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檀這一跪,便是整整跪到了夜裡子時。
期間秋蟬勸過了無數次,卻始終沒有拗過蘇檀,她也是這個時候才發現,這位性子嬌氣的不行的檀夫人,原來也有這樣強硬的一面。
最後她實在沒有法子,這才又去了一趟書房。
蕭逐野過來時,便看到蘇檀倒在地上,一副人事不省的模樣,他眼裡閃過一抹怒意,手中的動作卻格外地輕柔,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將人打橫抱起,送上了床榻,又吩咐秋蟬讓人去打了熱水過來,親自給蘇檀擦拭了一遍身體。
不知是太累亦或者是困了,整個過程中,蘇檀都沒有醒來。
直到感受著那具冰冷的身體漸漸暖和起來,蕭逐野蹙在一起的眉才稍稍展開。
「她就一直跪著?」蕭逐野看著蘇檀緊閉著的雙眼,聲音壓抑著怒火。
「是。」秋蟬垂著眸子點頭,「夫人許是當真覺得自己錯了吧。」
「她覺得自己錯了?」蕭逐野冷笑一聲,臉上的神色多少有些嘲諷。
她若是真覺得自己錯了,按照他的話來說,就不可能跪那麼久。
而且以她這愛耍小聰明的性子,他那句話分明是給了她轉圜的餘地。
她這是在跟他犟呢。
想到這兒,蕭逐野的心情又差了幾分,「不必告訴她我來過了,她若是想不通,便繼續讓她好好地想罷。」
說罷,蕭逐野當即就要起身。
秋蟬眸子閃了閃,想叫住他,最後還是福身將人送了出去。
夜色沉沉,寒風蕭瑟。
隨著含光院的門打開又關上,菡萏院裡,尋芳望著那濃濃黑幕,嘴角露出一絲無奈又嘲弄的笑容。
雖說有著一牆之隔,但有的消息卻擋不住。
聽著這兩天下面的人透過來的消息,尋芳忍不住低低嘆了一口氣。
到底是有多麼上心啊。
解了她的禁足,又連著賜給她這麼大的恩典,即便是被惹惱了還願意冒著寒風的大半夜去見她。
可見,有些說出來的話是心口不一的。
爭寵可以,但若是敢繼續擋她的路……
尋芳摸了摸小腹的位置,嘴角露出一絲詭異的弧度。
蘇檀是在一片冷熱交替中醒來的,她到底身子虛,經此一遭便受了涼。
清早秋蟬過來時,摸著她那滾燙得宛若火爐般的身體,差點兒嚇得魂飛魄散,連忙去叫人請大夫。
蕭逐野得知這個消息時,人正在書房裡坐著。
這陣子二皇子因剿匪有功,行事越發的猖獗,更是折損了好幾枚他安插進去的眼線。
寧野狐坐在下首瞧著蕭逐野的反應,妖孽般俊美的臉上閃過一絲古怪。
一般來說,這府里侍妾的消息不可能會讓蕭逐野有這麼大的反應,他何曾關心過這府里哪個侍妾啊?
倒是上回的那個美人兒,若是上了心的話,也不是沒有可能,畢竟人嘛,食色性也。
但他蕭逐野又不是沒有見過絕色美人。
除非……
「不會是那一位吧?」寧野狐手中摺扇一收,臉上的神色也變得正色起來。
蕭逐野臉上的表情更加沉了幾分。
寧野狐一見,就知道自己猜對了,「要不要我去看看?」
若是那個藥人,蕭逐野上心就是理所應當的了。
蕭逐野原本想說「好」,但轉念又想到了某個場景,嘴角抿了抿,「你很閒嗎?」
「?」寧野狐。
啥玩意兒?
他好心好意說幫他去看看,他居然問他是不是很閒?
拜託,外面人請他看一次都是千金難求好不好?
蕭逐野看寧野狐一臉複雜地望著自己,卻也意識到方才那話著實有些過了,當即又道,「不過是小小風寒,哪裡用得著你出馬。」
「小小風寒也會死人的,更何況是那樣本就不健康的身體。」寧野狐撇了撇嘴角,真當體內養一群吞噬精血的蠱是鬧著玩的啊。
他可要小心,別到時候蠱沒解完,人卻提前死了。
聽到寧野狐這句話,蕭逐野臉色更差了,但他還是強自鎮定道,「先讓別的大夫給她看看,若是不行,你再出手。」
寧野狐翻了個白眼,「行,最好不要讓我出手。」
蕭逐野眯了眯眸子,哪裡不知道寧野狐話里的諷刺,轉移話題道,「最新送出去的信件,如何?」
「呵。」一說到這個,寧野狐臉上的表情立馬又變了,「如你所願,那女人被你收服的服服帖帖,如今送出去的消息,可都是真假參半,一門心思向著你了。」
「嗯。」蕭逐野輕輕應了一聲,臉上卻沒有幾分波瀾。
寧野狐心裡卻不由得想起那天在雪地里砸了自己一身雪的人,也不知道這個女人和那個藥人,哪個更好看呢。
或許是因為大夫給力,又或者本身不算太嚴重,蘇檀這燒燒了一天便緩了過來。
秋蟬看著這人靠在床頭精氣神兒不濟的模樣,忍不住嘆了一口氣,「你這又是何苦呢?」
說罷,將手中的藥送到蘇檀的唇邊。
蘇檀瞥了她一眼,嘴角抿了抿,乖乖喝藥,卻沒有說話。
一來是因為喉嚨乾澀不想說話;
二來是因為她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他媽的,如果知道會生病,她才不會跪那麼久呢。
草,都怪該死的狗男人。
可是,她還不得不依附狗男人。
「爺,他這兩天過來了嗎?」等把一碗藥喝完,蘇檀終於問出了醒來後的第一句話。
也正好被聽到消息趕來含光院的蕭逐野聽了個正著。
他沒有讓下人通傳,而是悄聲行至門口,習武的人耳力好,即便是沒有進門,他也能將裡面的動靜聽得一清二楚。
「夫人希望爺來嗎?」秋蟬難得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蘇檀,而是朝蘇檀問了一個問題。
門外的蕭逐野瞬間呼吸一窒。
蘇檀撇了撇嘴角,如果要說沒有別的事情的話,她當然巴不得蕭逐野別來,可眼下……
她嗤笑一聲,垂下頭,「秋蟬姐姐,是我執著了,我惹惱了他,他肯定不會來看我了。」
秋蟬眸子閃了閃,正準備說話,卻聽得門外傳來一陣動靜,等她追出去看時,便只剩下了一眾跪在院子裡的下人,以及那拂袖而去的身影。
秋蟬在心裡嘆了一口氣,朝床榻上的蘇檀搖了搖頭,「方才,殿下來過了。」
蘇檀眸子閃了閃,笑得有些勉強。
她知道蕭逐野來了,方才那些話就是故意說給他聽的。
反正她現在求他無用,也沒有別的所求,不如就試試自己到底可以憑著這具身體,可以博得多少好感。
現在來看,沒有超出預期,卻也不算失望。
因為她的底線,已經放的很低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