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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表白

2024-09-01 09:51:16 作者: 今様
  #44

  窗外冰天雪地,房間內暖似春日。

  裴奚若抱著被子躺在床上,一邊看手機一邊打發時間,可等她把一篇天雷滾滾的狗血故事看完,也沒等到和尚。

  這洗澡速度,都快比她還慢了。

  她打了個呵欠繼續等,等著等著,眼皮越來越沉,輕輕一闔,便進入了夢鄉。

  許久之後,浴室里淅淅瀝瀝的水聲停止。

  傅展行擦乾頭髮,穿上睡衣走進來。

  一眼看見,她早就睡熟,比起先前獨占一床的霸道,這次,倒是很乖地給他留了半邊。

  從她裝睡,到邀他共眠。

  他仿佛看到,經過這麼些天,一隻小狐狸,已經放心大膽地鑽入了他的圈套。

  也許,收網的一天,就快到了。

  窗外的湖水凍住,映了雪色,很淺地亮在窗邊。

  傅展行走過去,從她手中抽出手機,放在床頭櫃。

  大概是察覺到動靜,她微微皺眉,「嗯」了聲,翻身換了個睡姿,整個人順勢滑進被窩裡。

  他動作稍頓。

  方才分明已在浴室里紓解了一輪,但這會兒,只聽到她這睡意朦朧的這一聲,欲/念便又捲土重來,引得嗓子發乾。

  他深深呼吸,掀開被子。

  她睡意沉沉,自動滾了過來,距他只有幾寸。

  傅展行眸色暗了暗,將人攬進懷裡。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個足夠理性的人,此刻卻發現,原來他也貪圖這一時歡愉。

  ---

  裴奚若並不知道,和自己同床共眠的和尚,其實已經偷偷抱過自己了。

  她還有點說不上來的氣餒。

  接連幾天,他們都睡在同一張床上,可什麼也沒有發生。

  主要是因為,傅展行每天都回來得很晚,加上洗澡又慢,她困到直接失去色心,去夢裡會周公了。

  早晨,他又起得很早,只給她留半邊空蕩蕩的床墊。

  她想勾引他一下,都找不到時機。

  幾天後,恰是平安夜,傅展行終於結束了在赫爾辛基的公事,帶她去北邊看極光。因是私人行程,便沒帶閒雜人等,只讓沈鳴安排了司機。

  從赫爾辛基乘飛機去羅瓦涅米,再有幾小時車程,便到了目的地。

  是片拉普蘭區的密林,人煙稀少,林子邊有湖,有一棟藍色小木屋,還有一輛黑色古董奔馳車。

  裴奚若眼前一亮,「真的一模一樣誒!」

  傅展行替她拿下行李,看她雀躍的樣子,也是一笑。

  這幾天,他被沈鬱的事占去大半注意力,難得有可以與她共處的時刻。

  夜裡抱著她時,不知有多想占為己有。

  好在,等極光的這些日子,他有足夠時間。

  司機很快返回,雪地上,只剩幾條交錯的輪胎印,一路延伸到空曠的天邊。

  這裡的光線亮也亮不徹底,天空好像總帶著顆粒感,曠野盡頭是連綿的森林,很有北歐童話的感覺。


  裴奚若很快換好衣服,支起三腳架拍了幾組照片。

  又問傅展行,「極光什麼時候來呀?」

  他答,「這幾天應該會有。再等等。」

  「好吧。」裴奚若也不著急。反正,沒有極光,有他陪著也是很好的。

  今夜,兩人住在小木屋旁的二層尖頂木房子中。

  也跟林區管理人員打了個照面,對方很熱情,不僅說他的車可以隨便用,還帶他們去附近的湖面冰釣。

  「最近氣溫高,最適合冰釣。」護林員是個五六十歲的大爺,拎著水桶,鑿冰器,還有釣竿,笑得眼睛眯成一道縫。

  裴奚若感受著迎面吹來的冷風,覺得他關於「氣溫高」的定義,肯定出了問題。

  傅展行今天沒有穿西裝大衣,穿的是件黑色防寒服,站在雪夜裡,身形挺拔。

  他是人襯衣服的典型,無論什麼款式,給他穿,都能穿出一種不問世事的淡泊氣質。

  她走在他身邊,深一腳淺一腳的雪裡,一個沒站穩,差點摔跤。

  他眼疾手快,將她拉起。

  回去的路上,裴奚若故技重施。

  他看她一眼,然後,將她背起來。

  看來對付和尚,扮柔弱是最有效的。

  裴奚若唇線一揚,默默在心裡記下這招。

  殊不知,她連笑起來的細微氣聲,都落進了他耳中。

  ---

  冬日白晝短暫,天色很快暗下來。

  護林員很熱情,送了吃的過來。

  湖裡釣上來的魚和奶酪烤蘋果,吃多了各式精緻講究的料理,偶爾嘗一嘗質樸的食物,感覺也很好。

  裴奚若拍了幾張照,發在朋友圈。

  一大波點讚評論中,夾雜著裴母私發的一條消息:「又出去亂跑?大冬天的,去那麼冷的地方,想幹什麼!」

  她瞄瞄對面,佯裝拍食物,把傅展行的手一併拍了進去。

  這比什麼都有效,裴母風向立轉:「哎呀,那我不打擾你們度蜜月了。」

  裴奚若放下手機,莞爾一笑。

  度蜜月啊,她喜歡這個詞。

  可惜,對面和尚是塊木頭,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蜜得起來。

  唉。

  她托腮望著他,嘆氣。

  倒是很快被他發現,「怎麼了?」

  「沒什麼。」裴奚若眨了眨眼,「烤蘋果不夠甜。」

  這一晚,等到睡前,極光都沒有來。

  有過心理準備,倒也不是那麼失望。

  臥室在二樓,有一面是厚實的大玻璃窗,望出去,可以徑直看見廣袤的針葉林,夜空濛著層霧,格外深邃,曠遠。

  室內的暖氣片效果極佳,很熱。晚上沒有什麼娛樂活動,裴奚若穿著睡衣,早早地躺在床上。

  等傅展行坐上來,她才一下驚覺,今晚大概是兩人度過的,第一個、彼此意識清醒的共眠夜。

  裴奚若突然就不困了,連眼梢也帶上一抹笑意,「傅展行。」


  「嗯?」

  「來聊聊天吧。」

  這床很小,男人坐上來之後,兩人像是輕微一個動作,就能碰上一樣。

  裴奚若毫不介意,甚至希望床更小一點,但讓她意外的是,傅展行像是也沒察覺到,就這樣側過頭來,問,「聊什麼?」

  「給我講講極光唄。」她托腮,隨便找了個話題。

  男人「嗯」了聲,嗓音清越,「極光其實是一種等離子體現象,發生在南北兩極附近高空……」

  「……」裴奚若有一種重回高中地理課的感覺,連忙叫停,「你不能講點浪漫的?」

  這和尚,是在寺廟長大的嗎?和她這樣一個美女躺在被窩裡,居然真的可以來一套極光科普一百講。

  「浪漫的?」傅展行問。

  「比如,和心上人一起看極光,會長長久久。羅馬神話里講,世上會有極光是因為曙光女神。薩米爾人相信,極光的成因是火狐狸啊。」她循循善誘。

  「你這不是都知道?」

  「……」不解風情,裴奚若決定不跟他講話了。

  她裹起被子,背過身去,決定今晚就做個尼姑,跟和尚比一比,誰先悶死誰。

  可沒高冷一秒,她就聽到傅展行說,「裴奚若,有極光。」

  聲線這麼淡定,她才不信。

  裴奚若繼續裹著被子,一聲不吭。

  誰知,這男人仗著自己手臂力量好,竟然直接把她從床上連人帶被子抄了起來,迫使她的目光看向另一側。

  裴奚若來不及掙扎,目光觸及玻璃窗,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真的是極光。

  窗外一片耀眼的綠色,像是有個強勁的鼓風機,將極光吹得滿天散開,電光一般划過針葉林的枝梢,悠遠、漫長,在夜空螺旋成帶。

  好美。

  幾乎讓人說不出話來的震撼。

  窗戶視野太窄,裴奚若想爬下樓去,一動,才發現自己此刻靠在他的懷中。

  這個姿勢……

  是她跳進去的嗎?

  思維短暫空白了一瞬,裴奚若回憶起來,不對,好像是他抱的她啊。

  不是不近女色嗎?

  她輕咳了聲,故作正經地提醒,「傅展行,我都起來了你還抱著我幹嘛?清白不要啦?」

  話音落下,她感覺到,肩上的手鬆開了。

  不是吧?

  嚇跑了?

  裴奚若還沒來得及後悔,下一秒,卻忽然察覺到一股清冽氣息的靠近。

  她一抬眼,正對上他的視線。

  男人有雙很好看的眼眸,瞳仁是淺褐色。平日裡,看人的目光很淡,自帶清淨之感。好似不可攀折的高嶺之花。

  可這會兒看她,眼中的情緒,卻是濃稠的。

  裴奚若稍怔,隱約有一點,回過味來的感覺。

  還記得在申城那夜,她曾短暫地升起過些許對他的陌生感。但是很快就淡忘了。

  眼下,這種感覺捲土重來。


  「不要了。」她聽見他低聲道。

  然後,有一股力量扣著她的腰收緊,將她帶往他的方向。

  男人順勢傾身上來,吻住她。

  有那麼一瞬間,裴奚若的大腦完全是空白的。

  她甚至懷疑,眼前的男人,是受了什麼刺激,在極光下化為狼人。直接就從「不近女色」,進化到「獸/性/大發」。

  偏偏此刻,她連思考的餘暇都沒有。

  男人一隻手扣住她的肩,一隻手摁在她的唇邊,低頭親吻。

  起初,似蜻蜓點水。後來,逐漸加深。

  尤其是,當她遵從本心,迎合起他來,下意識「嗯」了聲後,她明顯察覺到,男人情緒的又一輪上漲。

  他指腹擦過她唇邊,用將氣息將她填滿。

  窗外,極光像一片綠綢,鋪陳於深藍色的夜空,扭曲、神秘、如夢似幻。

  室內,卻無人關心。

  親了一會兒,裴奚若已經累了,可是,和尚活像是素了八百年,逮著她不放。

  她嗚嗚兩聲,打他的肩。

  不知過了多久。

  兩人才短暫分開。

  她唇被他親得很紅,眼裡淌出水光,原本就幾分妖媚的狐狸眼,這時,卻直接到了十分,絲絲縷縷的勾人。

  傅展行喉結輕滾。

  滋味太好,他不想放。

  裴奚若心跳未平,餘光注意到對面男人,正專注地看著自己。

  眼中,分明有情緒在翻湧,連眼角也激出了點紅。

  她以前一直不知道,原來,清心寡欲的男人,也可以這麼欲。

  「你這…」話說出口,才察覺自己嗓音的沙啞,又像是要滴出水來,裴奚若清了清嗓子,「你這怎麼回事呀,是不是該給我個解釋。」

  傅展行「嗯」了聲,「裴奚若,我愛你。」

  「……」她驚在原地。

  太突然的一句話。毫無鋪墊,沒有多鄭重,也沒有多深情,就像是,他說「有極光」時,那樣的陳述語氣。

  但從他口中說出來。

  就還,莫名,挺打動人的。

  像是認準了她這個人一樣,沉甸甸的過分。

  裴奚若視線開始亂飄。

  他把她腦袋移回來,「回應呢?」

  「什麼回應,」她視線落在男人睡衣上方的鎖/骨上,注意力立刻被打岔,「你再,再說詳細點。我記憶力差,跟不上。」

  她這會兒腦子裡亂得很。

  打個不那麼恰當的比方,她覺得自己像個小偷,一路跟著和尚,想從他那裡搶點乾糧。

  沒想到,跟著跟著,和尚忽然轉過身來,說,乾糧送你,我也送你。

  這份大禮,把她砸懵了。

  而眼前他的美色,又把她誘惑住了。

  傅展行是平鋪直敘的表白方式,沒刻意抒情,字句乾淨得像是一篇論文。

  聽完,裴奚若捂住心口,一臉震驚,「原來你對我動心那麼早。說好的不近女色呢?」


  他是藏得多深,她一直都沒發現。

  「誰說我不近女色。」傅展行看著她,嗓音帶啞。

  她有證據,「以前我勾/引你,你都無動於衷。」

  「那樣太膚淺。」

  「……」居然說她膚淺,裴奚若哼哼兩聲,又問,「那你幹嘛不早一點表白啊?」

  男人倒是笑了下,低聲問她,「早一點,你會怎麼做?」

  「……」

  裴奚若仔細思考了下。

  她惦記上他的身子,也就最近的事兒。

  在那之前,哪怕早一天,他表了白,她的反應都是連夜扛火車逃跑。

  裴奚若知趣地別開視線,不吭聲了。

  可她這會兒坐在他身上,無論往哪邊看,看到的都是他。

  男人穿了套灰色睡衣,領口方才被她抓歪了,從下巴、喉結、到平整的肩線,都像是女媧造人時精心打磨過的作品。

  他剛才說,他喜歡她。

  這麼俊的男人,喜歡她啊。

  好像,她挺賺?

  就在這時,她聽見對面男人開口,「輪到我問了。」

  「什麼啊?」

  「那天,你為什麼讓我和你睡一張床?」他朝她看過來,聲線很平淡,然而,眸光里暗藏玄機。

  裴奚若不由得佩服。

  這男人果然還是一貫的作風,打蛇打七寸,直接略過了她先前數次若有若無的撩撥,選了最直白的那個。

  到這份上,也沒什麼好藏的了。

  反正,和尚不可能被嚇跑了。

  裴奚若視線落在他的唇上,語調拉得長悠悠的,「因為,我貪圖你的美色呀。怕不怕?」

  話落,他似是笑了一下,傾身過來,在她鼻尖碰了碰。「求之不得。」

  ---

  裴奚若一開始,並沒理解他「求之不得」的意思。

  還在心裡偷偷打起了小算盤。

  想著,現在和尚落入她的魔爪,她終於可以對他為所欲為了。是先摸背肌還是先摸腹肌呢?

  沒想到,他比她還要主動。

  在她試探著湊過去,親在他唇上的時候,他將她抱起來,擁在懷裡,再次低下頭。

  唇齒糾/纏/間,裴奚若很快就後悔自己的主動。

  這種時候,男與女的力量差距,有了更為直觀的體現。

  她覺得,自己好像被摁在案板上的魚,完全動彈不得。

  偏偏,她又無法狠下心抗拒他的美色,只能隨波逐流,缺氧並快樂著。

  這吻結束,裴奚若從洗手間回來,無意一照鏡子,頓時大驚失色,「傅展行,我嘴巴被你親腫了!」

  一句話,完美破壞了浪漫氣氛。

  傅展行得到了短暫的饜足,連向來清淨的氣質,都帶上了幾分慵懶意味。

  他抬腳走到她身邊,「給我看看。」

  「像鴨子一樣。」她在鏡子裡瞪他。


  還真有點兒腫,不過,更顯眼的是紅。血色湧上來,泛著無比的綺麗。

  「我的錯。」他手指輕輕碰了碰她的唇角,「要不要喝水?」

  這男人占了長相的便宜,清寂俊朗,好似無情無欲。哪怕方才親過她,氣息沉靜下來之後,又是一副出家人氣質了。

  都是假象。

  」不要。「裴奚若唇上發燙,警惕地往回走,坐在寬寬厚厚的扶手椅上。

  他跟著走進來。

  過了下,她像是意難平般抱起膝蓋,聲線惆悵,「沒想到,我是嫁給了一個假和尚。說好的禁/欲/系呢。」

  「我沒說過自己是和尚,你現在發現貨不對版也晚了。」男人神色自若,這樣回她。

  她又丟給他一個白眼。

  不過靜下心來卻在想。

  她確實不了解傅展行。

  她對他的興趣,始於那個山廟勾引和尚的夢,也可以說是潛意識作祟吧。

  總之,她一直迷戀的,是他的外表。

  他是什麼樣的性格,過往的二十七年,有過什麼樣的人生,她都不知道。

  男人就像一座冰山,平日裡展露給她的,只有很小一部分。

  然而他對她表白時,說的是「愛」。好像冰山之下,已經藏了千年的火焰。

  他了解她嗎?

  就敢說「愛」了。

  「傅展行……」裴奚若下巴從膝蓋上抬起來,仰頭看他,「我問你幾個問題啊。」

  他像是察覺到她語氣里些微的正經,「嗯」了聲,「什麼?」

  她嚴肅,「我最喜歡什麼顏色?」

  「綠色。」

  答對了。她繼續出題,「那…最喜歡吃的食物?」

  「日料里的北極貝。」

  「還有呢?」

  「火鍋,燒烤,麻辣燙。」

  「……」一字不漏。

  裴奚若又一連串問了好多。包括她的生日,她喜歡做的事,不喜歡做的事。

  他一一答上來,然後笑問,「怎麼了?」

  」沒有,就是覺得,你為什麼會愛上我啊?」裴奚若托腮沉思,「雖然我長的美,可是,你也不是看臉的人呀。」

  不然,一開始也不會和她針鋒相對。

  傅展行笑,「沒有別的原因。」

  他過往的人生,一直被虛偽包圍,連他自己,也披慣了謙謙君子的皮,好似與世無爭。

  外人常贊一句他修養好,沒人知道,這種脾性,是一步步抑制過來的。生生讓自己,成為了一個無聊無趣的人。

  認識她以後,有很長一段時間,兩人都在互相較勁。可正是那段時光,給了他最好的真實感。

  他為什麼會愛上她。

  這個問題。

  應該改成,他為什麼沒早點愛上她才對。

  裴奚若仰著頭,還在等他的下文。

  他彎下腰,將她亂糟糟的頭髮理了理。


  「因為你真實,鮮活,無憂無慮。」

  ---

  因為和尚突如其來的表白,裴奚若直到睡前才想起,她錯過了極光。

  頓時悔得像錯失一個億,蜷在床上嗷嗷直叫,「傅展行,你明天表白不行嗎?害我沒看到今天的極光。」

  傅展行俯身看了她一會兒,坐在床沿,將她展開,「極光而已,明天還會有。」

  「沒有就和你離婚。」她坐起來,張口就威脅道。

  「你想的美。」他抱起她,一起躺進被窩中。

  夜已經深了,極光消失以後,天色又恢復了暗藍。

  室內暖氣很足,兩人又抱得這麼緊,裴奚若一下就熱得快出汗。

  她把手從被子裡拿出來,電光火石間,忽然察覺到什麼不對。

  「傅展行,你醒醒。」她回身,抬手拍他的肩。

  「沒睡。」男人的嗓音還很清醒。

  她問,「你這幾天晚上,是不是都偷偷抱我啊?」

  已知,兩人抱在一起睡,就會太熱。

  她這幾天,晚上好幾次都被熱醒。

  他也不是真和尚。

  於是,答案呼之欲出。

  傅展行不答,將她按進懷中,「睡覺。」

  「哦,有人心虛了。」她笑眯眯的鑽出來,用手去勾勾他的臉。

  他扣住她作亂的手,眸色在夜色中,又染上了一絲危險。

  裴奚若想起那個綿長、親完以後會變成鴨子的吻,很慫地收回了手,「改日再戰,改日再戰。」

  他不緊不慢,「我看今日就很合適。」

  「不不不。不合適。睡覺,睡覺。」她連忙閉緊眼睛。

  過了下,察覺到身旁男人氣息穩定了,又偷偷睜開。

  四周萬籟俱寂,剛才,她為了不錯過下一次北極光,跟傅展行換了位置,這會兒,稍稍一側頭,就能望見窗外的景色。

  一片覆蓋冰雪的針葉林,隱約露出一角夜空,荒原之上的夜晚,似乎涌動著一股迷幻的氣息。

  忽然有種身在夢中的感覺。

  不過這夢,能美好到叫人不願醒來,似乎也不賴。

  ---

  這幾天,像是讓裴母一語中的,兩人真度起了蜜月。

  偶爾,傅展行會接電話,或者開視頻會議。坐在信號最好的窗邊,又恢復成生人勿近的冷淡氣質。

  相比之下,裴奚若躺成了一條鹹魚。

  他電話里說的那些增資方案、招股說明書等商業術語,她都聽不懂。她打的各種小遊戲,看的各種八卦,他也毫不感興趣。

  不過,這並不妨礙兩人的耳鬢廝磨。

  這裡的天色大部分時候,都是陰沉帶著顆粒感的黑,很適合親近。裴奚若打一會兒遊戲,就要跑到他身邊坐下。

  他越心無旁騖,一本正經,她越想勾/引。

  有時候,她會擺出禍國妖妃的架勢,「啪」一聲扣住他的電腦。


  「傅展行,工作是做不完的,不如,來做做我呀?」眼角眉梢,儘是勾人的風情。

  然而,他掃她一眼,無動於衷。

  她笑得很開。

  卻在下一秒,被抱到了桌子上。

  她立刻大驚失色,掙扎著要往後退。

  被他拉住膝彎,扯回來。

  男人將她從頭掃到腳,神色冷靜,聲線淡定,「從哪裡開始做?」

  「……」裴奚若看他的神情,不似開玩笑,慌到立即搬出救命符,「你忘了,我現在血流成河!早上才來的!」

  「血流成河不能做?」他問。

  「當然不能,會出毛病的。」她往後一縮,快用腳去踢他了,眸中帶了點驚恐,「你不會這麼禽/獸吧?」

  傅展行凝視她許久,等她越來越慌,才一笑,將她放了下來。

  嚇到她就好。

  不然,任她這樣肆意點火不負責,他的日子,會很煎熬。

  被他放下之後,裴奚若頓時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乖乖溜到一邊,不敢造次了。

  說來很矛盾。

  她很喜歡誘/惑他,看冷靜自持的男人,為她呼吸都微微亂掉,有種令人滿意的欣喜感。

  可是,之後的後果,她又暫時沒做好承擔的準備。

  聽說很痛。

  要是他真的清心寡欲就好了,她就天天撩他,四處點火。但事實是,她點一丟丟小火苗,他的火焰就可以將她吞沒。

  假和尚實在是太難對付了。

  ---

  轉眼,第四天快要過去了。

  裴奚若的臉色越來越臭。

  每天晚上,她都要問一句,「傅展行,我的極光呢?到哪裡去了?」

  好像是他把她的極光偷走了。

  傅展行和她解釋,「十二月不是極光的最佳觀測期。看到它的機率,本來就很小。」

  「所以你把我騙到這裡,根本就是蓄謀已久。」

  她是自己跑來的,這控訴的前半句根本不成立,但後半句,卻歪打正著。

  傅展行從身後抱住她,下巴擱在她肩窩,「嗯。」

  他做事習慣事先定計劃。

  是不止一次地在心中推敲過,要用什麼樣的方式表白,才夠留給她深刻的印象。

  她奔著極光而來,那麼就在曠野下,兩人肩並肩站在如夢似幻的電光下,他會牽她的手,靜靜吻她。

  一切水到渠成。也是她喜歡的浪漫。

  只是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

  他沒有想到,兩人下榻的當夜,極光忽然到來,而她恰好在賭氣。

  抱起她的那瞬,也許已經有什麼隱隱失控。看著她明艷妖冶的眼眸,他也只剩下了吻上去的念頭。

  原本只想一觸即分的吻,被他加深、變質。他鬆掉計劃的韁繩,憑本能行事。

  似乎這樣才足夠訴說愛意。

  喜歡不夠。


  因為愛伴著占有欲。

  「傅展行,你看,那是不是極光?」裴奚若忽然激動地拽他的袖子,又有點猶疑,「但是好像淡了點?」

  在昏暗天色的邊緣,浮起一圈很小的光芒,甚至都稱不上什麼顏色,像摻了灰色的橙黃,有氣無力地飄著。

  傅展行隨她的目光看去,「嗯」了聲,「是極光。」

  她瞪他,一副上當受騙的表情,臉上寫了兩個字「就這」。

  他笑,吻了下她,「穿好衣服,我們下去看,會更美。」

  裴奚若在生理期,昨夜還因為受涼,有點輕微腹痛,今天沒敢造次,特意在防寒服裡面加了件毛衣。

  傅展行卻像是還覺得不夠,又給她裹上大圍巾。

  她抗議,「這樣很醜。」

  他直接無視她的抗議,又端了碗生薑紅糖水,要她喝掉才能出門。

  裴奚若不喜歡姜味。但是為了看極光,捏著鼻子忍了。

  喝完問,「傅展行,你哪裡弄來的?」

  「鎮上。」他答。

  她愣了下,忽然想起來,凌晨睡得迷迷糊糊時,好像是聽到樓下汽車發動的聲音。

  從這裡到鎮上,天氣寒冷,路面都是冰,來回要一個多小時,不知有多難開。

  裴奚若有一點後怕,又有一點欣喜。

  其實,越相處越察覺得到。

  傅展行不是甜言蜜語的那種人,甚至,他的話都很少,哪怕兩人現在在談戀愛,他也很少說什麼討女孩子歡心的話。

  可他對她的好。靜水流深。

  好像一直都是這樣。

  下樓之後,極光果然一改方才的頹態,進入了大規模的爆/發期。

  像有人在天空盡頭猛拉一把弓弦,射出千百束光箭,漸漸又匯成漫天的光帶,帷幕一般拉開。繽紛又絢爛。

  裴奚若又一次激動起來,看得眼角眉梢都是雀躍。

  牽著他的手,都微微收緊了。

  傅展行在旁邊看著她,也是一笑。

  以前他也不是沒看過極光。也會用延時攝影,拍下大自然的瑰麗神奇。那時,看過也就看過了。

  然而和她在一起。

  才體會到,這是一種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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