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真情百分百》後台。
張涵正在後台細細地看著台本,認真琢磨著如何回答這些問題才能更出彩更圈粉,《真情百分百》是某地方台為了宣傳正能量弘揚真善美而特別推出的一談話節目,在該地方台黃金時段播出,因為意外的接地氣深受觀眾喜愛,也因傳播主旋律受到了電視總局那邊的看中,這個節目做了一季,選擇嘉賓方面都非常慎重,嘉賓不僅有明星,也有普通人,收視率十分不錯,是一份不錯的資源,她能得到這份資源,也是拖了最近這場風波的福,
這場風波絲毫沒有有損她和孔秦的人氣,反而因為孔秦的深情和她的堅忍而讓名氣更上了一層,現在她在一線小花之中,也算是站穩了腳,一時間倒是有幾分意味不明的得意,
只是,這件事情,也鬧得太久了些。
張涵微微抬了抬頭,目光落到對面安安靜靜看台本的孔秦身上,頓了一頓,事情鬧這麼久,總是不好的,
她明明已經收手了,事情的熱度卻只增不減,總給她一種事情不在掌控之中的不安感,不過轉念一想,這件事鬧到現在,對她只有好處沒有壞處,要不是這件事情,這個資源她還拿不到,何羽寧就是她手心的螞蚱,能翻出什麼波浪去?
這麼一想,便安下心來,更為仔細地研究台本,何羽寧已經是她腳底下的泥,還有什麼好計較的呢?她要站在至高無上的位置上,讓何羽寧只能仰視她,
只配仰視她。
「涵姐,秦哥,來,」經紀人那邊喊了一聲,張涵收起了所有的情緒,放下手中的紙張,對著孔秦嫣然一笑,孔秦回之一笑,兩個人一前一後,先後走進錄製廳。
「嗨,大家好,我是你們最最最喜愛的主持人小汪,」端莊的女主持人微笑起來,表情神秘,「你們今天猜一猜,我們的嘉賓,究竟是誰呢?」
沐氏大宅,主臥。
昏暗的房間露出幾分光亮,沐錦桐看著自己手中的這份傳真資料,臉上慢慢露出幾分古怪的神情,「《真情百分百》?這麼個節目,她也敢上,」
「也罷,」沐錦桐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既然找死,就讓他們少活幾天好了。」
「通知一下《真情百分百》,」沐錦桐語氣淡漠地對著手機對面的人說道,「讓張涵她們兩個的節目,最近播出。」
第二天一早,何羽寧就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宋黎清壓在她身上,壓得她胸口都有些發悶,有些無力地把宋黎清推到一邊,看著宋黎清那四仰八叉的睡姿,何羽寧無力地揉了揉太陽穴,有些慶幸當初挑了一張大床,要不然以宋黎清這折騰勁,她倆都得滾到床下面去;
叼了塊麵包坐在沙發上看劇本,沒一會兒就看到宋黎清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髮從床上爬起來,有氣無力地說了一聲,「早啊,阿寧」,就打著哈欠走進了盥洗室,
何羽寧笑了一下兒,又細細地看著劇本《天下》,這是一個看似非常老套的故事,可是在這之下,有著十分複雜的人物關係和深刻的掙扎矛盾,一時之間讓她著了迷。
這是一個亡國太子復國記,與所有大圓滿結局相反的是,他沒有成功,也不能算是失敗,因為最後,是明明可以弄死當今聖上的他,放棄了這一切,
他說:「是我輸了。」
「如果我死,是逆賊被誅,天下大慶;如果你死,是奸賊謀亂,天下大亂;大慶與大亂,任誰都知道如何取之。」
他凝視著這片久經戰火飽受摧殘的土地,突然又想起前不久看見的京城街道,男男女女洋溢著歡欣的笑容,好像所有的痛苦和災難都已經走過,只餘下希望與未來,
他曾經的友人,現在的皇帝,還被他綁在那裡,狼狽不堪,
太陽自東方緩緩升起,微弱的光芒灑向大地。
故事在這時候戛然而止,只餘下一片空白,最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也無人而知,
何羽寧有些惆悵,將劇本翻了過來,只見最後的表皮會上,清俊的筆鋒寫著四個字,樂嘉公主。
何羽寧愣了一下,樂嘉公主,前-朝最小的一位公主,男主同父同母的親生妹妹,也是日後新皇的嘉妃。
前期她是無憂無慮備受寵愛天真浪漫的小公主,中期是循規蹈矩收斂鋒芒的宮妃,後期是忍辱負重的樂嘉公主,在面對新皇和宮妃的譏笑嘲諷,面對親人的憤怒失望,一步一步籌謀謀劃堅定執著的樂嘉公主,在跳下懸崖之前那一句「我是大應的樂嘉,也只是大應的樂嘉」無疑是最讓人感動與心碎的存在,
這是一個非常容易吸粉的角色,前期單蠢地讓人恨不得給她兩巴掌,後期讓人心疼地恨不得把天上的月亮都給她撈下來。
這清俊的樂嘉公主四個字,不用想也知道是誰寫上去的,何羽寧的手指無意識地滑過那清俊的字體,微微勾起一抹笑容,
這麼好的劇本,用了不少心思吧,她怎麼捨得讓他失望?
「你說你,想要……」
手機鈴聲執著地響了起來,何羽寧看著那上面跳躍的「母親」二字,伸手摁了掛斷,輕快的心情也一點一點地沉重下來,她這幾天並不想要接母親的電話,
家中一共三個孩子,她有一個哥哥一個妹妹,哥哥既是長子又是男孩,幾乎得到了家中所有長輩的疼愛,妹妹忍笑嘴甜會來事,母親最疼愛的就是她,只有她自己,似乎做什麼都是錯的,無論怎么小心翼翼地討好母親,她都不會喜歡她,連帶著母親那邊的親戚,都不喜歡她,她的小姨會記得給哥哥妹妹買衣服,卻獨獨忘記她那一份,還會讓哥哥妹妹藏起來,不要讓她知道;
小孩子啊,覺得委屈哭泣,母親還指著她的鼻子破口大罵,說她只想著小姨家那點錢,敗家玩意只會花錢,
家中只有父親最為疼她,可是父親,已經離開了。
沐錦桐驚訝地發現,今天的何羽寧,似乎心情很不好的樣子,
昨天她從樓梯口走出來的時候,仿佛帶了幾分微暖的風,有著靈動和活力,步子也輕快,眉眼之間都有一股子舒心的味道,而今天,眉眼之間的舒心已經完全沒了,相反還有幾分沉重,走過來的時候,才勉強擠出幾分笑意,
這笑容難看死了,沐錦桐皺起眉頭,冷淡道:「別笑了。」
不想笑就不要笑,在他面前也要這麼偽裝自己嗎?
他們是夫妻,本應是世界上最親密的存在,為什麼要在最親密的人面前遮掩自己的情緒呢?
「哦,」何羽寧應了一聲,也知道自己這個時候笑得很難看,十分坦然地接受了沐錦桐的建議,一點也沒有受沐錦桐冷言冷語的影響,
從背包里拿出劇本,何羽寧再一次翻看起來,碎發落在她的耳邊,她伸手去撩了一下,眼眸卻一點也沒有離開面前的劇本,十分認真而用功,好像周圍其他一切都被她忽視了一般,
沐錦桐心裡重重地哼了一聲,可不是嗎?連他都被她忽略了。
「到現在,才開始看劇本?」沐錦桐緩緩地開口道,語氣拖得非常長,司修從前面坐著,登時就神經一緊,面目嚴肅,先生一旦開這個語調,就是毒舌模式開啟,到時候能把大老爺們都毒哭,更何況何羽寧這麼個嬌弱的女孩子?
可別把人家氣著,他家先生什麼都好,就是情商……
怎麼可以用這種語氣跟小姑娘說話?
「還有半個小時,足夠你臨陣磨槍的了,何小姐。」
何羽寧一點都沒受沐錦桐這種語氣的干擾,她抬起頭,有些好笑地看著沐錦桐嚴肅的側臉,那線條看起來精緻完美,又帶著幾分冰刀般的冷淡銳利,聲音更是毫無波動,帶著冷意和微嘲,微微抬高的眼角又充滿了居高臨下的傲慢和微妙的譴責,估計可以嚇哭小姑娘,
但是何羽寧,從小到大,幾乎都生活在一種語言暴力的環境之下,這冷淡嘲諷漠視的語調之下,到底含不含惡意,她心裡清楚地很,當下只是搖了搖手中的劇本,含笑道:「謝謝你的關心,我很喜歡樂嘉公主這個角色,我會努力爭取的。」
一說出口沐錦桐就有些懊惱,抿住唇靜靜等她反應,她的眼眸中帶著幾分笑意,讓他微微一愣,不由扭過頭去,半晌才施捨般道:「別丟我的人。」
說完,又懊惱地皺了下眉。
何羽寧只覺得高高在上的沐氏總裁此時有著說不出的小脾氣,倒是挺可愛的,就像正在跟你鬧彆扭的波斯貓,撓你兩下,你也不捨得教訓它,
「嗯,保證,」她說著,倏地就笑了出來,沐錦桐被她的笑聲吸引,也扭頭來看她,她輕快明亮的笑容就這麼映在他的心口,讓他的唇角也不由上揚,
何羽寧動了動自己的脖子,伸手揉了揉,沐錦桐問道:「沒睡好?」
「嗯,昨天黎清壓了我半個晚上,今天早上起來半個身子還壓著我呢,都喘不上氣來。」
沐錦桐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她,「你跟別人睡一張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