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官很快就開始接受培訓了, 現在他們能拿到的是法典的第二版修改稿, 在第一版的基礎上做了更多修訂, 條條框框能把人的眼睛看花。【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所有人都覺得這部法典像是在毆打他們的腦袋,甚至陪同編撰的老管家, 也編的頭昏眼花,覺得這樣就夠了, 很可以了!
只有池晏不覺得,這才哪到哪兒啊,加起來還沒有五萬字。
法典被修訂成冊, 因為現在有紙, 所以直接用了雕版印刷, 不過因為墨不勻,所以有些字跡很重, 有些很輕,但都能勉強看清。
把每一頁對齊之後,把書脊用樹脂封起來,再套上一個封面, 就是一部法典了。
小官們拿到的時候都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這麼厚的法典,還是整整兩本。
不過震驚很快就被新奇代替,因為這部法典有目錄,有頁碼,只要對著目錄就能找到要看的內容。
老管家面對著所有官員,微笑著說:「你們要在一個月內熟記這裡面的所有條款,月底會有考試, 能考過的就會得到陛下的重用。」
「不要讓陛下失望。」
於是從這一天開始,所有的貴族子弟都開始了痛不欲生的學習,並且最讓他們羞恥的是,老管家在課堂上還會提問,如果有人沒能回答出來,就會收穫所有人的注目禮,而且老管家並不會顧及他們的貴族身份,如果他們的答案跟正確答案相差太大,老管家會毫不留情的痛批。
當然,法典里有一些內容他們完全無法理解。
比如繼承權——平民的繼承權竟然跟貴族一樣。
又比如婚姻法,婚姻法就算了,財產分割才是最重要的。
「平民女人很多都不工作,為什麼可以平分財產?」
「平民男人真是可憐。」
「……我覺得你們可能誤會了什麼,這裡面應該也包括我們。」
「什麼?」
「我如果跟妻子離婚,我的財產還要分給她一半?憑什麼?」
「我怎麼知道,你去問老師,或者去問領主。」
但沒有一個人敢去問管家,怕又被他痛批一頓。
直到有一天,管家在上課的時候領來了一個女人——這個女人顯然是被裝扮過的,她穿著一身乾淨的麻布衣服,可無論是削瘦的,雙頰陷進去的臉,還是細瘦的胳膊和腿,佝僂的身形,都表明她曾經過著並不如何的生活。
女人也不需要管家問,就站在「講台」上,對所有貴族子弟說:「我叫歐佩爾,十二歲嫁給了我的丈夫。」
「十四歲生下了我的第一個孩子,孩子在第二年死於發熱。」
她很麻木的描述這自己的過去:「也是那一年,我的第一任丈夫把我換給了另一個男人,得到了一頭牛。」
「我生了八個孩子,一個都沒有活下來,我要做家務,挨打,被我的第二任丈夫鎖在家裡,等客人上門,每一次我的丈夫都能得到一袋小麥。」
「後來我只值一袋豆子。」
歐佩爾臉上沒有任何難過的神情,她似乎已經接受了自己的命運。
貴族子弟們並沒有露出同情的神色——他們不是女人,永遠無法跟女人共情,在他們看來,女人生來就跟男人不同,貴族女人首先是貴族,然後才是女人,所以對待貴族女人他們還能高看一眼,尤其是對那些有爵位的貴族女人,不過他們也樂意討論女貴族們的桃色故事,甚至妄想成為她們的入幕之賓。
對待她們,貴族子弟是沒有多少尊重的。
而坐在「教室」里的貴族少女們,則對歐佩爾的精力充滿了同情。
「真是太可憐了。」
「她的第一任丈夫怎麼能因為一頭牛把她還給別人呢?那真是一個可恥的男人,他應該受到所有人的唾棄。」
「太可悲了,你為什麼不離開你的丈夫?」
少女們天真猶存,她們的疑問發自真心:「你可以離開你的丈夫,這樣就不會再被傷害了。」
「你為什麼不離開他?」
「難道你還愛他嗎?可憐的歐佩爾。」
歐佩爾卻說:「我離開他以後就會失去住所,我也找不到任何工作,除非去做妓|女,但我即便去做妓|女,也只能換到一點豆子,客人也依舊會像我的丈夫一樣毆打我,跟著我丈夫,我好歹能有住的地方,至少不會在冬天被凍死。」
她就像一頭兢兢業業的牛,每天都不能停止工作,但無論多麼巨大的工作量,多麼可怕的人身摧殘,她都得不到她應該的東西。
反而會被一步步逼入絕境。
「真是可憐。」貴族少女們無一不感慨,有多愁善感的流了眼淚。
但她們的同情也一樣是空中樓閣,落不到實處,像是在聽遙遠的故事。
少女們表達了同情,貴族子弟為了表現自己的同情心,倒是很大方的說:「我們可以給你一筆錢。」
「還可以讓你去當女僕,離開你的丈夫。」
歐佩爾卻說:「因為陛下的恩慈,我已經找到工作了,接下來是大人們要辛苦了。」
眾人:「什麼意思?」
老管家笑眯眯地說:「你們要體驗她的生活,體驗十天,這十天內要熟記婚姻法和財產分割法。」
貴族子弟們一臉迷茫。
但還沒等他們緩過神,他們就被送上了賊船。
他們都被送到了城外的一出農莊裡,每個人都被送到了一戶人家。
每戶人家有一位「丈夫」在等著他們。
他們除了不會被侵|犯和毆打以外,將會體驗歐佩爾,準確說是大部分女性的生活。
杜魯被分到了一位像是從出生開始就沒洗過澡的「丈夫」那裡,剛到,他甚至還沒來得及說自己的姓氏和家族,就被丈夫指著鼻子臭罵了一頓:「你在這裡站著幹嘛?!你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杜魯莫名其妙地問:「什麼日子?」
「丈夫」又是一聲爆喝:「你這個愚蠢的豬玀!」
「丈夫」甚至甩起了鞭子,鞭子甩到空中,發出刺耳的空響。
杜魯被驚得打了個冷戰。
但他們的悲慘生活才剛剛開始,天不亮,他們就必須起來,因為這個時候山上可食用的野菜最多,他們必須趕在「丈夫」醒來之前去採摘,然後還要撿柴回來生火做飯,他們也沒生給過火,做出來的飯菜甚至不能入口。
「丈夫」沒有一絲體貼,看著桌上焦黑的飯菜,會對他們舉起拳頭。
杜魯他們謹記著管家說的話——不能反抗,不能打回去。
因為餓肚子的女人,是沒有反擊的能力的。
不到三天,杜魯覺得自己失去了所有力氣,「丈夫」半夜會打鼾,睡到一半會讓他給他倒水。
如果「丈夫」睡不著,他們也別想睡,但第二天依舊要早起,每天除了摘野菜撿柴做飯,還要打掃屋子,去地里勞作。
貴族少女們比他們稍微好一點,至少半夜不會被叫醒。
等十天後管家再次見到他們的時候,所有人看著管家的眼睛都在發光。
這十天不僅要做事,要經受精神折磨,還要抽空看法典,記內容,如果看法典被「丈夫」發現,又是一頓辱罵。
「丈夫」罵人的話語很粗俗,口水噴得到處都是,有時候還會噴到他們的臉上。
這次不僅管家出現了,連池晏都出現在了他們的眼前。
「丈夫」們在被池晏誇獎過之後,就乖乖地離開了。
空地上只剩下貴族的孩子,這些孩子一臉看到了親人的表情。
池晏:「你們只是嘗試了十天這樣的生活,並且沒有被毆打,沒有被丈夫侵|犯,也沒有被丈夫強迫服從其他男人,現在你們覺得怎麼樣?」
貴族孩子們都沉默著,低著頭不說話。
池晏:「本來我是準備讓你們體驗一個月的。」
貴族孩子們連忙說:「陛下,夠了,十天真的夠了。」
「這十天我都快瘋了,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這麼可惡的人!」
「這樣的人應該下地獄!」
「如果平民的丈夫都是這樣的人,我覺得她們就不該結婚!」
池晏笑道:「至少有一半的女人,她們的丈夫就是這樣的。」
「你們可能覺得平民很低賤,不識字,也不懂道理。」
「但他們跟你們一樣,都是被母親帶到這個世界,從只會哭的嬰兒長成大人。」
「你們的貴族身份是你們的祖輩賦予你們的,而他們的平民身份也一樣是他們的祖輩賦予他們的,但這不意味你們比他們高貴。」
這句話一出,貴族孩子們的表情都有些變化,顯然並不認同池晏的話。
池晏:「你們認為自己生來高貴,那我問你們,如果你們一輩子過得都是這十天的生活,你們高貴得起來嗎?」
「不會有人教你們認字,你們一生都看不到書,每天都要做很多活,卻吃不飽肚子,你們的身材會變得比歐佩爾還要消瘦,冬天可能會被凍死,活下去就要用盡全部力氣,你們也不會有家族,因為沒什麼東西可以傳承,每天思考最多的,就是怎麼吃到下一頓飯,怎麼活到下一個春天。」
池晏看了眼管家。
管家接話說:「明天開始,你們要去新的地方體驗生活。」
貴族孩子們又開始緊張了,管家笑道:「體驗奴隸的生活。」
貴族孩子們要窒息了。
管家:「相信你們會有更多的感悟。」
就像管家說的一樣,他們第二天果然成了奴隸。
這一次無論男女,都要做奴隸做的活,從天不亮就起來幹活,一直干到什麼都看不見為止,每天只有一餐,連黑麵包都沒有,只有豆子糊糊,並且基本全都是水。
依舊是十天。
這十天,至少有三十多個貴族孩子喊著要放棄,只是沒有人理會他們。
等這十天結束,他們修整了整整半個月,就要面對考試了。
杜魯坐在課桌前,拿著羽毛筆準備答題的時候,才發現這才過去了二十多天,甚至還不到一個月,但他卻覺得過去了半輩子。
他一直覺得,自己是最不像貴族的貴族,畢竟他的父親死的早,他能享受的貴族待遇非常少。
可這段時間,他才知道自己生活在一個多麼好的環境中——他吃得飽,穿得暖,有僕人,有家人,他的母親一直在關心他,甚至男爵夫人,也沒有因為他是她丈夫的私生子而刻意虐待他,他確實幸福的長大了,得到了很多機會。
這二十天,他除了最開始的兩天會思考以外,剩下的時間,他已經完全停止了思考,每天只想著明天什麼時候能吃飯。
池晏就對管家說過:「食物對人太重要了。」
他看過一個科學實驗,讓很多男性聚在一起,給他們節食。
有一部分中途退出,而另一部分人堅持到了最後,堅持到最後的人說,他們中間每天想的最多的就是什麼時候吃飯,變得易爆易怒,完全無法思考。
但是到了最後,他們瘦成了排骨,卻覺得自己很好。
可是回歸正常生活後,他們都患上了暴食症,並且情緒非常不穩定。
後遺症十分嚴重。
池晏讓這群貴族孩子體驗的,就是中間的階段,他們會在這個階段體驗到極致的痛苦,卻又不會給他們的心理造成影響。
在實驗中,中途退出的人很快回到了正常的生活中。
只有堅持到最後的,才很難恢復。
這也就是節食減肥為什麼不可取的原因,一旦身體沒有攝取足夠的能量,就會消耗自身儲存的能量,並且一再通知大腦應該進食了。
如果沒有得到回應,身體就會產生很多變化,所以節食減肥的人,覺得自己減肥成功後,就會比之前更加瘋狂的暴飲暴食,如果減得特別狠,要麼患上暴食症,要麼患上厭食症,最終整個人都變得病態。
杜魯他們的「變形記」結束後,飲食都被嚴格控制,逐漸加量,慢慢恢復之前的進食水平。
而且這半個月,他們每天都要聚在一起進行集體活動,一起運動,玩笑,調整身心健康。
「太痛苦了。」貴族子弟們有時候也會聊起那二十多天的事,「我現在想想都覺得不敢置信,我們竟然熬下來了。」
「我當時都想半夜把『丈夫』捅死。」
「我每天都想著什麼時候能吃飽。」
「我的『丈夫』半夜磨牙,他還特別臭,他靠近我的時候,我都快被他熏死了。」
「平民女人可真不容易,她們竟然堅持住了。」
貴族少女們聊起來的時候則是憤憤不平地說:「我要是那些女人,我半夜就拿把刀殺了他。」
「平民女人沒有刀。」
「……對。」
「那些可怕的男人,他們簡直就是魔鬼,平民女人就是這樣活下來的嗎?天啊,我簡直不敢想像,我的丈夫要是敢這麼對我,我寧願當寡婦!」
「就是,我爸爸可不會眼睜睜看我被丈夫欺負。」
「可憐的平民女人。」
「太可憐了。」
拖那些「丈夫」的福,貴族孩子們把婚姻法和財產分割發記得很熟,在這一塊沒有一個丟分。
倒是在人權法上丟了很多分。
不過這不是因為他們有偏見,純粹是因為他們嚴重偏科,人權法里記得最清楚的就是反奴隸法。
畢竟體驗過奴隸的生活。
池晏看著一張張試卷,他不看卷面,只看內容,還在貴族孩子們在這方面基本都受過良好的教育,哪怕是年紀最小的孩子,卷面也很整潔。
池晏笑著對坐在一邊的克萊斯特說:「他們長進了。」
克萊斯特笑了一聲:「你花了這麼多心思,他們要是沒有長進,也太對不起你了。」
池晏聳了聳肩:「不過這二十天,能讓他們保持兩年就不錯了。」
人都是健忘的,他們很快只會記得這段經歷,而忘記自己在這段經歷中的感受。
但兩年也足夠了。
兩年時間,足夠池晏培養出新的人才。
斯德丁那邊的學校也能給他輸送新的血液。
他缺很多可以當官的人才,無論是大官還是小官。
這些家族不顯赫的,又不是繼承人的貴族孩子可以用,但有領地,有過輝煌過去的貴族,池晏絕不會用,他就算缺人也沒傻到給自己挖坑。
克萊斯特:「你這次準備挑多少人去南邊?」
池晏:「看多少人夠格,要是都行,就都送出去。」
「你別在那坐著了,過來跟我一起看。」雲青岑朝克萊斯特哼哼。
克萊斯特走到池晏背後,親吻了一下池晏的額頭,從背後環住了池晏,就著這個姿勢跟池晏一起看試卷。
他們看了一整夜,把回答的最好的試卷放到一邊。
天亮的時候,池晏選出了八十二人。
剩下的人當中有的太蠢,池晏已經不準備在他們身上浪費精力了——送分題都能錯,這是智商問題,哪怕不是智商問題,也證明他們根本沒認真看法典。
而還有一部分是偏科嚴重,還能拯救,繼續折磨他們一段時間,應該能用。
這些既不太好也不太差的貴族孩子,還不知道自己馬上就要倒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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