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哧吭哧吭——」
半夜三更, 荒郊野外,小和尚舉著一把小鏟,挖得滿頭大汗。【無錯章節小說閱讀,google搜尋】
幹什麼呢?
挖坑埋屍。
小妖精很不滿, 踢著他的屁股尖兒,「幹嘛給他們收屍呀?他們把你打得半死,就該被野狗啃食!」
小和尚撓了撓頭,「師父說, 人死如燈滅,青絲亦白雪, 我們出家人當慈悲為懷, 不要跟蠢爐一般見識, 死都死了,就當一筆勾銷。再說,他們是惡人,腐肉也不好吃的,野狗啃了會拉肚子,反而害了它們。」
小妖精:「?」
我咋感覺你是個天生的芝麻球呢。
她又看過去, 小和尚一身凜然正氣,雙眸純澈無害。嘖, 真像個小傻子,賣了還替她數錢的。
小妖精噘起嘴,「那下次呢?下次又有蠢爐打你怎麼辦?」
小和尚鼻尖沾著泥團, 他想了想,認真道, 「我有金剛護體,他們打不死我的,我就是受點皮肉傷, 唔,沒事兒,就是有點兒疼。」
他們不害你,我就不送他們去西天見佛祖老大。
小和尚內心補了一句。
般若又想起套他麻袋那回,「那你這麼厲害,我們第一次見面,你是不是放水啦?你可以啊,釋雪生,你還扮起小豬仔,吃我這頭大老虎呢!」
她登時不高興抱住了小臂,說翻臉就翻臉。
「沒有呀。」小和尚早就習慣她陰晴不定的性子,也沒有生氣,軟噥噥道,「去年春畲,我還沒修煉呢,打不過你的。」
「……喔!那還是我厲害!」
「嗯,你厲害的。」
等到小和尚填完了坑,他拍了拍手,一面托起鏟子跟竹筐,一面轉身牽她手腕。
「走,咱們回家睡覺。」
小妖精的手掌伸到半路,狐疑瞅著他,有點兒不放心,「那你修煉了,老厲害了,還有火噗呲噗呲燒起來的,你不會趁我睡著,噗呲噗呲燒了我罷?」
老實的小光頭髮飆不容小覷,那天火噗嗤一聲,全都燒成黑炭,那折磨的勁兒比她還狠哪。
「我不會的。」小和尚委屈巴巴,「我出家人,吃素的,不吃葷,那炙肉我不都給你吃了嗎,我不愛吃油,我幹嘛吃你的肉。」
小妖精似信非信,出家人真麻煩呀,連沾了油水的好肉好菜都吃不得,又聽得小和尚道,「你個萬年道行的妖王,把我煮了吃師父都不知道,我那麼矮,胳膊又那麼細,惹你干甚呀,嫌命長了啊。」
這話妖王愛聽。
她舒坦極了,芥蒂消除,高高興興牽起小光頭溫暖綿嫩的手。
走到半路,小妖精困得哈欠連天,小和尚又把她塞進竹筐里,用佛青色小襖蓋好她,免得寒風侵襲。小妖精被生硬竹條擠出了幾道紅印子,她頂開襖子,趴在框邊,可憐兮兮地說,「這裡我睡得不舒服,釋雪生,你抱我睡好不好?你胸前最暖和啦!」
小和尚耳尖粉嫩嫩的,「這,這不行的吧,我還小呢,不可以抱你的。」
「有什麼關係呀?蓋過印章的,大的小的你都是我媳婦兒。」
她吵吵嚷嚷跳了下來,落地就現了草木原形,翠溜溜又涼絲絲的根莖兒,得寸進尺扎進稚嫩的胸懷,「喏,這不就行了。」
「那你藏好了,別跌出去,教人看見,會大亂的。」
小和尚拗不過她,只得一遍又一遍囑咐她。
「知道!知道!哎呀,你這什麼破珠子,老扯著我!」小妖精疼得枝條亂顫,「你脫了它嘛!」
「你別動呀。」小和尚手指綿軟,頗有耐心解開她纏繞在珠白佛珠的嫩芽枝葉,同她解釋道,「這是祥瑞硨磲,可驅邪,降魔,解毒,靜心,我要戴著它修行的。」
「啊?那你這,這破珠子不會收了我吧?」
小妖精垮下小臉,她只是想娶個好看的小媳婦兒,可不想被它超渡。
「不會的。」小和尚跟她保證,「你不是要等我長大,娶我回家麼?我不會傷害你的。」
「那拉鉤,你可不能騙妖。」
她躲進他熱烘烘的胸脯,鑽出一條細細長長的青翠枝芽。
「拉鉤。」
小和尚彎曲指尖,勾了勾嫩枝芽。
小妖精得了承諾,心滿意足酣睡過去。
「當!當!當!」
新雨初晴,僧人敲響晚鐘。
「觀自在菩薩。」
大雄寶殿前,僧眾朝暮修持,願力愈發恢弘厚重,誦經聲越過黃牆黑瓦,飄向熙熙攘攘的長街短巷。
「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
少年小僧眼皮一顫,又綿長調子,飛快掩走這一筆差錯,他姿態清正威嚴,面目朝著安詳慈愛的旃檀佛像,可是眾僧怎麼料到,那一襲清淨寡慾的緇衣里,藏著的卻是與香積佛國無關的少年情愛。
夜幕低垂時,晚課轉入尾聲。
少年小僧緩步下殿,回了寮房,他背著房門,輕不可聞鬆了一口氣。
隨後他揮袖舉臂,手掌探入胸膛,抓住了一截韌軟的根莖。還未放到床邊,妖兒便塑了人身,半邊小臀坐在旁邊的供桌上。
她閉著雙眼,熟練環住少年小僧的一束細腰,紅潤的嘴兒劈里啪啦倒了一頓豆子。
「釋雪生,你是不是又喚我名字了?我方才睡得可好了,你的心肝兒突然噗嗤噗嗤亂跳,彈得我東倒西歪的。」她懶懶睜開半邊眼皮,不滿地抱怨,「還把我的枝條兒給弄濕了!不是讓你在我睡覺的時候不准喝水的嗎!」
小僧有些手足無措,吶吶道,「我,我沒喝水,三天都沒喝了。」
「也沒尿尿?」
妖兒仍舊是八年前的天真無邪,問得腥膻又直白。
「……沒、沒尿,你不是都能瞧見麼。」
而八年後的小和尚卻是風華正茂,情竇初開,對她有了一絲朦朦朧朧的渴望,跟小女妖說起這種私密的禁地,他耳根軟爛發紅,根本不敢看她。
「真的嗎?」妖兒不太相信,「那你怎麼老是濕黏黏的,你把我花裙都弄濕了!難道你胸前還養了一口靈井嗎?!」
妖兒非要扒開他的僧衣,尋根究底。
「不是靈井,呶呶,別,別亂摸。」
呶呶是他給小妖精取的小名,她是個剛烈蠻橫的主兒,什麼脾氣都擺在了臉上,又很愛講話,逮住他就呶呶叨叨的。
小僧紅臉咬牙,四處躲閃,被小妖精強硬摁著。
「不是井兒,那是什麼?」
小妖精震驚無比。
「難道你背著我養了其他小妖精?!」
捉姦拿雙,她就更得瞧瞧了!
「好啊你釋雪生,在本王的眼皮底下,你膽兒肥得流油了!」
小僧氣急敗壞,「我沒有!你污衊我!!!」
小妖精也插腰,「沒有你躲什麼呀?鬆手!松不松?!」
「不松!反正我沒養小妖精!我問心無愧!」小僧死死抓著衣襟,「這是佛門淨地,你,你不能亂來,嗷!!!」
他的手背被妖兒惡狠狠血咬了一口,疼得他秀目扭曲,幸好寮房施了隔絕的法陣,否則他這一嗓子,不得驚動淨宗的長輩們。
「唰——」
小僧就像是案板的魚兒,後腦勺被人用刀背拍了一記狠的,正昏頭昏腦呢,冷不防被她拽下了僧袍,宰殺得乾淨利落。
小妖精眨了眨眼。
怎麼說呢?
很壯觀哪。
她還記得,幼時的小和尚臉頰雖然圓潤可親,但胳膊細細的,綿得跟麵條似的,手腕又伶俜極了,好像她輕輕一捏,就能脫出稜稜的骨來,像一頭養不活的奶貓兒。
如今放眼放去,奶貓的背部寬闊壯碩,肩膀仿佛壘起了兩座懾伏群魔的天塹雄山,蜿蜒而下的筋肉飽滿結實。當溫潤軟彈的大胸隨著呼吸起伏,如同融化了一層雪白酥油。
皚皚雪峰,延綿不絕,最惹人注目的,就是酥山之上的顯眼動靜。
他皮色冰白無瑕疵,任何一點紅色落到金剛之身,都是硃砂暈染後的極致艷烈,般若沒見過這般秀色可餐的和尚大胸,好奇碰了一碰,溫潤胸肌劇烈顫動,竟顫顫破開了一池冰漿,宛若肥濃的鮮嫩乳酪,澆著那不經事的酸櫻桃。
沒見過美色世面的妖王:「……?!」
滔滔洪災,嚇我一跳!
她結巴起來,「怎,怎生成這樣大了,你是不是病了?」
她難以形容自己的震撼,雙手無措比劃,還拉出他的師長,「你咋比他們都大啊?」
小僧羞得腳趾發麻,緊咬著牙齒,生怕自己發出叫魂似的聲兒,他溢出哭腔,「我怎麼知道,不知不覺,它就長成這般了,你,你看夠了沒,都說了,我沒養其他妖,你偏不信我!」
般若咽了口唾沫。
好奇怪。
又有點嚇妖。
起初她其實沒什麼感覺,可是看小和尚這羞死人的罕見情態,不知怎的,心頭也鑽了一簇桃花火,燒得她莫名焦渴。她舔了舔唇,強裝鎮定,「我,我知道了,我信你。但你出漿了,可不是我乾的,別賴我昂。」
小僧壓著唇,竟是頗為幽怨,「你怎知道不是你乾的?你自個兒睡相不老實,總是磨牙,還愛亂咬,也不知夢中吃了甚麼,把我的桃核兒都給磨破了。」
般若:「???!!!」
還有這等混帳美事兒?
我竟不記得了?
小僧披上僧袍,把自己遮得嚴嚴實實的,見妖兒還是一副震驚、迷惑、無助、甚至是有些可憐的小樣兒。
他心軟極了,不再遷怒她。
當小妖精怯怯問他疼不疼,小僧哪裡還有怨氣,反過來安撫她,「也不甚疼,只是痒痒澀澀的,有些難受,然後,然後,它就一直這樣了,我怎麼也止不住,還在師兄面前險些露餡!前些天師兄邀我共浴,我都推了,日後他們再邀我,你說怎麼辦?」
小僧苦惱無比,發起愁來。
那麼長的一段話,小妖精只聽到共浴了,立即攏住他的衣帶,「不准!不准跟他們洗澡!」她嚷嚷道,「你的曼妙肉/體是我的!誰也不准偷窺!」
「什麼曼妙肉/體!你都在亂講什麼呀!學的竟是些混帳話!」
小僧被她弄得又羞又臊,睜圓一雙清靈貓眼。
「他們都是男的,又是我師兄,從小一起長大,不會對我怎樣的!」
小妖精振振有辭,「我也有雄蕊啊,我跟你從小長大,還不是惦記著你那麼久,誰知道他們什麼心思呢!反正你是我的媳婦兒,只准我惦記,旁人斷然沒有任何可乘之機,讓他們死了這條心吧!」
她是真不害臊,一口一個惦記,像是要把他戳進心窩裡去。
「釋雪生你聽見了沒?別說是共浴了,你一根手指頭都不准被別人碰,不然我剁了他們手指!」
妖王抖起了一家之主的威風。
小僧連忙順她口氣,「好,好,我不被別人碰,你別動不動就剁啊,砍啊,殺啊,口造業障,容易壞掉運氣!」
「嘻嘻,我嚇唬你的,誰讓你最好騙啦。」
一僧一妖又重歸於好。
為了讓小和尚的巨胸更好地養傷,小妖精主動讓位,將自己的住處搬到了他光溜溜的頭頂,不管是小和尚挑水劈柴,還是念經抄書,身板兒都穩噹噹的,般若也不怕自己跌下來,甚至閒暇之餘,邀了五六隻藍胸佛法僧到他頭頂做客。
大家嘰嘰喳喳的,很是歡樂。
佛法僧對般若羨慕不已,「妖王喳,這小和尚真寵你喳,還允你到他頭上搭巢啊喳!」
妖王驕傲不已,「他是我媳婦兒!」
佛法僧撲棱著藍綠羽毛,「不可能喳,小和尚出家了喳!」
其餘藍胸鳥也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是喳,是喳,僧人無妻無夫喳!」
「你們不能成親喳!會遭天譴喳!我見過私奔的燒成灰灰了喳!」
「正邪勢不兩立喳!」
「長痛不如短痛喳!」
它們左一句不行,右一句不能,妖王聽得刺耳,生氣攆走它們。她越想越惱火,趴在小白僧的頭頂,抽出枝條,鞭著小白僧的嘴唇,氣勢洶洶,「釋雪生,你是不是騙我,佛法僧說咱們不可以成親的!」
「……嗯?」
這一日六月六,恰逢曬經節,烈日沸煎清淨國土,經幡,飛鳥,寶塔,佛碑,梵種,都被這滿海金波籠罩,光耀奪目,又萬物靜籟。少年小僧著了一襲沉香色的莊重僧袍,胸前鎮著一圈兒潔白硨磲佛珠,面容也被無邊金海照得虛幻美麗。
他眼神靜定,從匣里捧出一捲髮霉潮濕的經書,冷不防唇間被狠抽了下。
突然的痛感讓少年小僧本能抿緊嘴唇,半含住了那一條泛著草木清香的根兒。
妖王:「???」
他要吃我根莖?!
好哇,他露出真面目了,還是要超渡本妖!
般若嚇得背脊發涼,一個沒控制住,就想轉換人身逃跑,等等,好像腦袋倒向地面了?
小僧的瞳眸似滿月一般,睜得發圓。
他呼吸停滯。
那張鮮紅圓潤的臉頰在他眼前顛倒。
油青青的絲絛同蝴蝶小辮輕快翻飛,她的嘴唇驚惶失措地擦過他的鼻尖,整一條盤球錦流黃裙在空中倒覆,裙擺四散開來,宛如一簇簇朝天生長的軟枝黃蟬,輕盈又美麗地綻開流光。
小僧忽然想起他小時候采的那一叢嫩生生的軟枝黃蟬。
幼童的手指不經心碰到了汁液,很快又紅又腫,癢得厲害,最小的師叔一邊耐心擦藥,一邊告誡抽抽噎噎的小師侄,「這種小黃蟬好看是好看,但它有毒的,它的根啊,葉啊,花啊,還有汁水,咱們都不能碰,更不能吃!」
「就像妖魔神怪一樣,越是玲瓏小巧無害的,越毒著呢,你可別被那些禍害騙了,更別因為一時情動心軟,毀了你的道行,到時候後悔也來不及了!」
小師叔說這話時,臉上掠過明滅的光影,似滄桑,又似落寞。
後來,他從四師叔那裡,聽到了五師叔的陳年過往。
那一年的小師叔光風霽月,是高不可攀的聖地行走,世人尊崇供奉,他在追捕一隻魘夢鼠時,對方化作美貌少女,聲淚俱下述說自己的種種可憐境地,小師叔聽得不忍,就把她收留在旁。
豈料因此埋下了滔天禍根。
四師叔恨恨地說,「那夢鼠一族,最是詭計多端,陰狠毒辣,她們專門仗著自己美貌,去引誘一些不能破戒的道士法師,好將對方的功德據為己有。浮屠三宿桑下,怎能不動搖?你小師叔被她連哄帶騙,竟也動了真情,要與她雙宿雙飛。」
「那鼠妖又是怎樣報答的?她哄你小師叔喝下了毒酒,竊走了你小師叔的菩提佛心!」
「你師叔追她而去,想要問個明白,她反而找來了她的夫君,說你小師叔起了色心,對她這個有夫之婦欲行不軌,就這樣,你小師叔不明不白背負了污名,被世人唾罵,被聖地除名,我淨宗也受到牽連,百年不得入聖地修持!」
「百年道行,毀於朝夕,還牽連宗門,你小師叔足足花了五六十年才走出來,我真恨不得將那鼠窩一鍋端!」
四師叔說完小師叔,又對他語重心長囑咐,「你要引以為戒,切不可步你小師叔的後塵!正邪殊途,那有什麼真心真情呢!」
我會……步小師叔的後塵麼?
小僧搖動著心頭那一口鈴,有些驚慌,又有些迷茫,他還沒想得清楚,見著妖兒要摔,身體比他的決斷更快一步,伸出雙臂要攬住她——
完了要摔!
般若果斷閉眼抱頭。
「天水山雷,風火地澤,靜。」耳畔拂過一縷熱風,好像是小和尚的手指,聲音透著一絲凝澀,「好了,睜眼罷,你摔不著。」
般若彈開一隻眼。
小和尚的模樣還是顛倒的,她被靜止在了空中。
那她怎麼下去啊?
她正這麼思索時,小和尚忽然湊得很近,那雙貓兒一樣的親近圓瞳在日光下泛著淺淺的藕絲褐,又像是絞在一塊兒的琥珀糖絲,鼻尖的汗珠燙得出奇,他慢慢靠近她的雙唇,汗衫混著香燭瓜果的氣味,濃烈又意外清甜。
他張了張失聲的唇,似是祈求,又似是說服自己。
「我……信你。」
信你牽過來的手,貼過來的臉,信你此生不負我。
在這炙熱無風的午後,經書被靜靜翻曬,小情僧倒印著妖的唇兒,方方正正,不曾偏離。
小妖精:「?」
小妖精好奇瞪大了眼睛,情緒激盪,頭頂冒出了一朵圓鼓鼓的小花苞。
好軟!好燙!
這吻一觸即分,如尾燕掠水,朝露蒸發。
小僧被她看得羞了,埋起肩膀,又裝作忙亂的模樣,拿起竹籤翻曬諸佛藏經,好像什麼都不曾發生。
「咚!!!」
般若頭朝地,連帶著剛長出來的小花苞,砸了個嚴嚴實實。
小妖精:「???」
早砸晚砸,遲早得砸,那他剛才靜止了一瞬是什麼意思?
把她的裙子反過來也曬一曬嗎?!
「你,你沒事吧!」小僧聽到響動,懊惱無比,「我忘記接住你了!」
小妖精摸著頭頂的紅疙瘩,滿肚子裡堆滿了炮火,然而抬頭一看,小和尚秀色可餐,那兩瓣唇兒軟凍凍的,她惦記起來,什麼火氣都消了,「釋雪生,我還要!」
以前怎麼沒發現,他的唇兒也是可以吃的呢?她光顧著他的眼淚了!
「要、要什麼啊。」
小僧面紅耳赤,不自覺口吃起來。
「要方才那個!」
小僧被燒得更厲害,同手同腳的。他擺脫不了她的糾纏,單手捂住她的嘴唇,啞著嗓音,欲蓋彌彰,「我,我還有很多經書要揭曬呢,現下沒有閒時,而且師兄們會過來……你先變回去,去屋裡待著,別亂跑。」
「那晚上沒有人你給親嗎?釋雪生?給不給親?」
小僧眼神飄蕩,低低應了句。
「……嗯,給親。」
半夜,月神抱兔,壇場清寂。
而在一扇窄窄薄薄的小窗旁,小妖精坐在香木框邊,雙腿夾住了那一截勁瘦金剛腰。
「那我親囉。」
小妖精便噘起水嘟嘟的唇,緊緊貼靠他那纖瘦的、細薄的、仿佛至高禁地的淡唇,沒有了白日裡的金烏曝曬,反而冰冰涼涼的,像一道軟滑的凉糕。小僧手心用力握著一塊檀木桌角,尖尖的,他卻感覺不到痛。
小妖精睜著眼,硬是動也不動,貼了半個時辰。
等到一股新鮮勁兒過了,她又不是個老實的,眼珠子開始四處亂轉,沒一會兒就撞上了那委屈的、閃爍著淚光的貓瞳。
她直覺不妙。
果然——
「空桑般弱,親得這麼敷衍,你不想親就別親,當我稀罕麼!」貓兒胸膛起伏,放著狠話,「以後,以後我再不給你親了!」
小妖精:「!!!」
貓兒獨自鑽進被褥,背對著她躺著。
般若趕緊翻山越海,還沒開口,他就伸出胳膊,將被子蓋過那一顆圓溜溜的光頭,擺明氣得狠了,餘光都不願意掃過她。
般若扯下被褥。
他又拉起。
反覆幾次後,他似有妥協的跡象,但仍舊不搭理她。少年小僧側著臉,茸茸翹翹的睫毛被淚水覆蓋,宛若一叢叢剔透雪林。
「你,你莫哭嘛。」
小妖精天不怕地不怕,也難過年少美人關。
「你想要我專心親你是不是?那再來,我肯定不想別的,就想你。」
他倔強抿著唇,眼淚卻一顆顆往下垂落,悄無聲息濕了枕頭,「我是阿貓阿狗麼?要你施捨。不親,走開。」
小妖精簡直撓禿了頭。
「你別這樣呀,我又沒同別的小光頭親過,第一次我不知道怎麼做的呀。」
少年小僧撩開鮫青色的薄眼皮,很冷艷的姿態,卻帶著一點兒哭過的嬌嬌鼻音,「誰知道你有沒有偷跑出去。」
「沒有沒有!」
小妖精都快把腦袋搖成一隻撥浪鼓,「我發誓我沒有背著釋雪生亂搞,否則叫我天打雷劈,魂飛魄——」
「笨妖!誰要你發誓了!」他斥她,「口無遮攔!」
她最會趁虛而入,「釋雪生,你不生我氣啦?」
「……哼。」
他勉為其難挪了個窩,塌的,剛溫過。
小妖精心安理得躺了下來,受了這一番溫香軟玉的美意,摟住他的頸,舔那濕得卷翹起來的長睫毛,「那,那咱們再親一次。」
小妖精這回學精了,用她靈活的小舌頭作法,賣力汲著那一口甜泉,混不知什麼是克制與收斂,把小和尚吸得滿臉漲破春水,險些昏厥過去。
她也被激起了好勝心,雪獅子玩火球似的,哪裡要緊就玩哪裡,發間的珠子花兒被她晃得瀝瀝響。少年小僧的氣息原本綿長均勻,被她弄得紊亂無比,他覺著快要死了,氣喘吁吁推開她,「好了,夠了!」
「不親了麼?」
她有些意猶未盡。
少年小僧瞪她一眼,卻是軟綿綿的,沒有半分凌厲。
吻後的震顫餘韻還在,他也沒有平時的清疎矜持,熱切挨著她,熱烘烘的臉,出水的眸,粘稠到無可辯駁的心意,「你……你摟也摟了,親也親了,什麼時候向我師父提親?」他微紅俏臉,「我也,也好繡一繡嫁衣,跟你還俗回家。」
還俗?這又是什麼詞兒?
小妖精沒讀過多少書,都是被小和尚手把手教,她不耐煩了就不學,很多事情都是一知半解。
她想得頭痛,索性放到一邊,算了算空桑山到淨宗的腳程,「唔,搬山要搬很久啊,明年吧,明年妖將妖兵就能把山頭搬到你宗門對面,然後咱們敲鑼打鼓,熱熱鬧鬧成親!」
她就知道那些佛法僧都是誆她的!
這不是能成親麼!
「這……這好嗎?」少年小僧有些遲疑,哪個妖魔那麼大膽,當著佛門聖地,跟前釋家弟子成親的?她甚至把她老巢都端來當喜房了!
師父會打爆她腦殼吧。
「有什麼不好的。」般若拍了拍胸脯,「這樣咱們兩家離得近,你出嫁後,還能天天回娘家呢!」
少年小僧:「……?!」
有點道理。
釋雪生被徹底說服了。
反正師父大錘也不很重,他能架得住,他攔了一攔,再哭一哭,師父疼他,總不至於讓他年紀輕輕就守寡了罷。
「好。」少年小僧鼻尖抵著她,「明年你提親,我還俗,你以後,再不准對其他妖、魔、鬼、怪、精、仙、神、人負責,知不知道?」
「你,你只准親我的唇,睡我的榻,壞我的心經,知不知道?」
「你只同我修歡喜禪,知不知道?」
小妖精被哄得暈乎乎的,疊聲就是,「知道,我都知道!不過,歡喜禪是什麼呀?」
她竟還傻傻地問。
窗外千里,白絮絮的蘆花飛過明月與紅樓。
少年小僧的眉目秀潔似觀音,又泛著一股潮潤的溫柔,他被她看得身子蜷縮,指尖挾起她的一方紗袖,死死罩住自己的臉。
「以後你便知了,現在不准問,問了我也不會說!」
小妖精心道,這歡喜禪定是厲害的功法,他們還沒修呢,他就紅得跟猴兒屁股似的!
翌日,小妖精本想犯懶,被小和尚拎到了案桌前,手頭邊摞著一疊厚厚的紅帖,都快淹沒她的頭頂。
小和尚:「你不是有二十萬小弟麼?讓他們都來喝喜酒。」
小和尚:「一天五百張喜帖,寫到明年正正好,寫罷。」
小妖精:「???」
她成個親還要搭條小命進去嗎?!
小妖精剛要掀桌,小和尚就曲下了腰,叼了一條白肉泛著淡粉的桃圈,餵到她嘴邊,「新鮮的,剛削過皮,甜麼?」
小妖精被拿捏住了死穴,只得吃完桃圈,哭唧唧去寫她的喜帖。
她邊念邊寫,「四方神明,請聽我言,姻緣天定,千古垂憐。覺有八徽……」
「是覺有八徵,故,為,得,喪,哀……」
般若泄氣癟了癟嘴,「知道啦,知道啦,我認得了,別念了,頭都大了一圈兒!」
仗著他起身離開,她在背後小聲嘀咕,「不聽不聽,小王八念經!不看不看,小王八下蛋!」
釋雪生轉頭。
小妖精立即裝出一副我很忙別來擾我的模樣,握著毛筆四處亂爬。
他唇角淺淺翹起。
等他再切好一盤梨條進來,小妖精趴在案桌旁,嘴裡咬著筆桿兒,睡得是呼嚕直響。他從她嘴裡抽出了那一支筆,沾了沾墨,在她臉頰花了一隻四肢遊動的小王八,又在龜殼寫下自己的俗家名字。
有琴氏,名哀素,幼入佛林,年少卻情定,甚幸。
他也趴了下來,貼著案板,緊緊挨近她的臉。
釋雪生捻起她一根辮髮,在指肚細細摩挲。
剎那間,心水驚破浮屠。
他軟軟咬著她的耳朵,「呶呶,我給你留長髮好不好?」
濃密的,比墨兒還黑,比緞子還亮,長長地披落腰間,又為你束起賀新婚的同心帶。
過了半會兒,少年小僧又摸了摸光溜溜的腦殼,他總覺得到了明年,他也長不出一頭黑緞子似的長髮,這可如何是好?
小僧目光不自然飄到小妖精的辮子上。
草木小妖精,好像頭髮絲兒都生得比別的妖快。
當晚,偷頭髮的小和尚被腦門光光的小妖精打得半死,奶膘被扇得高高腫起,好幾天都沒法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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