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我自生來不蔽體，摘下雲裳做僧衣
這鬼，沒救了。
還是直接一掌超度了吧。
明明就是好色，還要給自己找了個這麼冠冕堂皇的理由。
平宮千夜最終還是暫時放棄一掌拍死這隻好色鬼的念頭，畢竟因為好色這個執念而化作鬼怪的亡魂，他還是第一次遇見。
難道說lsp的意志才是對這個世界最為深沉的執念？
「你是喜歡用佛經誦唱入土，還是喜歡大日如來火焰焚燒殆盡？」
「或者你也可以選擇一掌拍下，魂魄皆散，了無疼痛。」
平宮千夜臉上露出和善笑意。
他認為自己還是很仁慈的，竟然能給這樣一隻好色鬼這麼多種選擇。
更為關鍵的是，這隻好色鬼還沒有為此支付報酬。
「大師，請饒命！」
鬼魂當即隔空滑跪。
「介紹一下自己吧。」
平宮千夜從書架上抽出一本《大日經疏·卷3》，來到書桌前慢慢翻閱。
「大師，我本名叫做高橋松鶴，曾是白石高中的高二學生，是14屆學生，也曾是攝影部的部員。」
高橋松鶴一邊緊張介紹自己，一邊慢慢飄到平宮千夜身後，保持著一定距離。
望著前方平宮千夜的背影，他的眼中滿是無法掩飾的驚駭。
這根本就不是人！
而是一尊通體金黃、巨大無暇、盤坐於虛空，背對著自己，正在虔誠禮佛的護法金剛。
僅是這樣遠遠旁觀，他就感覺一股無法形容的龐然壓力，充斥著整個房間，將他周圍的空間擠壓得僅剩零丁半點。
他根本不敢想著逃離，也不敢反抗。
「好好配合。」
平宮千夜體內法力停止流轉，收起自己故意外露的金剛法身。
「感謝大師慈悲！」
高橋松鶴終於有種恢復自由的感覺，說起話來，也沒有之前的恐懼不安。
他是死在2015年的冬天，聖誕節。
那本該是他這一生最快樂最幸福的日子，因為他一直喜歡、追求的女孩終於同意他的告白。
兩人相約一起渡過那一年的聖誕節。
他站在學校門口的河邊的那棵大槐樹下等待，從晚上七點等到十點，十一點。
約定好的女孩，一直沒有出現。
當十二點的鐘聲敲響，他才收拾好破碎的心，準備返回自己的家裡。
這時候，他的手機響起，是那女孩的來信。
起初他欣喜若狂，還以為女孩是特意來跟他解釋今晚無法赴約的原因。
可誰知，發過來的是幾張女孩全身赤裸的圖片。
她正躺在一間情侶酒店的大床上，藍色的胸罩，紅色內褲隨意散落在地板上。
渾身肌膚滿布著大戰過後的紅暈與吻痕。
渾身散發屬於正值這個年齡段的女人的無盡魅力。
她的雙眼微微閉合，嫵媚動人，嘴角還隱有口水的痕跡。
「我對這些細節沒有那麼大的興趣。」
平宮千夜適時提醒一句，他只是好奇這隻好色鬼的誕生，可不是來聽他的過往回憶錄。
「那本該是我與她共同製造的美好回憶啊！」
回憶至痛苦處，高橋松鶴身上怨魂之氣蹭蹭地往上竄。
平宮千夜只是輕哼一聲，高橋松鶴周身怨魂之氣又盡數消融，整個形體打了個冷顫，連忙收斂起自己的怨氣。
過了一會兒，痛苦的高橋松鶴才知道，原來自己的女朋友早已經是別人的形狀。
甚至她之所以同意自己的追求與告白，也只是那個男人安排的任務罷了。
在聖誕節這個約會的美好節日裡，他們故意要以自己的痛苦為取樂。
憤怒、憋屈、屈辱……種種負面情緒不斷衝上他的腦門。
那時的他恨不得提起一柄刀，衝到酒店房間裡面，殺了他們。
可他畢竟只是一個連握刀都握不緊的學生，殺雞都沒有，更遑論殺人。
最後，他選擇跳入河水裡面結束自己的一生。
他懷著絕望與憎恨的念頭自殺。
死後，他果然化作了一隻厲鬼，並且擁有自己的意識以及生前所有的記憶。
他不知道自己那個時候有多麼厲害，只記得，他輕易就找到那個發圖片給他的男人。
那是一個夜晚，那個男人正跟另外一個女孩子在床上恩愛。
他捏爆那個男人的雄性象徵，在他絕望無助的求饒聲中，帶著他衝出窗外玻璃，墜落五樓高的地面。
殺人並不是最好的報複方式，所以墜落時，他特意拉了那個男人一下，只是讓他全身粉碎性骨折，而沒有要他的性命。
一輩子都只能躺在床上度過，這就是他的復仇。
接著，他又找到那個自己生前所喜歡的女孩子。
再次見到她時，他反而沒有報仇的欲望，而是對自己的死亡感到不值。
為了這樣一個女孩，就輕易葬送自己的性命，辜負父母的養育之恩。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他自認自己沒有那麼大的覺悟，可他最終也沒有選擇報復這個女孩。
太髒了。
她不配讓自己這麼心心念念記掛著。
在他升起這份覺悟時，就感覺到自己的靈魂受到了洗禮。
他完成了自我的超度，然後徹底失去意識。
再次醒來，已經是半個月前事情。
他遊蕩在學校門口的河邊，常常於河畔中央仰望那些青春正茂的年輕學生。
對於自己為何能夠重新醒來，並以亡魂狀態存在，他一點也不清楚。
他覺得自己當初應該是成佛去了。
之所以還留在現世，或許是因為他心中還有其他未完成的遺願吧。
他一直徘徊在河邊思考這個問題，然後他就悟了。
自己生前心中最後所系的，並不是報仇雪恨，而是念念不忘，無法釋懷的女孩的美好身體。
人因何穿上衣服呢？
是為了羞恥的道德觀念。
可那些女孩子又為何會輕易解開自己的衣服呢？
將自己的美好身體就這樣，赤裸裸，毫無羞恥地暴露在別人的視線裡面。
是出於生物繁衍的本能？
脫離道德觀念的放縱？
是源自內心深處情慾的需求？
還是淫蕩的本性？
他從來就不是這方面的專家，難以找出一個讓自己滿意的理由。
只是啊，別人可以看得，他為何就看不得呢？
當他有所頓悟的時候，目光不由自主被剛好來河邊採風拍攝的攝影部成員所吸引。
照相機，可真是一件好東西。
他選擇融入相機裡面，欣賞那些女孩子層層衣服包裹下的美好身體。
「我自生來不蔽體，摘下雲裳做僧衣。」
高橋松鶴髮出一聲嘆息，他覺得自己真的開悟了。
衣服，只是攔阻眼睛探尋真理的障礙。
聽到這裡，平宮千夜默默放下手裡的《大日經疏·卷三》，沉默良久。
他真傻，真的，他單知道這是一隻因欲望無法得到滿足所形成的好色鬼，是可以超度，他不知道有的鬼怪，早已經徹底沒救了。
不管是物理上，還是精神上。
都沒有絲毫可以拯救的地方。
一巴掌拍散得了。
平宮千夜起身，面朝著高橋松鶴，面無表情探出自己的右手，虛握。
法力流轉，掌心光明綻放。
高橋松鶴的這道亡魂徹底消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