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守府邸的正堂很寬闊,可以坐很多人。
今天也的確坐了許多人。
但即使坐了這麼多人,整個房間也依舊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驚訝地看著陳三更,不知道他憑什麼說能夠擋住朝廷的三萬大軍。
「你憑什麼能擋得住?」
一個漢子直接了當,將眾人的疑惑說出,「若真如你所說,將精兵盡數調往靈泉郡,城裡就剩不到三四百的自己人,頂多外加上一千多可用的城防兵,就這點人,就算有再多的守城器械也不可能擋住三萬大軍三日之久的!」
陳三更看著他,微笑點頭,「不錯,看來你也是個知兵之人,所謂十則圍之,我們兵力連對方一成都不到,的確沒有守城的勝算。」
許是沒想到陳三更居然會認同他的話,那個漢子不禁愣住,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
陳三更看著他呆滯的臉龐,笑著道:「那如果我告訴你,我並不打算消耗這些守城士卒呢?」
「絕對不行!」
「不可以!」
「三更,不行!」
「大哥,不可!」
「陳公子,三思啊!」
那些開口質疑陳三更的漢子們都還傻愣在原地,范自然、洛青衣、呂鳳仙、關太初、石季尚都紛紛起身,拒絕的話脫口而出。
囂張而傲氣的漢子們根本想不到,他們認為的小白臉,此刻打的算盤竟然是孤身一人,擋住數萬大軍!
這完全超出了他們想像的極限,這根本不是他們所理解的人類能想得到的辦法。
呂鳳仙沉聲道:「三萬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你淹死,三更!你不許逞能!我們一定還有別的辦法!」
陳三更搖著頭,「大小姐,你別說那麼噁心啊!哪有那麼誇張!」
「哪有誇張!你知道上萬人是什麼概念嗎?」范自然冷冷道:「就算是完全不懂修行的凡人,在上萬人持續不斷的衝擊下,修行者壓根沒有換氣吐納的機會,一口真元耗盡,便是身死道消之時!」
洛青衣補充道:「對!我絕對不同意你冒這個險!」
在洛青衣和范自然的眼中,什麼天下,都比不上陳三更一根毫毛重要,所以她們反對的態度異常堅決。
石季尚也開口道:「陳公子,范長老所言甚是,所謂蟻多咬死象,在大廉朝末期,就曾有過合道境大能被上萬騎兵沖死的先例,真元有窮,請陳公子三思!」
聽了眾人勸阻的話,那幾個漢子目瞪口呆地對望幾眼,然後一個漢子遲疑道:「我們不過就是說說,你沒必要想不開啊!」
「是啊,要不我們服了,按你說的辦就是了。」
陳三更哭笑不得,擺了擺手,「我就問你們一點,如果在福田郡城能守住的情況下,你們有沒有信心在五天之內,拿下靈泉郡城!」
幾個漢子對視一眼,微微點頭,然後看著陳三更沉聲道:「有!」
陳三更笑著道:「行,那請諸位先下去休息,具體指令,稍後由你們大帥下達!」
漢子們面面相覷,呂鳳仙揮了揮手,「下去吧!」
等到堂中只剩下了熟悉的這幫人,呂鳳仙沉聲道:「三更,我還是那句話,我不同意你去送死!」
「你們怎麼會覺得我是去送死啊!這天地一片大好,人間我還沒玩夠呢!哪裡捨得死啊!」
陳三更笑看著一臉不信的眾人,「你們仔細想想,我是怎麼殺了皇帝又全身而退的?」
看著瞬間陷入沉思的眾人,他輕聲道:「難道說,天京城的護衛力量還趕不上這區區的東閔郡城?這所謂的三萬官兵還能有天京城最精銳的禁軍威猛?」
在眾人心思動搖間,陳三更的目光掃視花笑晨、關太初和八風和尚等人,「你們儘快打下靈泉郡,而後兵臨東閔郡,兵力空虛的東閔郡在權貴的惶恐下,必將召回這支大軍,屆時福田郡之危自然解除,我們甚至還可以趁機追殺收割一番,哪怕是東閔郡也並非可望而不可及。所以,你們如果真要想我們平安的話,努力打下靈泉郡吧。」
「屆時大小姐佯裝在城中,麻痹對方探子,小范姑娘和青衣陪你一起整頓城中防務,三少和三弟、四弟以及老白、石長老一起奔襲靈泉郡,我攔住朝廷大軍。待靈泉郡拿下,你們立刻兵臨東閔郡,朝廷官兵必將被召回援,屆時我們再趁勢掩殺,爭取一戰徹底打垮朝廷在東閔州的勢力,奠定在東閔州的基礎。」
他笑著道:「你們為了我,不惜冒著反抗朝廷的風險,我又豈能坐享其成。開弓沒有回頭箭,造反既然已經開始,就要做大做強,這雁來三城,咱們一起給它吃下來,當做我們造反的大本營,好不好啊?!」
他慷慨激昂的話,並沒有迎來如期的熱烈回應。
呂鳳仙等人依舊呆呆地看著他,不願意相信這個世界上有一個人可以阻擋數萬大軍。
陳三更的氣勢一泄,訥訥道:「你們真的要相信我啊......」
入夜,城門悄然打開,漆黑的夜色中,一支上千人的騎兵隊伍悄悄出了福田郡城。
陳三更看著如長蛇一般的隊伍從桃谷而出,繞道雁來山脈之北,奔襲靈泉郡,輕輕點了點頭,右腳一蹬,消失在福田郡城之中。
......
靈泉郡,城外二十里,魏家莊。
當一道青色的風在村莊外停住,裝作莊稼漢子坐在村口大樹底下閒聊的人們並無察覺。
只是當那個青衫男子緩緩走來,眾人才在看清那個英俊得慘絕人寰的面容之後,匆匆跑進莊子稟報。
一個威嚴的中年人步履沉穩,站在了陳三更的面前,拱手致意。
並未言語的他,平靜地伸出了手。
一旁的漢子們悄然將手伸進了懷中,顯然並不是要掏錢,而是準備著見機不對就拔刀。
好在陳三更沒有給他們見機不對的機會,他將那枚印信掏出,放在了對方的掌心。
中年人從懷中再掏出另一半的印信,輕輕一合,嚴絲合縫。
「拜見主公!」
乾脆利落的衣袂帶風聲中,中年男子領著所有人齊齊單膝下跪,朝著陳三更恭敬一拜。
陳三更微微張了張嘴,一時有些茫然。
中年男人抬起頭,朝他朗聲道:「我等在此等候主公已久,自此刻起,但凡主公所令,我等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陳三更敏銳地抓住了其中的關鍵字眼,輕咦道:「在所不辭?」
中年男人平靜道:「便是主公令我等立刻自刎於此,亦無半分推辭。」
那還是算了.......陳三更心頭暗自為這幫人的狠辣心驚肉跳,同時悄然琢磨起荀郁到底意欲何為。
「起來吧!」陳三更吩咐一聲,然後看著中年男子,「你們在此處共有多少軍需,多少兵馬?」
「此地所囤軍糧可供萬人食用半月之久,所囤軍械,可裝備一支萬人精兵。在此地共有千人駐紮,皆是能征慣戰之輩,任憑主公調遣!」
陳三更挑了挑眉,「你們和荀郁什麼關係?」
中年男子看了陳三更一眼,「過往皆如雲煙,請主公相信,如今我們與任何人都再無關係,皆唯主公馬首是瞻,我等之身家性命,皆操於主公之手!」
說完,他右手從腰間拔出一柄匕首,將左邊肩膀一扯,匕首在手臂上劃開一條口子,在淋漓的鮮血中,他沉聲道:「以吾之血,鑒吾之志!」
隨著他的動作,身後的其餘人也有樣學樣,猛地拉開衣領,袒露左臂,右手握著匕首,就要劃下。
「停!」陳三更連忙喊道!
眼見眾人好像有些熱血上頭,陳三更輕喝道:「不是什麼都聽我的嗎?!」
眾人這才齊刷刷地住手。
陳三更鬆了口氣,看著為首的中年男子,笑著道:「別說,還真有個事情,需要你幫個忙。」
「過幾日,將會有一支隊伍來此,你們需要接應並協助他們,補充軍糧,更換軍械,而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