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在幼兒園裡的這半天,裴奚若已見識過班中小女孩種種獻殷勤的方式。
比如,趁老師不注意,偷偷把小點心塞給傅成蹊。再比如,他走到哪裡,她們就跟到哪裡,寸步不離。
只有這個明艷霸道的小女孩與眾不同。
沒看錯的話,她剛才一直和另幾個小男孩在室內攀爬架,玩夠了,才拍拍手,朝傅成蹊走過來。
一開口就要他做她男朋友。
那驕矜的眉眼,不可一世的態度,幾乎讓人生不出拒絕的勇氣。
裴奚若看到,旁邊有幾個小男孩,紛紛露出羨慕的神色。
然而,傅成蹊卻放下手裡的機器人零件,嗓音平淡,「不要。」
「好,那我再給你三天時間,你可要想清楚了!」小女孩也不糾/纏,爽快地抬起手,對身後的小弟們一招,「我們走!」
那幾個小男孩一下子鬆了口氣,拔腿追上去,不忘煽風點火。
「李琢言,我早跟你說了,他不會答應的!」
「就是,你以後都和我們玩兒吧!不要理傅成蹊了!」
「……」
那叫李琢言的小女孩站定了,將眉一挑,多了幾分稚嫩的英氣,「不行!我就要傅成蹊!」
「為什麼啊!」
「他最帥啊!」
他們頓時像霜打過的茄子,不說話了。
這時,旁邊有一位年輕媽媽笑眯眯道,「小琢言,你喜歡上別人啦?那我家豆豆怎麼辦,他天天在家裡說長大要娶你呢。」
李琢言答得很認真,「趙阿姨,我和豆豆不合適。」
「怎麼不合適了?」
「前幾天,他在沙坑推了我一跟頭。」
年輕媽媽「啊」了一聲,十分抱歉地蹲下來,「對不起言言,豆豆他肯定不是故意的,我讓他給你道歉。」
李琢言很有禮貌地搖頭,「老師已經讓他向我道歉了。沒關係。」
「謝謝琢言。」年輕媽媽摸了摸她的頭,又彎下腰道,「看到那邊了嗎?那是傅成蹊的爸爸媽媽,要不要去打個招呼?」
李琢言順著看過去,就看到一對俊男美女。不愧是傅成蹊的爸爸媽媽。
裴奚若笑眯眯地朝她招了下手。
她毫不怯場,立即跑過來,鞠了一躬,笑得稚氣甜美,「叔叔阿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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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與人之間講究眼緣。
那個叫李琢言的小女孩,就很合裴奚若的眼緣。
開放日幼兒園提供午間餐食,她注意到李琢言的爸爸媽媽並沒有來,於是,便將她叫過來一起吃。
李琢言絲毫不扭捏,洋溢著笑容說了聲謝謝。
她登場時雖然一副小土匪搶人的派頭,實際上對傅成蹊卻沒什麼死纏爛打的行為。兩個小孩坐在一塊兒,只是靜靜用餐。
裴奚若回家之後,百思不得其解。
「我覺得她很可愛呀。傅成蹊,你不覺得嗎?」
傅成蹊在拆一本新的植物圖鑑。是傅展行買給他的。
他把書放下,「覺得。」
哦?
看來不是個小和尚嘛。
裴奚若疑惑道,「那你怎麼對人家那麼冷淡啊,都不一起玩。」
傅成蹊:「和她一起玩太麻煩了。」
「怎麼啦?」
「她有十七個男朋友,經常打架,」傅成蹊頓了下,眉頭略略打褶,「很吵。」
「……」
裴奚若原本以為,李琢言小朋友對傅成蹊一心一意,窮追不捨。
沒想到,這竟是個四處留情的小海王。
雖然小朋友什麼都不懂,「男朋友」的概念,只意味著想跟對方做好朋友。
李琢言漂亮可愛人氣高,有幾個忠實擁躉根本不算什麼。
可是,十七個,這也太多了。
「還是算了,傅成蹊要是成了她的男朋友,豈不是第十八個?按先來後到的順序,地位好低。」裴奚若洗完澡,一邊擦頭髮,一邊嘀咕。
傅展行自家長開放日結束後,就去了公司開會,他騰出大半天的時間參加活動,晚上不免多忙了幾小時。這個點才到家。
他拿過她手裡的毛巾,「什麼十八個?」
裴奚若仰躺在床上,享受著他的擦頭髮服務,愜意地眯起眼。
她把傅成蹊的話轉述了一遍。
據說起因是之前某個文藝匯演。
李琢言作為班上顏值擔當,被選為小主持。男主持的名額,因為傅成蹊不感興趣,便自動落到了另一個名叫豆豆的小帥哥身上。
匯演那天,李琢言一身白色蓬蓬裙,像公主一樣美。豆豆穿黑色西裝,也是俊生生的,小孩兒們紛紛起鬨,說他們是要結婚了。
然後,豆豆就十分得意。
連續好幾天,他玩什麼都和李琢言在一起,走路恨不得插上大尾巴搖一搖。
結果就招致了其他小男孩的不滿,體育活動時,兩方人恰好看上了同一隻球,誰都不肯讓。
新仇加舊恨,乾脆打了一架,被老師狠狠批評。
李琢言聽說了,不以為意,「這有什麼好打的,大家一起結婚不就好了。」
「不行,我媽媽說,結婚只能一個男孩子,一個女孩子。」有懂法的小朋友出來講話。
「那就男朋友吧!男朋友總可以交很多了,」李琢言懶得思考,大手一揮,對一眾小男孩說,「你們以後都是我的男朋友,大家一起玩,就不要打架了!」
然後,她就開啟了在幼兒園前呼後擁的小女王日子。
雖說因為男朋友人數過多,有時候大家會忘記對方也是「後宮」之一,時不時還是要起點小摩擦。不過大體上來說,還是穩定又團結的。
……
頭髮上的水差不多吸乾了,裴奚若手指往後伸,順著他的手腕摸上去。
她忽然壞笑,「你們和尚,是不是總容易被女妖惦記上啊。我們兒子,都快青出於藍了。」
傅展行反扣住她的手,將她拉起來。
他眸色沉沉,吻在她耳際,一點點往下。
這年男人已過了三十歲,可長相依舊清雋,在某些方面,非但沒走下坡路,反而越來越能折騰。
裴奚若雙手吊著他的肩,很快就無力承受。
她掐他的手臂,示意他快點結束。
男人卻難得不體貼,逮著她撻伐。
她抵抗不能,差點激出眼淚來。
一陣陣顛簸中,裴奚若忽然一驚,明白了他今日不太溫柔的力道因何而來。
是因為……
青出於藍這個詞……
讓他想起了她的「八個前男友」嗎?
完蛋,那她只有躺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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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成蹊上小學這年,恰逢裴奚若的畫登上國內某著名拍賣行。
在過去很長一段時間裡,版畫因其可複製性,一度被認為不具備高昂的收藏價值。後來隨著另一些觀念的傳達,收藏家們才逐漸改變了看法。
這些年,也有不少高價成交的先例。
最後,裴奚若的畫成交價格高得不可思議,而且,買受人是她的忠實粉絲,並非傅展行請了托。
她更加愉悅,掏出卡來,請他吃飯。
雖然,最後刷完卡,照例是他的手機上跳出銀行通知。
……
這次拍賣會過後,裴奚若的知名度又往上抬了一階。
當年她因為網紅博主的身份,沒少被批評浮躁、博人眼球。可隨著時間推移,這種聲音便少了很多。
剩下的,則是網紅圈裡那些酸溜溜的人。
她們平日裡就是一圈兒塑料姐妹,冷不丁看裴奚若嫁進名門,都十分嫉妒,等著看她的笑話。結果左等右等,等到的卻是她辦畫展、與國內知名國潮品牌合作、接受接連不斷的採訪、畫作登上拍賣行……人生順風順水,毫無阻攔。
更可氣的是,有段時間,裴奚若在網上銷聲匿跡,連畫作都沒怎麼發布。
眾人還以為她涼了。
結果冷不丁消息傳來,裴奚若竟然是生孩子去了!帶來八卦的人像是生怕她們不夠嫉妒,繪聲繪色地描述了傅展行對她有多好,傅氏送了多少名車豪宅云云。
大多數人真心艷羨,經這麼些日子,也慢慢打消了攀比的心。
卻依然有一小波人不甘心。其中,林菲兒就在網上買了通稿,暗示裴奚若婚姻不順。
她從小就被家人放在一起和裴奚若比較,嫉妒心早已扭曲。
這些通稿用了些春秋筆法,沒真正爆料,可字裡行間,依然透露出一股知情人的可信度,一度傳得有鼻子有眼。
年初,傅展行接受某財經雜誌採訪時,破天荒回答了個私人問題,承認了孩子的存在。
他本就因顏值出圈,這個消息被媒體一放出來,瞬間就席捲了網絡。
許多網友涌到裴奚若的微博下,紛紛打卡。
「祝幸福!」
「啊!我追的CP有寶寶了,三口之家!」
「從傅總採訪那裡過來的,啊啊啊啊仙仙也太好看了吧,怪不得傅總說起你和寶寶的時候在笑啊!嗚嗚嗚心臟暴擊。」
「……」
因為這個採訪,之前網上關於兩人感情破滅、已經在辦離婚的謠言不攻自破。
裴奚若向來不在乎這些閒言碎語,不過,傅展行偶然聽說之後,倒是讓手下的法務,將造謠的人揪了出來,一個個告。
於是沒幾天後,裴奚若就接到了林菲兒泣不成聲的道歉電話。
……
傅成蹊讀小學之後,性格更沉靜了。
裴奚若之前還想,他這樣會不會交不到朋友。結果發現,雖然傅成蹊不怎麼講話,可並不是獨來獨往的。
他身邊卻有很多聒噪的小夥伴,都愛和他一起玩。
其中,就包括了隨敘和簡星然的兒子,隨迢。
他的名字大有深意。
據簡星然說,隨敘原本有感於自己「拒妻一時爽,追妻路漫漫」,取了個簡單粗暴的「難」字。
後來,才取了「迢」,意為「遠」,不僅側面反映追人的艱辛,還暗藏「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的含義。
「好有文化。」裴奚若聽得一愣一愣的,「誰取的呀?」
「我爸。」簡星然道。
簡老爺子確實像能走這種文學風的。
說到這個,裴奚若忽然想起,自己還不清楚傅成蹊名字的由來。
倒是有個八字成語,叫「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寓意非常高尚美好。
當時她以為就是這個意思。
誰知,傅展行的回答,卻是否定。
他讓她自己想。
裴奚若三分鐘熱度,沒想出什麼所以然來,一不小心就忘了。
這天,她趕緊趁著還記得,立刻發消息問傅展行。
男人大概在開會,沒有立刻回復。
等裴奚若和簡星然看完電影,放映廳內光線驟然亮起的那一秒,她打開手機,恰好瞥見屏幕亮起。
「臣服於奚」
她抑制不住,唇角彎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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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成蹊三年級這年的暑假,有兩件事發生。
第一件,是他作為本校數學尖子生,入選本省中小學數學競賽,即將去鄰市,進行為期一個月的封閉訓練。
當年,裴奚若和傅展行簽婚前協議時,曾悄悄恐嚇他,兩人的寶寶,以後怕是會智商成謎。
幸好,傅成蹊大部分隨了傅展行。
不僅記性好,腦子也很活躍,數學思維更是拉出高年級學生一大截。
他就像是傅展行小時候的翻版,卻比傅展行幸運得多。
因為,傅成蹊小朋友有個完美幸福的家庭。
他得以自由馳騁在數學的海洋中,領略它的魅力。
同樣在「領略數學魅力」的,還有李琢言。兩人似乎有種不解之緣,從幼兒園到小學,都在一個班。
這位幼兒園時期的小海王,如今依舊很受小男生的歡迎,只要她想,就可以隨便把他們支使得團團轉。
不過,李琢言現在對他們的興趣不大。
她天天追著傅成蹊,花言巧語,想拐他回家。
傅成蹊幼兒園時不為所動,眼下,更不會被迷惑。
李琢言乾脆迂迴作戰,發奮學數學,和他一起進了集訓營。畢竟,三年級的奧數題,對於聰明的孩子而言,並不算很難。
送傅成蹊上集訓隊的大巴時,裴奚若看見,李琢言早早占好了前排位置。
她頭上扣一頂白色棒球帽,笑得像花兒一樣燦爛,「傅成蹊,坐這裡不會暈車!」
傅成蹊背著包,腳步稍頓,還是在她旁邊坐下了,「謝謝。」雖然他不暈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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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傅成蹊送進訓練營之後,傅展行要去芬蘭出差。裴奚若正好想給自己放個假,一同前往。
上次來芬蘭,就在一年前,不過她印象最深刻的,還是第一次跟傅展行來的時候。
處理完公事,兩人去拉普蘭那片密林故地重遊。
芬蘭正處於極晝期,風景與冬季大為不同。陽光明媚,密林是濃郁的綠色,那幢藍色小木屋暴露在陽光中,像是被曬褪了色。
這幢小屋,前幾年被傅展行買下,也覆蓋了更優質的通信網絡,完美實現了裴奚若當年的隨口胡扯。
他還請建築工人進行了一點改造。
二層的斜坡頂,開了個大天窗,人可以從屋內的□□爬出去,坐在斜坡房頂看風景。
日頭退了些許之後,傅展行率先上去,然後,回身將裴奚若也拉上來。
兩人坐在屋頂,眺望不遠處的碧藍湖岸。手邊,還放著黃莓和北極莓釀造的利口酒。
傅展行不喝酒,裴奚若就喝一口咽下,再帶著一點酒精的香甜氣去吻他。
廣袤的天空,將這甜蜜的小打小鬧盡收眼底。
這個七月,還有第二件事。
他們落腳小木屋的這天,恰逢風展科技的「Paradise」計劃大獲成功,數千顆低軌道通信衛星已經進入太空,將提供更為快速的通信網絡服務,亦在競爭對手中奪得先機。
這是傅展行一手推進的戰略性計劃。
當年,負責的總工程師是個頗有浪漫細胞的中年男子,給計劃起名時,說,「就叫Paradise吧,樂園。」
「想不到,理工科也這麼浪漫。」裴奚若靠在他懷中,呼吸都帶著酒味兒,她仰頭看他,狡黠一笑,「但是啊,我覺得他說的不對,樂園沒在天上。」
——而在此刻,他們彼此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