了更是多。
四人在黑漆漆的山林里穿行，小心翼翼地靠近大樹，用手電筒仔細搜尋著每一寸樹幹。
知了猴剛從地面上爬出來，身上還帶著土漬，爬行的動作很緩慢，等爬到一定高度的時候，它們就會把爪子勾在樹皮上，靜靜地完成蛻變。
有些爬得矮的，直接伸手就能抓下來，然後丟進桶里。
有些爬得高的，就用帶過來的竹竿把它們粘下來。
有些實在夠不著的，大概今晚之後，它們就能完成生命周期里的最後一步，成功蛻變成夏蟬。
見方為三人抓得不亦樂乎，柳知意也有些躍躍欲試了，主動伸出手指點了點某隻趴在樹幹上的知了猴。
這玩意兒長得又丑又猙獰，她輕輕碰了碰，指尖傳來甲殼奇妙的觸感，然後知了猴動了起來，嚇得她驚了一下。
好一會兒，少女才鼓起勇氣，將它捏著從樹幹上拿了下來。
「好、好刺激！！它想咬我！！」
「……」
手電筒一照，一抓一個準兒，四人一起不到兩小時就抓了大半個塑料小桶的知了猴。
悶熱的森林裡漸漸起了風，吹動著樹葉和枝丫沙沙作響。
剛剛還害怕不敢抓知了的柳知意，反而是抓得最開心的。
還沒等她繼續掃蕩另一株大樹，方為一把將她提溜了回來。
「不抓了嘛？」
「起風了！可能要下雨了，快回去啦！」
「……啊啊啊！已經在下了！跑啊！」
「哈哈哈……」
好在雨勢並不大，但四人也沒有帶傘，就這樣打著手電筒，從黑漆漆的森林裡冒著雨一路跑了回來。
回到柳知意家中，溫暖明亮的燈光照亮院子，四人的臉龐濕漉漉的，一時間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汗。
相視而笑的時候，屋外的雨才終於大了起來，滴滴答答的，水珠在屋檐下連成線……
方為三人暫時是回不了家了，便一起在柳知意家中吃宵夜。
宵夜自然是剛抓回來的知了，柳叔公親自下廚。
知了的吃法也很多，最簡單的就是油炸了，洗乾淨後放入鍋中油炸至金黃酥脆，吃起來別提有多香了。
一開始的時候，柳知意還不敢吃呢。
「知意，你吃一個呀，很好吃的！好香好香的！」
「……」
被方為三人一番慫恿，她才勉為其難地吃了一個，接著少女的眼睛就亮了起來。
一口一個夏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