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屍體就像是被驟然抽乾了養分一樣,呈現出乾枯腐朽的樣子。
「連羽,他們的身份都確認了嗎?」溫酌問。
「還沒有。無法確定機艙內是否存在有害物質,不敢貿然打開。但是根據屍體身上的衣著,應該都是受邀前來為衛凌進行會診的專家。」
連羽神情緊張地說。
溫酌取出手機,撥打電話到控制中心總部。
「周主任,現在我不應該離開衛凌。」
「溫酌,我知道你想要24小時保護衛凌,但是十幾位來自各國的專家就這樣出事了,我們必須要給一個交代。你如果不親自調查,聯合控制中心就會被認為態度敷衍。以後我們再想要得到任何支持,都不會有回應了。」
雖然事態緊急,周主任的聲音還是平緩沉穩,是一個經歷過許多風浪的長者。
「周主任,現在有多少執行官是暫時沒有任務的?」
「大約三十人。」
「把他們都派到醫療基地。」
電話那邊的周主任先是頓了頓。
「我明白了。你不在的這段時間,我們會給衛凌最大的保護。」
通話結束,直升機這才緩慢起飛。
除了留著亞麻色短髮的連羽之外,機艙里另一個人正在手機上核實資料。
「溫教授,根據最初的安排,航班上的專家應該包括神經學家卡爾森先生,腦外科專家洪醫生,運動神經恢復專家山田先生等十二人。」
「現在航班機艙內可以確認的屍體有幾具?」
「正好十二具,這些專家都是各自領域裡最出類拔萃的,我們損失慘重。」
溫酌看了一眼傳送到自己手機上的資料,神情依舊冷淡。
直升機的影子掠過一大片的沙漠,逐漸飛入市區,鋼筋水泥已經沒有了往日的光澤,多年前經歷了炮火的洗禮,只留下一片破敗的景象。
隱隱有什麼在廢墟之中移動,緊接街道上廢舊的汽車被撞開,只看見兩隻骨瘦嶙峋的怪物在相互撕咬。
連羽側身靠著直升機的玻璃,看著身下的景象。
大概是因為聽見了直升機的動靜,無數畸形的怪物沖了出來,不斷追逐跳躍著,要將他們從天空中拽落下來。
「這裡是我家……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被修復。」連羽用手指隔著玻璃輕輕戳了戳一片住宅小區。
「每年修復進度都在加快。也許明年,你就能住回你自己家了。」
坐在連羽對面的何斂開口道。
連羽無奈地笑了一下。
飛躍了這一整片的廢墟之後,是一片高聳入雲的金屬城牆,城牆之內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相互連接的立交橋和公路上,有無數車輛正在行駛,堵車的時候,喇叭聲此起彼伏。
摩天大樓依舊隨處可見,商場的Led屏幕上正在播送這一季服裝周和打折信息。
公交站台上正在輪換著GG位——幸福奶茶,一點一滴都是幸福。
這裡便是聯合中心城「光年」。
那堵金屬城牆之外是地獄,城牆之內是看似繁華的人類文明。
直升機飛越了新城區,緩慢降落在了飛機場上。
因為最近氣溫比較高,日光太熱烈,整個機場地面都被烤到反光。
機場中央,一架航班周圍被拉上了警戒線,機身被三層防化膜隔絕了起來,和整個機場格格不入,仿佛來自異度空間。
身著白色防化服的工作人員正在航班表面進行採樣。
黑色的suv里三圈外三圈地把這架飛機圍了起來。
在這樣的緊張氣氛之下,新城「光年」的機場已經全面停運了,來的飛機只能都回去,還沒起飛的航班也停飛,所有乘客都被送回候機大廳。
新聞記者還守在候機廳不肯離去,端著照相機隔著玻璃噼里啪啦拍照,估計不久之後,一個又一個匪夷所思的科幻故事將會粉墨登場。
當直升機停穩,艙門拉開,瞬間聚焦了所有人的注意。
連羽和何斂走了下來,他們身材修長,在足夠閃瞎鈦合金狗眼的日光照射下,連墨鏡都沒戴。
足以吊打任何影視劇小生的五官就這樣留在了記者們的照相機里,不需要P圖,無需磨皮高光,每一張都是海報級別。
他們向所有警戒人員出示自己的工作證。
候機廳的記者們瞬間沸騰起來,快門按到相機都要抽搐。
「快看!是執行官!聯合控制中心派了執行官來!」
「那就肯定和『諾亞』有關!肯定是『諾亞』殺死了飛機上所有人!」
「也有可能是飛機上有乘客被『諾亞』寄生了啊!」
機場已經出動了保安人員,將這些記者強制性帶離。
「小羽毛!斂斂!你們倆終於到了!我在這兒守了好久,連洗手間都沒去!」
一個穿著迷彩服,帽子別在肩膀上的高大男子走向直升機,正要給連羽和何斂一個大抱抱,誰知道連羽和何斂一人伸出一根手指,同時將他頂住了。
「誒!你們兩個至於嗎?被我擁抱一下又不會死!我在這裡為你們堅守現場,連口幸福奶茶都沒喝上!你們竟然這樣對我!」
「大泡,溫教授就在後面。你去擁抱他啊。」
何斂一邊說一邊從工作箱裡抽了鞋套和手套戴上。
高大男人的視線從何斂的肩膀看過去,果然看見溫酌正走過來,一身冰冷的氣場,瞬間讓綽號「大泡」的男人把所有廢話都噎在喉嚨里。
連羽彈了彈手套,涼颼颼地取笑:「怎麼,一見教授你就慫了?」
「慫了!慫了!鼻涕泡都破了!」
這位外號「大泡」的28歲男子,就是被溫酌當掉論文,哭爹爹告奶奶也沒有改變論文分數,連修三年溫教授的課程終於跪著畢業的男人——程炮。
本來這名字挺有男人味的,大概是他跪在溫教授辦公室前乞求畢業,有一次聲淚俱下,鼻涕泡吹了老大一個出來,嘆為觀止,好死不死被校報記者拍了下來,廣為傳送,於是「大泡」成為他怎麼也摘不掉的標籤。
程炮端著箱子,親自送到了溫酌的面前,差點沒彎腰給溫酌穿鞋套。
「那個,溫教授……你們如果要進入機艙的話,需不需要防護服?」
程炮滿臉笑容,狗腿地跟在溫酌的身後。
「看情況再說。」溫酌的回應,就像對待程炮狗屁不通的論文一樣冷淡。
何斂已經走上了梯子,從飛機的窗口往裡面觀察。
第一眼看見的,就是一個穿著格子襯衫的屍體,以扭曲的姿態仰著頭,眼珠子向上翻,身體已經沒有絲毫水份了。
連羽也走上了梯子,只是他觀察的是飛機的駕駛艙。
機長和副機長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兩人也是血肉乾癟,機長的雙手略微抬起,手指扭曲向上,看來死之前十分痛苦。
副機長的另一隻手還扣著咖啡杯,脖子向右側傾斜,張著嘴也很痛苦。
連羽走下梯子,來到溫酌的面前:「教授,我覺得他們是在幾秒內死亡的,沒有太多反抗的時間。」
何斂也走了回來:「機艙里的乘客沒有任何反抗跡象,說明他們的死亡幾乎發生在同一時刻。如果這是『諾亞』的手筆,他們派人潛入了航班,那麼又是如何離開?」
連羽也贊成何斂的看法:「是啊,飛機是通過自動駕駛系統降落,在那之後就處於機場的監控之下,艙門根本不曾開啟過。」
溫酌看向程炮,說了句:「我們準備要進去了。」
「那我現在叫人來打開艙門?」
「不用浪費時間。」溫酌看向連羽,不怎麼明顯地抬了一下下巴。
連羽抬起自己的右手,活動了一下手指,發出磕啦嗑啦的聲音。
程炮立刻向後退:「對對對!小羽毛動作更快!」
連羽走到艙門前,手掌向內摁壓,只聽見輕微地一聲「嘭」響,艙內氣流向外散發,艙門就開了。
「好厲害……」一個剛脫了防護服的工作人員小聲說。
程炮注視著溫酌他們三人走進去,收起了狗腿的表情,竟然有了幾分認真男人的帥氣。
「當然厲害。那是連羽,在所有被安奇拉副本寄生的hybrid里,他是千萬分之一的進化者。」
「他進化的能力是什麼?」
程炮抬起雙手晃了晃:「他的雙手骨骼可以高頻振動,毀掉固態物體。」
「所以……他的級別應該是……至少二級執行官?」
「是的。」程炮點了點頭。
連羽第一個走進機艙,來到第一排,那裡坐著的是神經學家卡爾森先生和腦外科專家洪醫生。
卡爾森先生面前的筆記本電腦還沒有斷電,連羽將電腦開啟,上面的文檔停留在衛凌一個月前的核磁共振報告。
忽然,屏幕黑了,出現了一行字:送給溫教授的禮物。
「教授!」連羽立刻回頭。
溫酌走了過來,此時電腦開始播放一段視頻,視頻的像素不是很清晰,應該來自十到二十年前。
裡面是一個穿著藍白色夏季校服的少年,看起來十三、四歲,雖然五官還沒長開,卻掩不住帥氣。
那是一段採訪,有人問了個問題,「恭喜你拿到全國初中奧林匹克數學競賽一等獎,以後有沒有想過成為數學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