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百物語的怪談
入目是一片水稻田與一排排樹林，周圍小山低矮，卻數量眾多將整個村子包圍其中。
再次回到自己故鄉，堀井雄二也是一陣唏噓，他在10歲那年跟隨父母搬離這裡，至今過去近30年。
期間他也帶自己女兒回來過幾次，但這一次心情是最為複雜的。
他都快認為自己應該有一個兄弟姐妹的想法是個妄想，沒想到這裡面還有別的隱情。
烙印留魂。
自從那一天晚上平宮千夜跟他說起這個可能後，他就一直想著這件事。
他仔細回想已經逐漸殘缺不全的童年回憶，始終無法找出有什麼可疑的地方。
「進來吧。」
堀井雄二用鑰匙打開塵封的院落大門。
鄉下的房子總是很大並且門前有一個大大的院落。
因常年沒有人居住，裡面的植物肆意生長。
承載多年風雨的房子，也早已有了衰敗之相。
「平宮同學，麻煩你了。」堀井鈴音開口。
平宮千夜點了點頭，讓堀井雄二將房子裡所有的大門都打開，他自己先圍繞著院落，觀察一下附近的情況，然後才進入房子裡面。
他檢查的速度很快，一間房子往往只是瞥了一眼，就算是檢查完成。
從上到下，從裡到外逛了一圈。
平宮千夜搖了搖頭，「並不在這裡。」
「很麻煩嗎？」堀井鈴音走到平宮千夜身旁，眉頭微皺。
「時隔那麼多年，或許這裡面很多東西發生了改變。」
平宮千夜低語一聲，然後轉身詢問堀井雄二，房子裡面的東西都還留存至今嗎？
「當初搬離這裡時，曾將很多用不上的物品送給松本老爺子，他們一家應該還在村子裡面。」
堀井雄二認真回憶。
「走吧，我們需要去一趟他家。」
三個人前往松本家的路上吸引了不少還留在村子裡面的老人的目光。
來自東京的車，有些陌生又熟悉的面孔，堀井雄二很快就被人認了出來。
有童年時期的朋友熱情邀請他前往用餐聚會，他也只能連連拒絕。
在人際交往這一塊，鄉下的地方總是更有一點人情味。
來到堀井雄二記憶中的松本家，這裡已經徹底荒廢，雜草叢生，房子裡面也被一株株藤蔓所包裹纏繞。
問了問附近的人才知道，松本家早在十幾年前就已經沒人了。
上到那位松本老爺子，下到他的兩個兒子，三個孫子都已經先後死去。
可憐啊。
那人說到松本家的事情時，臉色明顯不自然，甚至欲言又止。
堀井雄二心中驀然有種恐慌。
當有人詢問他們一行人來意時，堀井鈴音微笑回答：「學校正開展一項民俗文化活動，我們特意來到鄉下，就是想要收集一些妖怪誌異的故事。」
「那你們應該去找鈴木先生，他對於這些故事最為了解，我們常跟他說，他應該去成為一位靈異故事作家。」
可惜那位鈴木先生並不在家，晚上才能回來。
平宮千夜對此並不著急，與堀井鈴音兩個人繞著鄉下的小路、田埂、河邊小道閒逛。
輕鬆的姿態就像是正常放假出來外面踏青郊遊。
「我還挺喜歡這樣的環境，比城市裡壓抑逼仄的氛圍好太多了。」堀井鈴音有感而發。
「我家寺廟附近還依舊保留著大量自然風光。」
「我很期待到平宮同學家里做客。」
跟在兩人後面的堀井雄二臉色越發陰沉，儘管平宮千夜在那一天晚上似乎救了他。
但是，女兒只有一個。
他越瞅越覺得著這兩人有漸漸發展成情侶的傾向。
「之前所說的烙印留魂真的存在嗎？」
堀井雄二強勢插入兩人中間的位置，拋出一個之前已經談論過的話題。
「當然存在。」
平宮千夜往右邊拉開一段距離，以免過於擁擠，「你們聽說過隻影留壁的故事嗎？」
堀井鈴音輕咦一聲道：「我聽過這個故事，說是有一面神奇的牆壁，可以將過往行人的影子留在牆壁裡面。」
「每逢深夜，月光照亮牆壁，留在牆壁裡面的影子就像是活了過來，有了生命。」
「他們如正常人一樣在牆壁裡面的世界正常生活。」
平宮千夜微笑點頭，認可了堀井鈴音的博學多識。
在他看來，堀井雄二所面臨的情況跟這個差不多。
所不同的是，他的影子所留在的牆壁裡面，僅有他跟另外一個人。
嗯，也可能不是人。
受此影響，堀井雄二才會時常覺得自己應該有一位一直跟在自己身邊的兄弟姐妹。
那就是來自殘缺靈魂的影響。
當然，隻影留壁只是一個大致的比喻。
可以留住魂魄的東西太多，一張紙，一幅畫，一面鏡子，甚至一汪水潭等都有可能。
……
夜裡，月亮還未爬出深山。
鄉下的道路上就已經看不見有多少行人的身影，十分冷清寂靜。
平宮千夜三人根據別人的指引，來到那位鈴木先生的家裡。
他是一位四五十歲，兩鬢頭髮微微花白，身形消瘦，雙眼卻依舊明亮的中年人。
堀井雄二特意帶了兩瓶日本清酒做為初次見面的禮物。
他們以學校民俗文化活動為由，向鈴木秀田詢問這個村子裡曾流傳或者發生過的靈異事件。
鈴木秀田對此並沒有抗拒，他打開一瓶清酒，拿了兩個酒盞，並從廚房拿來一份干炸花生與干炸小黃魚做為下酒菜餚。
他先是跟堀井雄二喝了點酒，聊了會兒這個村子過往的人事物，才漸漸打開話匣子。
他確實十分健談，講故事也富有節奏感。
從這個村子的古老傳說開始說起，比如莫名奇妙丟失的銅牛、家裡突然無故起火、睡醒之後發現自己在野外、河裡飄來不明之物、河裡游泳時遇到的河童……
夜裡的風兒颳起，輕輕扇動還未關緊的門扉、窗戶，連燈花也被吹得稍微搖曳生姿。
堀井鈴音儘管也被故事所吸引，可這種鄉下清冷寂寥氛圍感加上精彩的鬼怪故事，讓她還是有些膽怯。
她朝著平宮千夜所在的地方靠了靠，肩膀與肩膀碰在一起，聞著從平宮千夜身上淡淡的薰香，心情瞬間平靜許多。
這是一種難以說清楚的自然薰香，應該是常年生活在寺廟裡面的人才有的味道吧。
也可能是熏入味了？
這樣想著，堀井鈴音嘴角泛著一抹微笑。
正飲著酒，陷入過往回憶的堀井雄二並沒有發現這點小動作。
當鈴木秀田所講的故事提及一盞糊著青紙的行燈時，平宮千夜開口暫時打斷他的敘述。
「鈴木先生，你們這裡也曾發生過圍繞著糊著青紙的行燈講怪談故事的事情嗎？」
百物語的怪談。
身邊的堀井鈴音一瞬間就想到了這個傳說。
鈴木秀田先是頓了一下，然後微笑道：「這個故事是從昭和年代流傳下來的，至今已有八十多年歷史了吧。
我沒有親眼所見，但那時候的人們應該曾經嘗試過，並發生一些事情，所以才能有這樣的傳說流傳下來。」
「當然，這一切也可能大人們杜撰出來騙小孩的。」鈴木秀田最後又補了一句。
平宮千夜微笑道：「鈴木先生覺得這個故事是真的還是假的呢？」
「我只是一個喜歡講故事的普通人。」鈴木秀田喝了口酒，臉上露出些許複雜情緒，「不過我想，這個故事應該是真的吧。」
此時坐在一旁的堀井雄二眉頭緊鎖，露出思索神態。
「我小時候好像也見過這樣一盞糊著青紙的行燈，在我爺爺的書房裡面。」
他曾經見過。
只是被他遺忘在記憶的角落裡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