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你喜歡我嗎
方為半撐著身子坐在床上，看著一旁躲在被窩裡像個小鼓包、打也打不走、罵也罵不走的少女，無奈地嘆了口氣。
這要是年紀再大些也就罷了，或者年紀再小些也行，偏偏是正情意萌動還啥事不能幹的年紀里，這不純折磨他嗎！
但橫豎就這麼一隻賴皮小青梅，方為還能拿她有什麼辦法呢。
冬夜裡這樣掀開被子坐著有點冷，方為便又重新躺回到了床上去。
聽到床鋪傳來的動靜，見方為沒有再趕她走的意思了，像蝸牛似的躲在被窩裡的徐采苓這才輕輕悄悄地從被子邊冒出頭來。
像兒時很好玩的捉迷藏似的，先掀開被子一角偷偷看看他，見他也看了過來，她又趕忙掖住被角，鑽進被窩裡去。
也許是被窩裡悶得慌，不一會兒，她又重新掀開被角，見方為已經閉上眼睛了，她這才心滿意足地蛄蛹著被子，往他那邊擠了擠，小腦袋瓜鑽出來，被子邊邊暖暖地掖進細膩的脖頸旁邊，不讓一點冷空氣跑進去。
「哼~」
「……」
「你睡著啦？」
「……睡覺，別說話。」
「嘻~」
「再吵著我睡覺，你就給我回自己房間睡去。」
「我不要。我房間好冷的！」
「之前又不見你說冷？」
「因為之前跟知意睡啊，現在自己睡就好冷呀。」
「那你不會多蓋兩張被子。」
「被子好重！」
見方為還要說話，少女就一股腦地說：「反正中午也一起睡啊、反正你的床那麼大，一起睡又沒什麼關係，你再說我就打你！」
「……」
方為眯開眼睛看了她一下，好在少女也沒有要跟他蓋一張被子的意思，她自己帶了枕頭被子過來，相當自在地霸占了他床一半的空間。
「你冷不冷啊？」徐采苓問。
「不冷。」
「我、我有點冷！」
「……」
方為便從被窩裡伸出手，朝她的被子抓去。
徐采苓眼睛都瞪大了，小心臟怦怦加快，滿腦子都是和知意一起看的那些小說里羞人的情節，她下意識地緊緊揪住被子。
可方為並沒有掀開她被子的意思，只是隨意在她被子上抓了兩下，感受一下厚度。
「你不是有更厚的被子嗎，平時蓋這個肯定冷啊。」
「不會啊，我平時跟知意一起蓋就不冷。」
「你倆不是各蓋一張嗎？」
「不是，我們是一起把兩張被子蓋起來，然後一起睡，就好暖。」
「趕緊回去拿被子去。」
「冷！不想動……你幫我去拿。」
「就你不想動，我也不想動啊。」
「那我不冷了。」
「？」
方為沒法兒，便只好掀開自己的被子，將自己被子的一部分蓋到她身上去，他的被子又寬又大，蓋兩三個人都綽綽有餘。
隨著方為的被子蓋在她的被子上面，徐采苓立刻就感覺好暖和了！
兩層被子的重量緊實地壓著她，只覺得整個人都被溫暖包圍了似的！
「那、那我的被子也給你蓋一點吧！」
徐采苓大方道，然後在被窩裡頭蛄蛹著，將原本壓在身下的那半邊被子劃拉到方為那兒去。
直到兩人被窩裡的肢體觸碰時，彼此才忽地反應過來——這特麼的跟蓋同一張被子有什麼區別？！
方為臉色一緊，忙下沉手臂，壓住她要劃撥過來的被子。
「不用了，你自己蓋就好了，我不冷。」
「噢。」
徐采苓的俏臉也有些紅，見方為說不用，她也就順坡下驢停住了動作。
原本的被窩裡頭多出來這麼一大坨的被子少女，方為冷自然是不冷的，甚至還有些燥熱。
不過好在天氣足夠降溫，有被子堡壘相隔著，這樣的燥熱也有限，不至於影響睡眠……
房間裡安靜了下來。
但沒一會兒，方為耳邊又響起了少女試探的聲音：
「你要不要抱著我睡覺啊？」
「……不要，別吵。」
「你小時候不都經常抱著我睡覺的嗎？」
「？？」
方為瞪大雙眼：「哎！你別亂說！我啥時候抱你睡覺了，明明是你自己賴我床上睡覺還抱我好吧！」
「噢。我不記得了！」
「鬼信你。」
被窩裡頭似乎有窸窸窣窣的聲音，還沒等方為細查，隔壁的被子堡壘裡頭已然伸出來了一根嫩生生的手臂，那溫潤的小手試探性地摸索著，最後鑽入到了他的掌心當中。
「你幹嘛……」
「牽、牽著我的手睡……」
「不牽。」
「你牽！」
「……」
方為手掌合攏，握住了那隻溫軟的小手。
隱約間聽見少女鬆了口氣似的悠長呼吸聲，她暖暖地縮了縮脖頸，一臉幸福甜蜜的樣子。
「趕緊睡覺了，你明天還訓不訓練了？」
「那你記得叫我起床。」
「你訓練還是我訓練啊，還要我叫你起床？」
「你的床肯定你叫我啊，我鬧鐘沒帶、你快訂個時間……」
「行了，趕緊睡吧你，我困死了。」
「你還沒定鬧鐘！」
「我早定了。」
「……你知道我今晚肯定會來嗎？」
「神經，我是怕你睡過頭了，來不來我也要提醒你啊。」
「哼。」
采苓心裡美滋滋的，試問這世上還有多少人，明明不是自己的事，卻依然會定個鬧鐘來提醒她呢？
關了燈的房間裡，兩人躺在同一張床上，比起白天的明媚，這樣靜謐的冬夜裡，卻顯得彼此的心的距離更加近了，連溫度也都相互交織。
雖然經常說著小時候一起睡，但那也只不過是午休而已，事實上像這樣躺在同一張床上度過夜晚，似乎還是第一次。
以前對窗學習的時候，徐采苓就不止一次想過，如果夜深人靜的時候，偷偷翻窗戶跑到他房間裡去睡覺是什麼體驗，卻沒想到這種體驗會在遲來那麼多年後終於感受到了。
他將不止出現在她的睡夢裡，同時也出現在她身邊，她動了動手指，彼此的雙手在被窩裡還緊握著呢。
「方為。」
「……」
「方為。」
「……做啥子呦？」
「這是哪裡的話？」
「川渝。」
「你怎麼會的？」
「電視學的。」
「做啥子呦？做啥子呦？」
聽著少女在有樣學樣地學他講話，方為便知道她啥事都沒，純屬無聊睡不著閒的！
「你陪我講話吧。」
徐采苓伸出小手戳了戳被窩裡的他。
「不講，睡覺。」
「我睡不著，你像以前那樣給我講故事吧。」
「從前有個小女孩，她每天晚上都不好好睡覺，終於有一天，她被狼叼走了。」
「我不要聽這個！」
「你以前不是最愛聽了嗎。」
「那我現在是大人了啊，我想聽點大人的那種故事。」
「從前有個小女孩，她每天晚上都不好好睡覺，終有一天，她沒睡好，訓練的時候打瞌睡，然後被教練批評了！被罰了去洗廁所！」
「咯咯咯……討厭死你了！」
徐采苓笑著打他打他，可沒一會兒，雙手便都被他抓住了，一動也不能動。
「那你平時跟知意一起睡的時候，你們都聊些什麼？」
「不告訴你~」
「聊什麼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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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說了嗎，不告訴你！」
「怎麼才肯告訴我？」
「你先把我手放開……」
「好了。」
「嘻嘻豬！我又沒說放開就告訴你！」
徐采苓趁機又踢了他兩下，方為氣急，打算反攻的時候，她又蹭蹭地縮回到了她自己的被子堡壘里。
方為就把手臂伸進被子裡去，又捏又掏，惹得少女嬌笑連連，一個勁兒地打他。
眼看著這樣下去一晚上都不用睡了，兩人這才默契地停住了玩鬧，齊齊平躺在各自的枕頭上，被窩裡的小手緊握著，眼睛看著昏暗的天花板，好好地平復一下心情。
「方為。」
「……」
「我們認識多久了呀？」
「你幾歲就多久咯。」
「哼，說的好像不記事的時候你也認識我一樣，肯定是我比你更早先記住你！」
「呵呵，那要比這個的話，絕對就是我更早認識你了。」
「不信。」
「不信就算。」
徐采苓並不在乎這個話題的延伸，也許只是她的隨意開場白而已，只見少女輕輕轉了下身子，面向到了他這邊。
昏暗的光線中，她努力地看著他的眼睛，數次組織著話語，最後還是小聲地問了一句：
「那、很久以後，我們還會像這樣在一起很久嗎？」
方為沒有著急回答她，只是學她一樣，轉過了身子來，面對面看著她的眼睛。
明明是自己先發問的，結果反倒是徐采苓被他看得臉紅了，輕輕悄悄地又把半張臉縮到了被子裡。
「問、問你呢！」
「幹嘛突然問這個，你喜歡我呀？」
「……！！！」
明明已經是心照不宣的事，被他這樣隨口說出來的時候，矜持的少女還是羞得滿臉通紅，下意識地就想拿知意來當擋箭牌，可偏偏用來分擔壓力的知意不在，以至於采苓感覺自己像是被剝光光綁到了他面前似的，逃也逃不了、躲也躲不開。
「是、是知意她喜歡你！她最最喜歡你了！」
跟壁虎遇到危險時會先把尾巴丟出去一樣，為了藏住自己的小心思，徐采苓毫不猶豫地把知意先上貢給了他。
「真的？」
「嗯嗯！我們每天一起睡覺的時候，知意都在說你的事！」
「這樣啊……」
本以為話題會就此作罷，可沒想到臭方為貪心不足，上貢了一個知意還不滿足，他又湊近了一些，以至於說話時溫熱的呼吸都要吹到少女的臉蛋上了。
「但，我問的是你呀，你呢，你喜歡我嗎。」
「我我我我……」
采苓眼神慌亂，目光躲躲閃閃，小嘴巴像池子裡的錦鯉似的開合個不停，卻始終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明明跟知意深夜談心時，都能相當淡定地相互表達自己喜歡方為這件事，可為何偏偏在面對當事人的時候，一句機靈點的話都擠不出來呢！
面對方為的發問，徐采苓只感覺自己像是坐到了考場上面，才剛拿到卷子，時間就開始瘋狂流逝，眨眼間剩下最後一分鐘，而她連題目都還沒來得及看明白，收卷老師就已經站在了她身邊，她心臟狂跳，掌心冒汗，可愣是不知該如何寫下答案！
「嗯？說呀。」
方為還在逼問！
采苓好急！腦瓜子轉得飛快！可似乎因為轉得太快了，反而一片漿糊、一片空白！
要說『對！我也喜歡你』嗎，要是他說『可惜了，我更喜歡知意』怎麼辦？
要說『想屁吃呢，我怎麼會喜歡你』嗎，要是他說『可惜了，本來我喜歡你的』怎麼辦？
要是恰好他也喜歡我，我倆直接從小青梅竹馬變成小情侶了，知意該怎麼辦？
對於此刻的采苓而言，她想得更多的或許是相互表達心意之後的關係的改變，而那種未知的新關係，才是她最糾結的所在。
她欣喜、她激動、她惆悵、她迷茫，反正不知道怎麼說了！
向來擅長口齒伶俐的小青梅，何曾有過這樣被人一句話問到啞口失言的時候呀，方為能猜到她都在想些什麼，便好笑道：
「心裡想的什麼就說什麼嘛，喜歡和不喜歡又都不犯法，也不是說喜歡了就要怎麼樣，也不代表說喜歡了就要變成什麼關係。」
「那、那你呢？你喜不喜歡我……的好朋友知意？」
「喜歡。」
徐采苓臉色一白，小嘴兒張張個半天，不甘心地又問道：「那、那你喜不喜歡我？」
「喜歡。」
徐采苓臉色一紅，小嘴兒張張個半天，哼唧一聲，羞得不行，蝸牛似的又鑽進了被窩裡。
「別躲著啊，你還沒說呢。」方為戳戳她。
「貪心鬼！不想理你！」
「你們不是一直都知道我貪心的嗎？」
「……」
像是有小貓在心頭撓似的，少女心情複雜，一時間竟不知從何處整理才好，三人之間相互喜歡早已是彼此心照不宣的事，可今天還是第一次被擺到了檯面上來，以至於少女感覺有種被迫要做抉擇的糾結感，可她哪裡知道該怎麼辦呀，就只好在被窩裡翻來覆去地打滾兒了。
「你還沒說呢，你喜歡我嗎。」
見方為都破罐子破摔了，徐采苓便也豁出去了，猛地一下掀開被子，露出紅彤彤的臉蛋兒來，一副要嚷聲大喊的模樣，最後卻只是細若蚊吟地小聲說了句：「喜歡……」
還沒等方為說話，她便又打他打他，苦惱道：「那、那現在可怎麼辦呀……」
「現在不怎麼辦啊。要辦也不是現在辦，我們現在的任務是好好學習，好好訓練……」
「你滾，我說認真的！」
「是認真的呀。」
方為牽住少女的小手，語氣平緩下來，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說道：「你們喜歡我，我喜歡你們，本來就是很正常的事情呀，我們現在只不過是彼此都知道了這件事而已，並不代表我們的關係就要怎麼變化，我反而很慶幸我們是很早就知道了這件事，這可以讓我們有很多的時間來去相處和選擇，我很貪心，我想要跟你們一直在一起，但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麼想的，有可能是你們青春里的一時衝動，也許有一天你們發現我不合適，我也能欣然接受，也許有一天你們決定跟我在一起，我也百般歡喜，所以不著急給我們的關係下個定義，咱們之前不是說好誰都不可以早戀的嘛。」
這是方為的心裡話，哪怕他貪心，他也不會在少女們懵懂的年紀里哄騙她們，他只是表明了自己的心意，然後給她們充足的時間去成長、去緩衝這些心情，這樣她們才能看清楚自己真正的內心，不管未來的關係如何，也都不會後悔。
一輩子多長啊，關乎三個人一輩子幸福的事，哪能是簡簡單單的潦草決定？
一直揣著明白裝糊塗也不是個事，眼下就要到彼此成長最重要的階段了，不管是從何種角度考慮都好，方為也不希望因為感情上的事，而令得采苓知意她們患得患失，心思散亂。
方為的話令得迷茫的采苓安定了下來。
不管是三個人在一起也好、還是三個人分開也好，還是他跟她們其中某一個在一起也好，不論是哪種關係的確定，都是她和知意沒能準備好的。
但方為說的沒錯，彼此的喜歡是不可否認的，藉由著青春期的緩衝，也許更能看清楚內心真正的選擇。
「那你會一直喜歡我嘛……」
「當然了。」
「為什麼你可以確定你自己的是喜歡，而我們的喜歡就要長大一些才行？」
「因為你們是幼稚鬼啊，我不是。」
「呸。」
話是這麼說著，但聽到方為會一直喜歡她的時候，采苓也更加放鬆了下來，至少，不用再去想他喜不喜歡她的事了……
問題簡化之後，她只需要確定自己到底是不是喜歡他、以及是不是願意跟知意一起喜歡他就行了，忽地就感覺複雜的問題變得簡單了很多。
畢竟她和知意之間，早已達成共識啦！
哪怕方為嫌她們年紀小，不承認她們的這種共識，但采苓有自信，時間會證明一切！
「那你跟知意說過了沒……」
「你倆不是天天背著我在被窩裡講小話麼，你跟知意說不就好了。」
「羞死人，才不要，你自己跟知意說，看她打你！貪心鬼！」
知意會不會打就不知道了，反正采苓打，明明她自己也很貪心，可一想到方為比她還貪心，就忍不住掐他掐他。
「停停停！睡覺了睡覺了！你明早還訓不訓練了！」
方為一不做二不休，乾脆用被子將鬧騰的她裹住，就這樣緊實地抱在懷裡。
怦怦怦——
昏暗的房間裡，兩顆心跳得劇烈。
但至少，是安靜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