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孫家的事兒我聽師傅說過,這孩子上了重點中學,成績挺不錯,如果換個家庭父母肯定會百般呵護……哎哎哎,您看,洪濤把女孩領到他院子裡去了,會不會有危險?」
小警察也不是什麼都不知道,對於孫家的情況有些耳聞,也跟著一起唏噓起來。可情感還沒抒發完又改成了飽含警惕的詢問,人也不由自主從后座站了起來,透過擋風玻璃指著洪濤的背影。
「孫家姑娘自打沒了爹,見天都在小賣部里寫作業,吃喝不愁風雨無阻。那個小賣部名義上是街道清潔工老高媳婦開的,實際上就是他的,讓老高媳婦經營,除了房租之外不多拿一分錢。老高兩口子運氣好,現在每個月掙的一點不比咱倆少。你琢磨,如果沒有他同意,老高媳婦敢隨便讓外人進院子,一下就是小兩年嗎?」
對於小警察的警惕性,於警官除了撇嘴還是撇嘴。現在的後輩真是一撥不如一撥了,玩遊戲、聊網絡全都一門靈,但到了人情世故方面,一個賽著一個的廢物。
「他能有這麼好心?會不會是為了隱藏什麼,故意用錢財收買老高替他把門望風?」小警察有點先入為主了,尤其是洪濤故意弄假案欺騙派出所這段太敗人品,即便現在幹了好事兒也難以讓人相信,總習慣往更壞的方面想。
「這傢伙其實並不壞,他有點像早年的混子,行事風格自成一派……算了,光說你也沒啥概念,走吧,帶你去參觀參觀他家院子。」
於警官沒長洪濤那樣的嘴,讓小警察一頓追問有些不耐煩,但光說有些事又解釋不清,乾脆找了個辦法,打算讓小警察用眼睛去發現。
洪濤不知道有人在背後嘀咕自己,即便知道了也無所謂。說唄,嘴長在別人身上,還能捂住不讓說?自打進了52號院他也就顧不上想別的了,滿眼全是孫家戰役之後的狼藉,滿耳朵都是孫家媳婦高亢的嗓門,腦仁都疼。
孫家到底因為什麼鬧得這麼不可開交洪濤真沒特意打聽,成年累月的鬧,已經把街坊鄰居都鬧疲沓了,再匪夷所思的理由發生在他們家也成了必然。
但就算不刻意打聽,僅憑孫家媳婦的隻言片語,洪濤也大致猜到了事情的始末。孫連勝好像是瞞著家裡把存款投資了啥東西,結果對方把產品目錄之類的東西寄到家裡,正好被他媳婦看見,一個電話過去就全露餡了。
然後就是吵架唄,從家裡的存款吵到孫家老二的撫恤金,再把當年兩兄弟結婚時的細微差距提出來,吵架很快就發展成一家人的混戰。誰都不是省油的燈,包括孫家老太太,據說她曾經以一敵二,舌戰兩個媳婦而不落下風。
俗話說的好,拳怕少壯,其實吵架也一樣耗費精力。孫老太太都這把年紀了,血壓啥的稍稍往上這麼一竄,得,腦血管就頂不住了,瞬間栽倒人事不省。
如果換成別的事兒,洪濤還能在嘴上說幾句便宜話,一聽又是投資,得,還是閉嘴吧,平時關係不錯的老周就因為這個和自己翻臉了,晚上來不來吃燒烤還不確定呢,現在說人家買虧了,不用想啊,保準是一家三口和自己干,還是溜吧。
但也不能白來,洪濤和現場處理的管片民警比較熟,打個招呼,進屋把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的孫佳慧領走了。今天是周末,小丫頭本應該吃完午飯才去小賣部溫習功課寫作業,沒承想家裡的戰火提前爆發了,再想跑為時已晚。
「佳穎啊,你今天也休息?」光一個佳慧好像不足矣體現洪濤的出場效果,帶著佳慧剛回到小賣部,可樂瓶子還沒擰開呢,門口又進來一位。
和孫佳慧相比,後進來這個姑娘要大幾歲,臉上畫的和白骨精差不多,頭髮染得花花綠綠,但兩個人的大致模樣差不多。
「叔,讓我用用您的電腦吧,今天團里組織下副本,那兩個傻逼沒完沒了指不定吵到什麼時候呢!」孫佳穎不愧是當姐姐的,一把拉開妹妹湊到洪濤跟前,翻楞著一雙大白眼珠提出要求。
「嗨,這是怎麼說話呢?大姑娘家家的張嘴就罵人,多難聽啊。得得得,你也別和我墨跡,想玩就帶著佳慧一起去。」
對於這個姑娘,洪濤比看見她媽還愁。和老娘們對罵真不覺得丟人,急了過去踹兩腳也無所謂。但一個大姑娘,張嘴閉嘴就是下三路,還說得特別順溜,就很難辦了。
這孩子也能算自己看著長大的,人是真不壞,沒啥花花腸子,就是生活習慣和說話習慣學髒了。也不能全怪孩子,誰生活在那種環境裡,從小整天看父母吵架、聽父母對罵,估計長大之後都得這個德性。孫佳慧算是個特例,或者叫怪胎。
「呦,於哥,您這是打算給小店做點貢獻?歡迎啊,一大早還沒開張呢,劉嬸,把咱最高級的煙拿給於警官來兩條!」
洪濤本來不願意讓孫佳穎去自己屋子裡的,這丫頭除了嘴髒之外生活習慣還不太講究,明明鋪著地毯呢,她愣是看不見,穿著大髒鞋就往裡踩。要不就隨手端著杯子就喝水,看見啥吃啥,特別不認生。
而且有她在場,孫佳慧還得去那個受欺負的,有點啥好吃好喝多一半都得被姐姐搶走。可婉轉拒絕的話還沒想好怎麼說,小賣部門口又是一黑,兩個穿制服的人影走了進來。
「劉嬸,您還真心疼我們,這麼貴的煙,我給錢吧真心疼,不給錢吧犯紀律。小高,看到什麼叫壞人了吧,咱還沒進門呢,坑就挖好了,掉不掉下去都得先丟點臉。」洪濤這套明著捧人暗中下絆子的招數被於警官識破了,半點沒浪費,轉頭就教授給了小警察。
「看看看,見外了不是,從您剛來所里那天算,咱好歹也接觸四五年了吧,我是啥人您還不清楚,堅決不能幹缺德事兒。要不這樣,我屋裡有好煙,抽一根總不犯紀律吧!」
說實話,洪濤和於警官真不是特別熟,他不是管片民警。但越是不熟就越要裝的特別熟,不管你有啥想法,最好全用話給堵在肚子裡,能不提就別提。
「哎,這麼說還差不多,我也來好幾年了,真沒抽過你一根好煙。得,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今天就打擾一次,順便帶著小高熟悉熟悉片裡的情況。洪老闆,不會不歡迎吧?」只可惜洪濤又失算了,於警官沒有半點避嫌的意思,反而順杆爬了上來,邁步就往小賣店後面走。
「劉嬸,如果他們十五分鐘還沒出來,您就端著飯碗去我屋裡說開飯了。記住啊,別等我張嘴,先問他們留不留下來吃飯!」
洪濤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按說這種聽著就假的客套話一出,對方就該心知肚明主家不歡迎,該幹嘛幹嘛去,怎麼可以不按照台詞來呢。
但不管心裡有多少迷惑也不能再張嘴趕人了,那樣就不是暗示,成了撕臉。但人還得往外趕,咱們又不太熟,沒事兒穿著官衣往我屋裡湊什麼啊。這次換了一招,讓劉嬸出面,你們敢抽我的煙,難道還敢吃我的飯!
「我說洪濤,葡萄呢?上禮拜小李來你家登記外來人口的時候還拿回去一袋子,味道不錯,怎麼我一來毛都見不到了?」等洪濤從小賣部跟出去,兩位警察正站在外院的葡萄架下望天呢。
「嗨,想吃葡萄早說啊,前兩天我剛給摘了,全釀酒了。要不您提一瓶回去嘗嘗,放到元旦應該就差不多了。」
到這時洪濤也不去猜他們到底要幹嘛了,愛幹嘛幹嘛,自己院子裡別的不敢保證,就是遵紀守法!唯一有違法嫌疑的就是西屋的戴夫和謝爾曼,問題是他們大多是白睡,根本不給錢,好像也和違法不沾邊。
「哦,葡萄全釀酒了是吧,那成,小高,咱去摘幾個石榴嘗嘗鮮。你可能不知道,洪老闆家的石榴是正宗河陰銅皮石榴,水多糖分高還軟籽。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上面那幾個我看就不錯。」
眼見外院的葡萄吃不到了,於警官也不氣餒,低頭從月亮門向里院看了看,立刻帶頭走了進去,如數家珍一般介紹著石榴樹的品種,也不問洪濤意見,大步流星的從耳房角落裡搬來一架人字梯,這才沖洪濤努了努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