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能夠察覺到這個「巢穴」的詭怖,亞戈還是向著這座光暗交織的奇詭區域前進了。
越是靠近,亞戈越是能夠感覺到這個區域的異常。
因為,隨著他的接近,亞戈甚至發現自己的感官都仿佛發生了扭曲。
明明是朝著前方擴散的感知,捕獲到的卻是另一個方向的事物。
不過......
到底是自己的感官延伸方向出現了問題,還是這座光暗交織的巢穴的信息和其表徵出現了錯位?
走了一段路之後,亞戈停下了腳步。
門。
在他的前方,是一座大門。
不過,這是他感知所捕獲到的信息,混雜了幾個不同的結果。
以「視覺信息」來說,這是和周邊區域一樣的,仿佛牆壁一般的、由光暗交錯事物形成的巢構。
以「聽覺信息」來說,這個地方是空曠的,沒有任何阻擋物的。
以「嗅覺信息」來說,從這個區域內,向外湧出一股屍骸腐朽般的惡臭——堆積了大量腐朽物的惡臭。
以「觸覺信息」來說,這裡有風吹出來,但是,方向和嗅覺所捕捉到的氣味方向並不一致,風是從側面吹來的。
而從他本身,他作為「認知生命」那種一般生物不具備的認知感官來說,前方就是一扇「門」。
一扇龐大的門。
錯亂疊合的信息,讓亞戈也有些困擾。
不過,亞戈也沒有貿然進入這扇看不見的門。
他轉了方向,向著觸感得到的——風吹來的方向走去。
在亞戈邁出幾步之後,他忽然頓住了腳步。
因為,周遭的事物,他所感知到的事物,各種信息,都發生了變化。
他所處的地方不再是那虛幻光影交疊的巢構前,而是一片空曠的地帶。
他看見了一片十分詭怖的建築。
白色的,仿佛由無數絲線交織形成的建築。
成片的白色建築群。
巨大而蒼白,仿佛一座座教堂......
修道院?
儘管建築的形式有些近似教堂,但是亞戈很快就辨認出來,這些建築更接近修道院。
修道院和教堂並不是一樣的東西。
修道院可能會包含教堂,但教堂只是教堂。
修道院是更接近於「隱居地」、「修習地」這樣的概念,各種生活和神學相關的建築基本都有,教堂也有設置。
而教堂只是接納信徒信眾禮拜祈禱的聚集地、向非信眾傳道的地點而已。
雖然在亞戈生活的時代,有明顯區別的兩類建築已經很少了,但還是存在的。
不過,對於亞戈來說,是修道院還是教堂,現在無關緊要。
重要的是這些建築本身。
這些建築,這一座座蒼白的建築,更像是.....一顆顆巨大的蟲繭,又像是一個個節肢動物褪去的甲殼。
「蟲繭」這個詞從腦海里冒出來的時候,亞戈莫名地感覺身體一寒。
如果是其他人,或許會不在意。
但是亞戈可做不到。
畢竟,在他的認知領域中,在那座水銀城中,那些封閉的房間內,代表著概率途徑的那些認知形象,可是一個個都有著仿佛被蟲寄生一般的狀況的。
眼前的這些事物,這些詭怖的蒼白建築,和他的概率途徑的偏移有著密切的聯繫。
做出了深吸了一口氣的動作,亞戈緩了緩心緒,繃緊神經,向著這一片連綿的蒼白修道院走去。
越是靠近,他越能夠感覺到自己似乎出現了什麼變化。
但是,在一股莫名的衝動中,他甚至都沒有仔細查探自己發生了什麼變化,腳步不停地走向了蒼白的修道院。
他來到了修道院的大門前。
灰白色的絲線構成了,與前世見過的修道院建築樣式近似的柵欄。
而在他的感知中,這些柵欄,和周遭那詭變的環境出奇地一致。
並沒有像剛進入這光暗交錯,宛如夢境般的巢穴時感覺到的各種信息錯位的狀況。
亞戈伸出了手。
也正是這個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的雙手,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變成了銀灰色的鎧甲。
但是,此時此刻,他的鎧甲並非是原先那般,宛如金屬,宛如流淌的水銀一般的光潔。
而是粗糙的、更像是某種生物那些幾丁質的外殼的材質。
但是,外形上,還是那副無頭騎士般的模樣。
依然沒有頭顱。
數座灰白的建築以塔式橋樑的結構拼合在一起,這種在歐洲古代史中正經的軍事城堡建築不多見,反而多出現在文藝復興後為了裝飾而裝飾的建築中的結構,亞戈自然熟悉。
然而,看著這些建築,亞戈卻有著看到仿佛某種節肢動物身體結構的感覺。
他的「認知感官」,捕獲到了這樣的信息。
帶著那種莫名的感覺,亞戈繼續往前。
不知道為什麼,他有種奇怪的熟悉感。
仿佛自己很熟悉這裡.....
在這種莫名的感覺驅使下,亞戈直直地走向了修道院的中心,他甚至沒有去觀察在道路兩旁出現的各種事物,而是直直地向前。
終於,他來到了一座仿佛教堂般的巨大建築前。
大門敞開著,仿佛不久前才打開,但那斑駁的痕跡,又像是很久之前就敞開著沒有合攏。
亞戈深深地吐出一口氣,帶著莫名忐忑的心緒,走進了教堂。
隨後,他頓住了腳步。
在他的視野內,在他的視線中,這座教堂的內部,有個巨大的雕像。
這個教堂里,沒有任何座椅,沒有任何裝飾物,只有這一座雕像。
粗略地看,這座雕像就是一個蒼白的圓球,表面有著繁複而詭異的花紋。
但是,細緻地看去,就能夠看到,這圓球之上的「花紋」,實質上是近似昆蟲的一條條節肢、觸鬚。
但是,亞戈同樣能夠感覺到。
這,是個「空殼」。
這是某個節肢動物一般的生物褪下的外殼。
莫名地,在某種衝動下,亞戈探出了手臂。
他張開了嘴。
沒有頭的他,是怎麼張開「嘴」的?
這個想法冒出的時候,便已經得到了解答。
他的手臂,那宛如鎧甲一般的銀白手臂,陡然撕裂開來,扯開了一道裂縫。
詭怖的場景中,他的手臂「啃食」起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