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姑娘,此事絕非小事,還希望你對我們說實話!」
房間中,吳春雷神色嚴肅地看著蘇紅袖,陳三更坐在一旁。
「我真的沒有撒謊,傍晚時分我跟兩個丫鬟出門閒逛,然後走著走著,聽見身後有人喊了一聲,姑娘請留步,然後我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蘇紅袖聲音小小的,頭埋得低低的,不知是畏懼凶名赫赫的繡衣使還是聽說自己今晚做下的蠢事,感受到了社會性死亡的陰影。
吳春雷又問道:「連那人的面容都沒有印象了?」
蘇紅袖搖了搖頭。
吳春雷猶不死心,「高矮胖瘦?年紀大小?長相面容?半分印象都沒有?一點形容都給不出來?」
蘇紅袖想了想,紅唇輕動,一雙美目望著陳三更,「沒有陳公子好看。」
「.......」
這算什麼形容,天底下有比他還好看的嗎......吳春雷默默翻了個白眼。
陳三更忽然開口,「你們說,我如果和蘇姑娘生米煮成熟飯了會怎麼樣?」
「真的?」
「不行!」
兩聲截然不同的聲音同時響起,蘇紅袖猛地抬頭,眼前一亮,梅挽枝斷然阻止,斬釘截鐵。
「咳咳,我說的不是那個意思。」陳三更連忙解釋道:「我是說,對方不就是希望這樣嘛,那我們猜測一下,如果他成功了,會有什麼後果,我們就能倒推出可能得利的兇手了,畢竟任何的犯罪都是有動機的。」
「哦!」
蘇紅袖眼中光芒熄滅,梅挽枝長出一口氣。
吳春雷點點頭,平靜道:「你將承受蘇家的怒火或是喜悅,然後在動盪中會和蘇姑娘成親,至少在短時間內根本無暇他顧。」
「所以,就是有人不想讓我做我現在正在做的事情。」陳三更道。
二人對視一眼,吳春雷吩咐梅挽枝陪著蘇紅袖在房中坐會兒,便和陳三更一起走出了房間。
「是妖族的攝魂術。」吳春雷平靜道。
陳三更問道:「這是很尋常的妖術嗎?」
「怎麼可能!那天下還不亂了套了!」吳春雷搖頭道:「據我所知,攝魂術乃是一門高階術法,至少得五境入微境以上才能修成,而且還必須修行者天生具備神魂方面的天賦。」
陳一鳴瞭然,「簡單來說就是有資格的就極少,有資格又能修行的更少,這些人中修行到入微境以上才有可能學會攝魂術?」
吳春雷點點頭,「是這個意思。」
聞言,縈繞在陳三更心中的一層迷霧悄然散去。
他先前一直有個疑問,那就是橫山鎮的那戶人家是如何瞞過鎮子上所有居民的,造成了已經搬家離去的假象的。
原本,他想到的是鬼族的附體,或者可能就是易容之類的,但如今有了一個更合理的解釋。
如果這樣的人很稀缺,那極有可能暗中控制著蘇紅袖的那個就正是殺害總鏢頭的直接兇手。
一念及此,他心中便急切起來,問道:「吳大人有沒有辦法追蹤到施術之人?或許此人就是我們揭開這個謎題的關鍵。」
吳春雷點了點頭,「有倒是有。不過我不建議我們用。」
「為什麼?」陳三更疑惑道。
???
活著不好嗎?
吳春雷面露疑惑,「對方至少是個入微境高手,我一個通幽境的,你一個粗......生牛犢不怕虎的年輕人,我們去送菜嗎?」
哦,是這個意思啊,這我倒還沒考慮過......自打出道以來就信奉莽上去平A的陳三更開始鄭重思考這個問題,然後開口道:「我想試試。」
「試試?」吳春雷一臉不敢相信。
他雖然也對成功捉到兇手之後的美好未來很憧憬,大功一件,丹藥、功法、資源什麼的都會有大筆進帳,甚至有可能讓他直接破入五境入微,實現多年夙願,成為一個響噹噹的三星繡衣使,但他忍住了。
當你打不過兇手的時候,最好不要幻想如果找到了兇手會怎樣,因為你的前去可能只會提高兇手的戰績,然後被後來者撿了經驗。
緝兇也是要講基本法的。
「你只需告訴我在哪個方位,我去找就好了。」
陳三更言辭懇切,看得吳春雷於心不忍,這孩子怎麼就不聽勸呢。
他忽然想到剛才的那一幕,陳三更對妖氣的察知竟然比他還要敏銳。
略一沉吟,他改變了主意,將懷中那個三孔球遞給陳三更,「這樣,你直接把這個拿去用吧。」
陳三更連忙擺手,「使不得,這可太貴重了。」
「沒事,這玩意在我們衙門叫做望氣丸,不複雜,多的是。」吳春雷將望氣丸拍在陳三更掌心,「你注入一絲真元,它就會循著儲藏起來的那一縷妖氣相同的氣息過去,不過如果對方此刻已經完全收斂氣息,或者十里之內都沒有對方氣息殘留,就無法追蹤到了。」
注入真元麼?
可是我沒有真元啊!
陳三更很想說出來,但是又覺得多少有點丟人,乾脆先試試自己那個古怪的內力吧。
他看著吳春雷,「只注入一絲嗎?」
吳春雷笑了笑,「一絲只是個說法,多點少點都不影響,你隨意就好。」
陳三更鬆了口氣,調取了一絲內力,注入其中。
砰!
望氣丸急速旋轉著,然後直接炸了!
陳三更呆呆地看著吳春雷,遲疑道:「你說這個東西多的是,應該不會要我賠錢吧?」
這特麼是說賠錢的事情嗎......吳春雷在心中咆哮著,繡衣使衙門裡還沒有誰能夠單純灌注真元就把這個望氣丸灌炸了的。
這小子只是輕輕往裡一送,望氣丸就直接被撐炸了,壞掉了。
這是個什麼妖孽啊!
他忽然鄭重道:「我突然覺得,查案緝兇這種事,怎麼能光顧個人安危呢!我們一起去吧!」
可是,如今我已經用不著你了......陳三更很想這麼說,但終究還是不敢得罪一位二星繡衣使。
不過動身之前,還有一個人需要處理,那就是蘇紅袖。
真要就這麼在外呆上一夜,光是風言風語就能有她好受的。
如同曾經他的經歷,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女別三日,則刮宮相待。
流言對女人相對還是要不公平許多。
陳三更和吳春雷一商量,便打算讓梅挽枝送她回去。
「陳公子,能不能你送我回去啊?」
聽了二人的話,蘇紅袖楚楚可憐地問道。
不能,去倒是能去,就怕去了就走不了了......陳三更溫言相勸,「你我畢竟男女有別,人言可畏,蘇姑娘不得不防啊!」
蘇紅袖睜著眼睛,目光灼灼,「我為什麼要防?」
這天聊不下去了......
吳春雷便直接下了命令,讓梅挽枝護送蘇紅袖去往蘇府。
待二女走後,他笑著調侃陳三更,「我說你乾脆從了人家算了,有錢長得還漂亮,還對你痴心一片,怎麼不比你當個鏢師好啊!還有比這更好的捷徑嗎?」
陳三更平靜道:「不知道大人有沒有聽過一句話。」
他看著吳春雷,一字一句地道:「當你凝視深淵時,深淵也在凝視著你。」
吳春雷如遭雷擊,呆立原地。
陳三更站在門口,背負雙手,衣衫隨風舞動,一派高人風範。
過得一會兒,吳春雷終於開口了,「陳兄弟,你說那個深淵......它正經嗎?」
「咳咳!」陳一鳴瞬間破功,「大人,過分了啊!」
......
雖然夜晚已經來到,但是安水城卻並未休息。
夜晚帶給這個城市的,是更加迷離,更加美妙的燈火和景象,是跟隨著風飄蕩的香氣。
與之相比,白天那種明亮,那種一覽無餘,就像是一首沒有意象的詩。
夜晚是未知而神秘的,但真正的勇士並不會畏懼。
有人獨闖龍潭,以單槍對匹馬,有些雙管齊下,願齊頭而並進。
用辛勤和汗水,譜寫出一曲夜以繼日的讚歌。
有兩個男人,也在安排好了房中的女人之後,肩並著肩,懷著對秘密的追求和未知的探索,激動地走向了漫雲樓。
因為望氣丸被陳三更弄炸了,那一縷妖氣也散落天地間,他們失去了方向,在陳三更講述了漫雲樓可能存在的問題之後,他們便只能無奈地朝著那個已知的道路前進。
這只是無奈之舉。
至少陳三更是這麼想的,至於吳春雷......
陳三更扭頭看著他,「大人在笑什麼?」
「有嗎?我在笑嗎?」吳春雷摸了摸自己的臉,「應該只是我長得比較親切罷了。」
......
草,是人世間生命力最頑強的事物之一,它可以在深宮內苑,可以在亭台樓閣、可以在權貴宅邸、可以在平民小屋,可以在高山密林,可以在大江湖面,只要有一絲縫隙,就能有它存在的空間。
不論太平盛世還是兵戈戰亂,似乎都對它沒什麼影響。
所以,漫雲樓的生意,一直很好。
陳三更和套了一件外衣在身上的吳春雷走到門口,龜公便熱情地迎了上來,「喲!二位爺,來得正好,今晚雲香姑娘擇客清談,這樣的機會可不多,二位如果有意,小的幫您安排座位?」
最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簡單的烹飪......
咳咳,最高端的花魁,往往都是賣藝為主,賣身為輔,甚至明面上都從不賣身。
她們出現在世人面前時,都是一副出塵遺世,飄飄欲仙的樣子,引來無數擁躉的瘋狂崇拜。
擇客清談,便是她們自抬身價的好辦法。
陳三更平靜道:「我們不找雲香姑娘,我們想找你們大掌柜。」
龜公面露驚訝,看著眼前的兩人,「我們大掌柜是男的啊!」
「繡衣使辦案!帶路!」吳春雷從懷中掏出一塊令牌,在龜公眼前一晃,低聲喝道。
頂樓的一件房中,二人見到了胖乎乎的大掌柜。
他抬起頭,看著陳三更,「咦,這不是鏢師小哥嗎?有什麼......」
話音未落,一塊令牌扔在了他面前,他拿起一看,嚇得直哆嗦,連忙舉著令牌下跪,「草民是良民啊,大人冤枉啊!」
吳春雷對這樣的場景見多了,也不理睬,「你的那個護衛呢?把他叫出來。」
看著大掌柜一臉疑惑的表情,陳三更補充道:「就是今天跟在你身邊的那個。」
「你說那個蠢材啊!」大掌柜的神色立刻變得憤慨起來,「好叫大人知曉,他是我花重金請來保護我的安全的,結果這蠢貨倒好,天天拿著雞毛當令箭,禍害樓里的姑娘,下午被我發現了,就給趕出去了!妖族果然就是妖族,野蠻愚蠢,不守規矩,而且還好色!」
陳三更眉頭一皺,這個大掌柜竟然直接將此人身份挑明了。
吳春雷不動聲色,「他是妖族?有妖籍嗎?」
胖掌柜苦著臉,「有倒是有,不過他走的時候我還給他了啊!」
吳春雷眼睛一眯,「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回答我。」
胖掌柜趴在地上喊著,「大人,我說的每一句都是如假包換的!請您明鑑!」
「還在狡辯,我看你這漫雲樓是不想開了!」
吳春雷的無能狂怒並沒有起到什麼恐嚇的效果,胖掌柜依舊梗著脖子堅稱自己是無辜的。
陳三更也沒有問關於那趟鏢的事情,因為在明面上,對方並沒有留下什麼破綻,而且自己身為鏢師,如果主動提出這些事.......是會砸了招牌,斷了生計的!
房間中,一無所獲的吳春雷有些氣悶,看著還趴在地上的胖掌柜,「你先起來。」
胖掌柜艱難地爬起來,陳三更還上去扶了一把,迎來對方衷心的感謝。
他用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試探道:「大人,我沒事了吧?」
「嗯。」
胖掌柜長出一口氣,就聽見吳春雷的下一句話。
「你沒事不代表你們漫雲樓沒事,我看那個叫雲香的花魁就很可疑,準備一件密室,我要嚴加拷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