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弱發現, 熱戀期的小鬼真是詭計多端!
比如現在——
「姐姐,我長牙了,肉裂開了, 頂得好疼。【無錯章節小說閱讀,google搜尋】」西敏從後頭軟軟抱著她,「你看看嘛,看看嘛,是真的好疼。」
半年前, 他們搬離了聖西約城, 來到了王都。
般弱接手了一家半死不活的舊書店, 弄成了豬豬主題書店, 頗受客人的喜歡, 般弱兜里有錢,開店也很任性,做五休二,準時打烊,被攆著走的客人十分怨念。至於西敏, 不省心的小鬼當然是扔進學校里毒打啦。
經過她一段時間的訓練, 祂已經可以熟練切換喵語與人語了,真是可喜可賀。
今天是禮拜天, 般弱跟她的神明小男友雙雙賴床到大中午。
她飢腸轆轆,掙扎著起來吃東西, 屁股後頭自然跟著一條小尾巴。
般弱心道, 我又不是牙醫,我看有什麼用?
她被纏得沒辦法, 放下切了一半的蘋果,洗了手,再轉過身, 「我看看。」
西敏半蹲著,乖乖張嘴。
金燦燦的短髮,起床後蒲公英般炸開,耳朵旁留著一綹長的,乖巧用蝴蝶結綁了一條小辮子,少年神明的愛意總是蓬勃熱情,胸肌白皙而飽滿,淡粉色的花苞在雪地里驕傲生長,祂光腳踩在地板上,腳趾頭還撓了下腳踝。
般弱有些無語。
這小孩穿條小紅褲衩跑出來也就算了……
「你怎麼還沒洗澡?!」
祂熱烘烘拱著她,明明是小狐狸,卻是一副過分老實巴交的樣子,「不想洗,想讓姐姐的味道長久留在我身上。」
「咳咳咳!」
般弱咳得驚天動地。
你醃入味呢這是!
「咱們還是來研究下你長牙的問題吧。」般弱端出姐姐面孔,手指伸進去,磨了磨祂的小奶牙,細細長長的,像小麥穗尖兒。
「很疼嗎?」
「疼!」西敏嘟囔著,「吃蛋糕都難受。」
般弱忽然想到了什麼,狐疑看祂,「我昨天買的海鹽小蛋糕……」
「客人吃了,不是我!」
祂迅速接話,表情要多真誠有多真誠。
「……」
般弱放棄跟小孩較勁,又碰了碰祂的牙齒,祂舒服地眯起眼來。
嗯,可愛到爆。
般弱沒忍住,使勁擼了一把祂的腦袋。
「姐姐,你沒洗手!」
「我用摸你牙的手摸你的頭,有問題嗎?」
「好吧,姐姐說的都是對的!今天咱們吃什麼?」
倆人吃了一頓外賣,又到沙發躺著了。
禮拜一,般弱攆人出去上學。
西敏就讀的是凱瑟皇家學院,主修機械生命,班級里的男女比例達到了九比一。
清晨薄霧瀰漫□□,小神靈打著呵欠,騎著姐姐給祂買的粉色愛心小摩托,慢吞吞地駛向凱瑟皇家學院。因為沒有住宿,這段上學的路程有點遠,祂需要騎上四十分鐘,中途會經過一片茂密的果園,柚子的香花開得很盛,如同滾滾涌動的白雪,潔白鮮嫩落在幼神的肩頭。
從果園出來,就是繁華的街道,除了商業區,這裡最多的就是實驗大廈,附屬於皇家學院,中間夾著一兩座典雅傳統的老教堂。
神靈冷眼看著。
隨著文明發展,信仰流失,神靈時代的沒落已是必定的結局。
為了永生,帕斯聖山神靈出走,有的在各地復興魔法,重聚信仰,也有的試圖開啟異世界的通道,尋找新世界。還有的,就像是祂這樣,被引領者出賣,獻給了人類,以求換得自己的利益。而這個骯髒交易裡面,不是一人,而是一群。
西敏將腐爛連根拔起之後,就再也沒有回過帕斯山了。
「喲!西蒙你來了!」
同桌熱情又嫉妒。
「今早吃的是書店姐姐做的愛心早餐嗎?」
身材修長高大、面容稚嫩可愛的年輕傢伙是機械生命班的頭號門面,很受學姐們的喜歡,脫單更是指日可待,男同學們都等著他牽頭組局,惠及大家,卻發現他的左手無名指早早戴上了一枚婚戒,那一日男同學們身在地獄,仰望天堂。
沒過多久,叛徒西蒙的外號風靡全年級。
西敏展開摺疊椅,「沒有,跟姐姐睡懶覺睡過頭了,吃的是昨晚剩下的菜,姐姐給我榨了一杯果汁。」
想到那一杯五顏六色帶點黑的混合果汁,祂也流露出了一種困惑的表情。
「為什麼人類會喜歡這種味道呢?」
祂四歲起就待在她的身邊,並不喜歡人類的食物,也很少品嘗人類的食物,而婚後生活過於甜蜜,祂不自覺學著人類的習慣,努力靠近她的愛好。這半年來祂喝了無數杯愛心果汁,只要是混合的,顏色多樣的,比不可名狀的召喚還要可怕。
而人類卻在天天飲用。
另外祂也不喜歡吃剩飯剩菜,總有一股輕度腐爛的味道,但姐姐說了,小丈夫要有小丈夫的覺悟,吃剩的食物是不能浪費的。
西敏認真思考,難怪人類能繁衍至今,物種適應性果然很強,祂才當人沒幾天,就想要自暴自棄了。
同桌轉臉看向後桌。
「他剛剛是在炫耀呢還是炫耀呢?」
後桌瘋狂點頭。
「西蒙太過分了!」
「可惡,這就是人夫的可怕之處嗎!」
六年後,西敏從凱瑟皇家學院畢業,以優秀實驗員的身份,進入了實驗大廈。
學生們一邊擔心自己前途,一邊期待畢業旅行。
「這次咱們去什麼地方?」
「新出的摩天牧場怎麼樣?」
「都是動物,鬧哄哄的,換一個吧!」
「不如去利特小鎮,那裡吃的都跟王都不同!」
「考慮聖西約城呀,只有春天的城市,不僅有嘉年華巡遊,鮮花全是免費的!」
眾人商量了很久。
春日,聖西約城。
學生們興奮四處遊玩。
「嘿!西蒙!你怎麼像一朵枯萎的小鮮花呢?」
同桌發現了西敏的異常,憂鬱的美少年就像是油畫裡的鮮花陰影,美得令人心碎。
後桌接話,「我知道!這傢伙又在想姐姐了!小貓咪是離不了家的!」
男生們頓時一片噓聲。
畢業旅行長達兩個月,西敏想起姐姐說的獨立生活,委屈癟了癟嘴。
祂只是個想家的小貓咪!
祂一點兒也不想獨立!
此時此刻,般弱正在守店。
王都正是冬日的氣候,昨夜匆匆下了一場鵝毛大雪,今早也沒停止,貼心的書店老闆為客人們準備了雨傘、毛巾、防滑靴,以及隨時都能續杯的熱薑茶。進來的熟客剛拆開圍巾喘一口氣,小白豬就昂昂昂奔過來,小蹄子使勁扒著熟客的皮靴。
「好好好,是我不對,昨天雪太大了,沒來看你。」
熟客抱起小白豬,手法熟練捋了一把,小白豬甩著細細的小尾巴,勉為其難原諒她。
般弱端了薑茶過去。
熟客喝了一口,暖得腸胃都懶洋洋的,她笑容放鬆,「下雪天還是你這地方適合躲懶!」
般弱白她一眼。
無論晴天雨天打雷天,你都是這麼說的!
想偷懶就直說!
「欸,你家的小丈夫呢?」女人一拍腦袋,「我忘了,皇家學院畢業旅行,應該是去了聖西約城吧!嘖,真好啊,鮮花之城,艷遇之城,這群小鬼恐怕快樂得都不想回來了!」
熟客擠眉弄眼,曖昧地說,「你就不怕你的小丈夫有了艷遇,跟其他女人開房?」
般弱想了想,神族是有節操的一群生物嗎?
好像不是。
所以她淡定地說,「祂要開房我能怎麼辦啊?我只是個柔弱的人類罷遼。」
她自己都不知道神的熱戀期會有多長。
熟客:「?」
這話聽著很正常,怎麼透著一種違和感呢?
她抱豬思索著,餘光瞥向地面,「咦,你沒拖地嗎?那麼大一塊污漬?」
「等等,這污漬怎麼越長越大!還、還是個骷髏頭的形狀?」
「媽媽有鬼魂哇!!!」
熟客嚇暈過去。
般弱眼疾手快扶住了人,放到沙發休息。
陰影從她的腳踝爬上來,像藤蔓一樣,懶洋洋纏到腰間。般弱低頭譴責,「不是說了讓你獨立去畢業旅行嗎?怎麼又跑回來了?」
對方狡辯回答,「這是影子犯的錯,跟小西敏有什麼關係呢?」
般弱:「……」
好有道理的樣子。
符合神族沒節操的特性。
見般弱久久沒說話,祂有些慌亂,連忙搖晃著她腰間的軟肉,「我會小心的,不會讓他們發現我沒影子的!姐姐,我想你!」
神族表達強烈思念的方式也很直接。
般弱一臉蒙圈被影子叼上了樓。
「等等,大白天的,你想幹什麼!」
「等等,你只是個影子啊!!!」
「老娘口味沒那麼重,唔唔——」
影子愛人面目模糊,渾身漆黑,像一條寂靜的深巷,夜色溫柔流淌在她的肌膚。乳白色的花架纏繞著翠綠色的細藤,又盪出了一雙雪白的裸足,腳底下是挨挨擠擠的花苞,它們花期長久,顏色潔白美麗,經常在新娘的花冠上盛開。
這叢繡線菊是般弱千辛萬苦養活的,愣是沒有下腳去踩,也因此,她雙腳始終無法著地。
很快,那纖弱黑暗的手掌箍住她的腳踝,拆向腰間。
「姐姐。」
神明影子伏在她耳邊輕道,「我要玩遊戲啦,姐姐不要亂動哦,它們還沒開放,你會一腳下去,它們就會死掉的。」
得意的、甜蜜的、孩子氣的。
「弟弟,你是在威脅我嗎?你不講神德!」
般弱辱罵了兩句,眼前世界顛倒,光影迷離。
神靈的歡愛總是千奇百怪的。
她的身軀被膜拜著,靈魂卻輕飄飄蕩了起來,墜入了斑斕的光影里,這一刻里,她與萬物同頻。教堂的玫瑰花窗,池水裡遊走的藍魚,柚子的香花像雪一樣密蓬蓬地顫動,每一處都是她的生命。
神在她的耳旁傾訴著愛語,像是一篇亘古浩瀚而不為人知的頌歌。
乳香與沒藥的味道彌散開來,夾著香根草的乾燥木香,清涼地滲入肌膚,般弱恍惚以為自己進入了神廟或者教堂,並且正在被超度。
可是睜眼一看——
她被漆黑的手掌交扣,強勢壓在花架上。
神靈那奶糖般的甜嗓摻雜著一股澀情,更像是惡魔的種子從中萌芽,「姐姐,你睫毛濕了呀,是快樂得哭了麼?」
般弱最後的視線定格在影子手指的婚戒上。
並且再度確定了一個事實。
不要期待神靈有節操!!!
幼神也一樣!!!
午後,聖西約城。
同桌驚奇看到,在旅館躺了三天三夜的傢伙竟然又活蹦亂跳了。
「西蒙!你沒事了嗎?」
儘管同樣在皇家學院修行了六年,學生們也從青澀少年變成了成熟青年,但是西蒙的油畫美少年形象沒有半分折損。
美少年穿了一件柔軟的絲綢皺領襯衫,每一處褶皺的光影都是恰到好處,金髮輝煌,雙唇淡粉,僅是一個微笑,就是烈日繁花的燦爛。而同桌走進一看,才發現西蒙白皙的皮膚遍布紋路,依稀可見是星辰、飛鳥、鮮花,他甚至在他的後頸看到了一座教堂刺青!
「你去紋身了?!」
同桌感到不可思議。
要知道放在過去,紋身是罪犯或者異教徒的標誌!
就算是現在,各地出現了紋身店,光顧的客人也寥寥無幾。
西蒙笑嘻嘻地說,「你猜?」
少年的美貌得天獨厚,他僅僅是出門逛了一圈,沒過多久,紋身店就排起了長隊。
這一場畢業旅行是學生們多年後珍貴的回憶,也是般弱不願再回想的陰影。
她竟然被影子日了!
淦!
從此以後,只要是西敏出遠門,般弱二話不說收拾鋪蓋跟上去。
休想對我不可描述……呸,是不可名狀!
小孩抱著她取笑,「姐姐好粘人喔!」
「……」
姐姐不想說話。
般弱四十歲的時候,西敏小有名氣,成為了實驗大廈最年輕的教授。
婚後日常一如既往的平淡悠長,他們在房屋的後面開出了一片空地,半邊種田,半邊種花,男女搭配,幹活不累。般弱最喜歡的就是那一架庭院鞦韆,最年輕的西蒙教授花費了一周時間給做的。
這位全知全能的神,好像在手工方面格外笨拙,隔壁鄰居只用三個小時就搞定了。
般弱就這件事嘲笑了祂整整三天。
再然後,般弱被按在鞦韆里,影子愛人嬉笑著纏上了她的腳踝。
「來嘛,姐姐,我們在鞦韆玩遊戲好不好?」
欺軟怕硬的小綠茶從此閉嘴。
五十歲,她長出了一根白髮,還是西敏給她梳頭發現的。
祂似乎有些呆。
神靈的生命何等的漫長,對幼神而言,衰老是一個不曾習得的語言,它乏味又無趣,只有一些擁有破壞、戰爭、死亡、瘟疫等權柄的神靈會精通此語。
「怎、怎麼會這樣……」
祂震驚得語無倫次。
「神,上床,會,會永生的啊……」
當然永生是一個誇張的詞彙,但祂明明記得那該死的引領者說過,人類跟神歡愛,是可以永葆青春的!
般弱則有些奇怪看著祂,解釋道,「還記得我給你那個徽章嗎?我把敏西,嗯,也就是未來的你給予我的神力提取出來了,我這身體相當於被破壞了一次,接納不了任何神力,自然會很容易衰老。人類又不是長生種,都會死的嘛!」
她說得輕描淡寫,聖殿卻崩潰了。
「不……我不要你死……你不准離開我……」
「有辦法的,一定會有辦法的……」
祂使勁咬著手指頭,這是幼神緊張惶恐時最常做的動作,破皮之後,淡淡的血腥味飄了起來。
不等般弱說話,祂消失在原地,返回了帕斯聖山,那些老去的聖殿對新生強勢的神明又敬又畏,然而聽祂要為人類延續生命,眾神都沉默了。
——那是不可觸碰的禁忌。
西敏又去了萬神殿,得到的是同樣的答案、
祂迷茫又絕望。
雨天,神明血肉模糊地爬進了屋內,祂渾然不顧自己的傷勢,興奮地說,「弱弱!弱弱!我知道人類怎麼長生了!」
祂盜竊了帕斯聖山的生命禁書,並且從中找到了一條復活人類的禁術。
「很簡單的,我可以找一具少女的身體,拘禁她的靈魂,再讓你從中醒來!副作用,嗯,就是遺忘,沒關係,我記得,我替你記得的!」
般弱卻在聽到祂的敘述之後,選擇了拒絕。
「我不要。」
她說得那麼清晰、堅定,讓祂剛升起的希望又淹沒在雨聲里。
「你就那麼確定,那個從另一個軀殼醒來的,失去記憶的,還是現在的我?我將我短短的人類一生都奉給了你,你卻要在我死後,愛上另一個我嗎?要是遺忘了也沒關係,我們感情好像也不是不能被別人取代,即便那是你創造的我。」
最殘酷的事實是,她會背負一具又一具的罪惡屍骨,再多的功德都抵消不了。
祂呆了呆。
祂被她嚴厲面孔嚇哭了。
「……我、我沒有……弱弱,不會,不會有人取代你……」
「我知道。我知道你乖。」
她嘆息著,將這一團瑟瑟發抖的血肉抱進懷裡,吻著祂那怪異扭曲的嘴唇。
「我是人類,我會衰老,但我保證,一定陪你到最後一天。除非,你不喜歡這樣蒼白老態的我……」
「不會!!!」
祂激動起來,血肉四處分散,黏住了般弱的臉頰跟手腳,活生生弄成一個血案現場。祂用力咬住她的雙唇,似乎要將祂多日來的不安與絕望宣洩出來。
般弱欲言又止,這種血肉橫飛的恐怖片氛圍她有點吃不消啊。
唉,算了,當哄小孩了。
恢復人類身軀的第一天,西敏就辭去了凱瑟皇家學院的院長之位,中斷了那條本該榮耀的學術之路,很多人都對此感到費解。
祂也不解釋,回到了人類愛人的身邊,與她形影不離。
當她有了一頭美麗的銀髮,祂給她編著最好看的小辮子,系最漂亮的蝴蝶結,笑著說,「跟我的金髮真配!」
當天氣晴朗,祂推著她出去買東西,她講價講得唾沫橫飛,售貨員悻悻來一句「真是個精明的老太太」,同樣畫上老年妝的祂也會刻薄地回一句「真是個不體貼老人家的小女孩」。
當她有一日從長夢中醒來,看著坐在床邊的祂,詫異地問,「你是誰?」
祂撫摸著她那張被歲月偏愛的臉頰,對著這個消瘦又天真的小老太太溫柔地說,「我是你的小丈夫,西敏呀。」
傳說,霧涅山脈的盡頭,住著一位墮入永夜的暴君,這裡是活人的禁區,有時又是賭徒的天堂,只要你付得起代價,你可以實現任何的願望。
深夜,霧氣森冷,沉眠的永夜暴君被不速之客喚醒。
「……嗯?帕斯幼神?還有一個人類?」
是祭品麼?
腐臭的湖水涌動,拖著一顆死去億年的大腦,表層寄居著無數的眼球與觸手,祂是那樣的巨大醜陋,低吟著不為人知的血腥秘密。這一名污穢的、邪惡的存在,是誕生在帕斯聖山的第一座聖殿,祂執掌光明,又放逐在死亡的夜幕,最終被逐出帕斯聖山,墮落進了混沌的永夜。
「啊,帕斯的來客,真是懷念。」
永夜暴君低沉地說,「那麼,小神明,你也是像你同伴那樣,來交換永生的?」
祂又掃過幼神背上的人類,冰冷譏笑。
「就憑這個老到掉牙的祭品?」
般弱歪了歪頭。
「哥哥!腦!腦!有蟲!丑!」
永夜暴君有些暴躁,「那是觸手!觸手!不懂得欣賞藝術品的該死的人類!」
般弱繼續起鬨,「哥哥!它髒髒!不洗澡!」
她捏著少年的臉,大聲地宣布,「我!洗了!乖的!」
西敏轉頭,碰了碰她的額頭,安撫道,「知道,你乖乖的,哥哥跟不洗澡的說說話。」
永夜暴君:「?!」
般弱嗯了一聲,乖巧玩起了手裡的野花。
少年神明的笑容一閃而逝,祂重新看向煩躁的永夜暴君,輕聲地說,「我聽說,只要能給得起您要的,就可以實現任何一個願望?」
森林裡的黑霧瀰漫,迴蕩著不知名的尖嚎,仿佛要吞噬一切生命。
「你要什麼?說來聽聽。」
「我要與人類締結婚約。」
死腦呆滯了一分鐘,很有惱羞成怒的意味。
「……小鬼,你可以滾了!」
[神不可與人類締結婚約]
這是至高禁令!
從神祇誕生的那一刻起,就註定了雙方命運的不可交集。
哪怕祂被帕斯山放逐了那麼久,依然記得清清楚楚!這幼神記性比祂還差!
等等,祂該不會指的是祂背上的傢伙吧?!
西敏流露出失落的神情,「果然還是不行麼?」
少年神祇似乎預料到了這個結果,又揚起笑臉,認真地說,「那麼,我想要成為人類,真正的人類。除了記憶和情感,您可以收走我身上您所需要的。」
死腦的眼珠悄然變得血紅。
「包括靈魂?」
「包括靈魂。」
「包括分食?」
「只要您想。」
「……」
夜幕更為濃厚,慘白色的月光落在少年神靈的側臉,祂輕柔放下般弱,眷戀不已摸了摸她的銀髮,還有枯萎的臉龐,眉眼依稀有天真明媚的痕跡。
「……哥哥?」
她的眼珠圓溜溜的,像透明玻璃珠一樣清澈,與初見那一日模糊重疊。
她不再記得祂。
以後也不會記得祂。
「吾愛。」
祂低喃了一聲,又很快恢復情緒,哄著她,「呀,這花真好看,哥哥給你多摘點,給你做個花環好不好?」
她用力點頭。
「那你別亂跑。」
西敏把她的兜帽蓋上,夜風也被擋在斗篷之外,祂才起身,慢慢走入了山脈深處。
不再回頭。
般弱等了很久,等到睏倦揉著眼睛,哥哥也沒有回來。
呀,真是壞哥哥。
她嘰里咕嚕嘟囔著,在黑夜中漸漸睡著了。
「啾啾!啾啾!」
嘰嘰喳喳的鳥叫聲讓般弱煩得不得了,突然她感覺額頭一熱。
「我靠!!!」
般弱的早餐是烤小鳥。
她吃飽喝足,在周圍溜達,這是一座山谷,面前則是一潭腐臭的湖水,她發出了嫌棄的聲音,「這黑黢黢的,洗澡水多久沒倒了,真不講究。」
永夜暴君:「???!!!」
邪神也是要面子的!
濕淋淋的大腦從水面浮起,發出了最恐怖的警告。
「人類,歡迎來到死亡的聖殿——」
「嗨呀!好醜!」對審美不及格的東西,般弱一如既往的毒舌,「行了,不用說宣傳標語了,你邪神是吧?我知道,你就是那啥,帕斯山反抗第一神!我家那小孩跟你搞了什麼交易?祂又給我犯蠢了?」
永夜暴君一陣窒息。
般弱琢磨起來,她最後的記憶是一場夢,隨後就模模糊糊得看不清,連外界的反應都遲鈍了。等到再睜眼時,自己意識清醒,美貌依舊,還有一具煥發生機的身體,哪裡還不明白小聖殿獻祭了自己。
這個愛情至上的小蠢貨,說了也不聽,還是得她來收拾爛攤子!
半個小時後,般弱被粗暴扔出了霧涅山脈,她拍了拍屁股,踏上了尋找小丈夫的旅程。
據說這倆神的交易一波三折,方案改了又改,最後變成了——
般弱接受不老魔女的祝福,生命長在,青春永駐。
而小聖殿呢,祂承擔了永夜暴君的詛咒,遠離鮮花與聖城,墮入深淵,光環不再,因此每一次輪迴,都會以備受歧視的怪物之身誕生於世,在痛苦與仇恨中永遠沉淪。
般弱專門奔向怪談誕生地,經過三年的流浪,終於感應到了熟悉的氣息。
「啊!怪物!軟泥怪!」
「打死它!打死它!」
一群小孩子舉起石頭,瘋狂砸在一團灰撲撲的軟泥上。
小軟泥怪的叫聲嬌嫩,像是哭泣的童音。
「嚶……嚶……」
它不住躲閃,仍被小孩子砸得稀巴爛,泥塊疼得散開。
般弱眯眼,她彎下腰,撿起了附近的泥塊。
「啪!啪!啪!」
一陣密集的襲擊。
小孩們尖叫著逃開,仍被泥塊砸中,他們氣急敗壞,「老女人!該死的老女人!」
然而他們仔細一看,那女人年輕得過分,長發烏黑,臉頰紅潤,還有一身鏽紅色騎裝。
他們打不過,哭著跑回家。
「小樣!」
般弱拍了拍手,蹲下來,小軟泥怪嚇得後縮,般弱則是伸出手,撥開那倆片小樹葉,露出小軟泥怪的眼睛,正好一金一紅。
果然沒錯。
她噗嗤一聲笑了,又氣勢洶洶插腰,「跟我回家,不然我用水和了你當尿壺!」
「嚶?」
以它目前的智力是無法理解尿壺這種高級詞彙的,但不妨礙它屈從強者的本能。
「好了,你答應了,你叫什麼名字?我跟你契約!」
「……雙子……嚶……」
「雙枝?」
已經擁有魔女之身的般弱直接放飛,她好玩似的,折了兩根小樹枝,插在軟泥怪的眼睛上方,像是兩條小羊角辮,惡趣味地調戲它,「是這樣的雙枝嗎?嗯,你說的,以後給我扎雙馬尾知道嗎?」
小軟泥怪怯怯地眨眼。
小軟泥怪跟魔女回家了。
從這一天起,它悲慘的童養夫生活開始了。
魔女脾氣不好,任性又挑剔,洗臉用山泉,泡開的茶水要八十五度,枕頭在睡前不可以出現一絲褶皺等等。
魔女製藥本領高強,上門預約的客人總是很多,於是他們經常看見魔女的身邊圍繞著一道矮小忙碌的身影,臉頰紅撲撲的,還小女孩似地扎著兩根小辮子,人畜無害得很。
有時候因為太累了,直接不做人了,癱成了一團泥。
客人們:「!!!」
差點嚇尿!
漸漸的,有關於魔女的不老傳聞,以及她虐待惡魔養子的風聲越演越烈。魔女很橫,從不在乎,被惹毛了直接放出一堆咒,足夠人們消停整個世紀。
當巴頓帝國經過無數戰火,合併成了費羅聯盟,魔女依然年輕自由。
小軟泥怪長得很慢很慢,好在魔女青春永恆,有足夠的耐心等它長大。
欺負男友當然從小時候抓起啦!
般弱堅持秉承這個理念。
所以熬夜通宵看帝國言情小天后新出小說的她坐在床頭,矜持發言,「雙枝,午餐我要一碗四十度的杏仁牛奶粥,暖暖的剛好入喉,一份經過高溫烤制的酥軟小羊排,記得放迷迭香,指甲蓋大小的黑胡椒碎,再切上兩片的白麵包,配城堡火腿,喔,還有一杯放了六枚心形冰塊的雪利酒!」
「沒問題。」
小軟泥怪化形之後,長成了一名寬肩窄臀的美少年,他有著灰琉璃的發色,異色瞳更是晶瑩美麗。
雙枝重複了一遍,溫柔地問,「還有別的嗎?主人。」
「我要泡澡,最純淨的山泉水,你知道的!」
般弱揮一揮手,「你去準備吧。」
「好的。」
異瞳少年掀開了被褥,熟練抱起了魔女,往浴室走去。
「欸?你幹嘛?」
「西敏伺候您洗澡,我的主人。」
「欸!!!」
我敲!這傢伙覺醒了!
般弱想到這些年對他的瘋狂壓榨,頭皮發麻,轉身就跑,只是很快她的雙腳底下多了一片軟泥沼澤,咕嚕一聲,她被吞得腦袋都看不見了。在不知名的空間裡,纖細的手臂從她身後伸出來,小孩乖巧束著長長的馬尾辮,指尖滑落她的腰肢。
他跟她咬著耳朵,「姐姐太壞了,要懲罰姐姐。」
事後,般弱頭昏眼花,累得倒頭就睡,嘴裡還嘰咕著,「臭弟弟,打洗你……」
西敏輕輕一笑,又幫她把枕頭墊好,察覺到底下的硬物,他緩緩抽了出來,帝國最新的流行小說。
《哥哥弟弟都愛我怎麼辦》
他偏了偏頭,長辮垂落,問身邊的纖細影子,「未來哥哥,你覺得,我們要怎麼辦呢?」
萬物靜籟,無人回應。
只是,當太陽沉睡,光影交錯的同時,孩子氣的雙子俯下身來,在她的臉頰各自落下對稱一吻。
我愛。
過去與未來,我們從來都在。
()
【請記住我們的域名 ,如果喜歡本站請分享到Facebook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