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妙神子
牆上的黑影慢慢坐起,將腦袋一點點側過來。
被微弱的光亮照亮,那影子輪廓中的兩個窟窿,像是一雙眼睛,冷幽幽地盯著她。
宋雨棠的呼吸停滯,覺得自己的身心都被脊背升起的寒意所攫取。
她想要掙扎;然而,那種快要被腐爛的味道淹沒的感覺,渾身都被濕冷的氣息包裹著的窒息感,卻讓她動彈不得。
她覺得自己在不知不覺間變成了一具屍體,被人放入棺材,打上釘子,填上泥土……
從此以後,她將只能在這狹窄陰潮的墓室內,過著暗無天日的生活,眼睜睜看著草苗在面上覆蓋的黏土中紮根,看著蛆蟲在土壤中翻湧,風吹雨淋、春去秋來。
宋雨棠在這一刻恍然。
是這樣嗎?這就是牆上那個鬼影曾經所感受到的一切……
這個不知為何從墳墓中破土而出的鬼魂,正通過某種方式,將自己被埋在泥土裡的感覺,烙印複製到活人身上。
半死不活的瀕死體驗。
再這樣下去,她就真的要窒息而亡了。
「轟隆!」
宋雨棠想不到任何辦法,畢竟現在的她只是個普通人,她甚至沒辦法大喊呼救,眼看著就要在絕望中死去。就在這時——
她的耳畔響起了雷聲。
宋雨棠觸發了這輩子遇到過的最嚴重的「靜電現象」,激烈的靛青色電光從她身上綻放,刺穿寢室內如淤泥般填積的夜色。
就像積蓄已久的電能在這一刻全部傾瀉出去,電流竄動過全身上下,留下的觸感又麻又疼,渾身上下的每一根神經都在尖叫抽搐。
女孩張大了嘴巴,發出無聲的慘叫,抱住自己的胳膊,像一條被丟上岸的魚一般,在床鋪上扭動起來,渾身是汗,髮絲黏在額頭上,看上去狼狽不堪。
但這一掙扎,倒是讓那包裹全身的沉重又陰冷的粘稠感散去了。
「哈啊……哈……」
宋雨棠終於能呼吸了,但這會兒她想要逃跑是做不到的,只能靜靜地趴在自己床上,等待著麻痹的不適感一點點散去。
過了大概三、四分鐘時間,女孩總算回過神來,連忙坐起身。
牆上的鬼影已經消失了,像是從未存在過一樣。
空氣中腐朽陰潮的氣息,被一瞬間的電火花燃燒殆盡,變得很稀薄。
看起來,一切似乎已塵埃落定,她僥倖活下來了。
宋雨棠抹去額頭上的汗水,卻完全無法放鬆。
她隱約意識到,最近這段時間發生頻繁的靜電現象,其源頭其實是她體內,剛才也是為了保護自己才暴走的。
但這股力量卻根本無法操縱,再這樣下去,她真有可能哪天被自己的「生物電」電死……
這種殘酷到搞笑的死法,宋雨棠覺得自己無福消受。
還有——
她打了個冷戰。
「這寢室,不,是整棟宿舍樓在鬧鬼……」
宋雨棠咽了口唾沫,覺得今晚是不用睡了,她立刻決定從宿舍樓逃出去,找個別處休息一晚。
「……不行,不能再等下去了。」
之前那一點點微不足道的猶豫被拋到九霄雲外,她下定決心,明天絕對要聯繫那個人……不,是一定要和對方見上一面。
她現在只有這個辦法,那是她認識的人當中,唯一可能幫到自己的——
*
暑假結束的第六天早晨,是休息日。
岑冬生正在自己的宿舍里整理行李。
在那場印象深刻的災難襲來之前,還有半年左右的時間,他決定好好休養一段時間。
上輩子渾渾噩噩,當年的記憶已有些模糊;這輩子雖然知道接下來要面對的是驚濤駭浪的時代,但因為有了底氣,反倒能安下心來享受生活。
不過,他雖然沒放棄大學生的身份,但不至於真的把自己當成普通人,對岑冬生而言,校園生活只是一种放松方式而已。
所以,他沒打算住宿舍。能與美麗的戀人,可愛的妹妹同住一個屋檐下,他不會選擇別的地方當「家」。
將大一留下的東西收拾完畢後,他就準備離開。
劉成奎和王濤都在場,他們在同學聚會那天看到了岑冬生驚人的另一面,看到青年假期結束一回宿舍,頭件事就是收拾行李準備離開,不由地面面相覷,但無論是誰都沒有開口搭話,只是安靜地瞧著。
如果說最開始是覺得開豪車的室友身上有種陌生感的話,現在則是隱隱感到敬畏了。連持槍暴徒都不怕,這已經不是用一句「能打」能概括的了。
「聽說你們去參加隋志勇的生日聚會了?」
門被大大咧咧地撞開,是另一位室友。
看到那人對岑冬生勾肩搭背,暗中旁觀的劉成奎和王濤不知為何緊張起來。
「感覺怎麼樣?去的地方是不是挺高檔的?」
「你問成奎和王濤吧,我有事就先走了。」
岑冬生態度隨意地回答。
室友這才注意到到他正拉著行李箱,愕然地問道:
「你這是……」
「我之後會搬出去住。」
「搬出去?你打算住哪兒?」
「外頭已經找好房子了。」
其實是被富婆包養了,岑冬生心想。
「啊?這麼匆忙?」室友吃了一驚,「那……起碼吃頓散夥飯啊,要不聚個餐?」
「等過兩天吧,有時間了再說。」
岑冬生和自己曾經的室友們乾脆利落地告了別,轉身離開。
……
今天陽光正好,清風拂面。
圖書館的玻璃幕牆反射著燦金色的光澤,階梯教室旁的草甸綠意盎然,校園內騎著自行車的路邊的行人們絡繹不絕地來往,不止是校內的學生,也能見到校外人士的面孔。
畢竟是國內的頂尖大學,偶爾能看到家長帶著高中或初中年紀的孩子來校園裡轉悠,他能想像得到這些親子間的對話,全都是大人們望子成龍的衷心期盼。
「那麼,接下來該怎麼做呢……」
岑冬生拉著行李箱,站在門衛室旁,等著人群散去,考慮下一步的行動。
——他打算在校內尋找一個人,假如她真的在這裡的話。
但岑冬生不是學生會或者社聯成員,連學院內的人都沒認全,更不用說其他系院的人,消息完全不靈通。
不過事到如今,還想著用學生手段未免太不識趣,他身邊可是有著一位社會機器層面的大殺器。
「從知真姐那兒,很容易能直接從校方那邊拿到學生們的情報……但這並不保險。」
岑冬生留在天海大學,不單純是為了放鬆。
關於要尋找的可靠隊友,他早已經想好了目標——
作為重生者就是這點方便,知道未來有哪些強者,既然要挑,自然得選擇力所範圍能及內最厲害的人。
「祖」是不可能了,那就得挑選在「祖」之境界以下,擁有「最強」之名的特等咒禁師。
相比起各大區統治者,宛如地上之神般超凡脫俗的祖,其實這群人才更符合人們想像中咒禁師社會的頂點。
而他想要尋找的這位,更是公認的在能力層面有著僅次於『祖』價值的頂尖咒禁師;並且,其地位確實稱得上「一人之下」——
她就是未來中華禁師協會的秘書長,自稱[妙神子]的特等咒禁師。
身具「無礙六通」之能的妙神子女士,是幾位「祖」都在暗中爭奪的絕世稀才,若是能提前將其招至麾下,無疑能成為岑冬生的可靠臂助。
「堪稱萬能的支援者」——這就是妙神子給世人留下的最大印象,其最具代表性的能力被稱為《無有障礙》。
這一命格是在歷史上有過數次記錄的罕見案例,且擁有該命格之人,後來無一例外成為了對時代乃至後世都有著重大影響的思想家和大人物,所以又被稱為「天生聖人」。
總之,和《天魁權首》或是《無間地獄》這種只可能在這個靈氣復甦的時代才會出現的特殊命格不同,《無有障礙》是有著悠久歷史背書的聖賢命格,它代表的是六種超越人間的自由無礙之力,即「無礙六通」。
岑冬生一想到她的能力,就心潮澎湃。
雖然如今的他在特等之下算是很能打的,但異能全都點在了肉體強化層面,要不就是平常戰鬥中難以發揮效果的被動。
這世上的大半無主機緣都藏在世界各地的鬼屋之中,如果光靠他一個人祓除,雖然進去後不怕輸,但很容易找不到其中藏匿的「寶物」,甚至可能會長時間被困在裡頭……
這時候就需要隊友支援了,隨便來一個擅長偵查的鬼仙系咒禁師,就能起到很好的幫助效果。
他以前不過是個乙等咒禁師,但作為統治局的執行專員,他加入了經過理想國系統判定素養與相性後得出的固定配隊,有默契的隊友搜集情報、偵查危險敵人、尋找有價值的戰利品,那感覺很好。
若是這一世有妙神子幫他,那就真的無敵了,有誰能拒絕這樣一位神輔助、神隊友呢?
只是,想像總是美好的,但他現在連人都沒能見著。
「萬一找不到的話……」
岑冬生無法捨棄這份憂慮。
「妙神子」無疑是他最看重的隊友候選人,在青年腦海內列出來的名單上,優先級將其餘人選甩出去很遠。
原因無他,就算是在八年後,登記在冊且在世的特等咒禁師們不過二十餘人,在這之中,他能想起情報的就是最有名的那幾位;而在這些人選中,岑冬生要不是個性上覺得不太合適,要不就是能力與自己缺乏互補。
唯有妙神子,自從他將注意力放在她身上之後,就再也移不開眼睛。
——「這就是我最想要的那個SSR!」
他在心裡對自己這麼說。
唯一的問題是,這位女士的過去被她刻意隱藏,太過神秘。
自從成名之後,她就始終以[妙神子]這一代號自稱,並將自己過去的檔案記錄全都封存起來,將存在過的痕跡刻意抹消。
到目前為止,岑冬生只知道對方是與自己歲數相近的年輕女生,很有可能長時間在天海市居住,之後才去了大京市的協會總部。
「據說是讀過頂尖大學,再根據年齡與我相仿這點,她現在就讀天海大學的概率很大……」
但以上的情報,都是他上輩子從各個渠道聽說的,並不能百分百確定。
所謂「年齡相仿的年輕女性」,是曾見過她的人對樣貌的模糊形容;
所謂「長時間在天海市居住」,是根據她在協會內的公開履歷得出的結論;
所謂「很可能就讀過國內頂尖大學」,是某位協會內部成員泄露出去的八卦,此人後來神秘失蹤……
考慮到妙神子本人會刻意抹去自己過去的秘密作風,這些情報中說不定摻雜著用來掩人耳目的虛假謊言。
其實前一世就有人懷疑過,因為就連「祖」都不像她那樣在乎自己的過去,妙神子在這方面表現得太過刻意,幕後或有秘密。
要是對方的這種秘密作風,在這個年代就已經初見端倪的話,一時間可能還真的難以尋找其下落。
「世事無常,如果實在找不到合適隊友的話……」
對此,岑冬生還有個不成熟的想法。
在他掌握的未來情報中,有的特等咒禁或者禁物確實不適合自己,也不適合姐妹倆,畢那麼,說不定能用來培養身邊的人。
這樣一來,隊友候選的範圍就更大了;而且相比起那些天生的特等咒禁師,無疑更容易操控和收買人心。
當然,這只是個想法,不代表他現在就非要急著去找候選人。
根據對方的性格、服從度和價值,來判斷自己是否有必要付出,這會是個長期的過程。
「反正還早得很,享受一段時間校園生活也不錯……」
岑冬生拉著行李箱,混在人群中離開校門。就在這時,他接到了一通電話。
是個陌生的號碼。
「那個……請問是岑冬生,岑同學嗎?」
電波對面傳來緊張的女生聲音。
「你是?」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岑冬生腦海里浮現出某個有過一面之緣的女孩的臉,對方在未來也算是個不大不小的名人。
「我是宋雨棠,我一直在找機會,想當面感謝您暑假時的救命之恩……請問,您最近這段時間有空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