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檀已經做好了承受蕭逐野怒火的準備,可讓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男人居然一把將她抱起轉身就走。
蘇檀懵了。
不對,事情不該是這樣的啊。
「殿下,你……」她愣愣的,像是還沒有從此刻的變故中回過神來。
蕭逐野一邊大步流星地往回走,一邊垂眸看她,眼神晦澀莫名。
在她費盡心思說出那句話時,他的確很是惱怒,可再惱怒又如何呢?
人是自己選的,孩子也是自己的,總不能夠真如了她的意,上了這個當吧?
不過,若是他那日清晨早些醒來了,怕是還真要被她氣得吐血。
看著蘇檀茫然的目光,蕭逐野輕嗤一聲,「既然有了孩子,那便生下來,堂堂太子府,不至於養不起一個孩子。」
既然她要玩,那自己就陪她演一會兒罷。
蘇檀嘴角輕輕一抽,不對,這狗男人說什麼?養孩子?他是不是沒有聽清楚她剛剛說了什麼?
「殿下,這個孩子,不是你的。」她深吸一口氣,忍不住出聲「提醒」。
聽到這句話,蕭逐野的臉色更沉了。
這女人,還真是不遺餘力地給他頭上戴綠帽子啊!
「怎麼?」蕭逐野聲音特意揚高了幾分,「你是覺得本宮容不下一個孩子?本宮豈會如此沒有容人之量?」
蘇檀:???
這是有沒有容人之量的問題?再怎麼有容人之量的男人,也不會希望自己頭上頂著一片青青草原吧?
見蘇檀還要說,蕭逐野繼續輸出:「既然是寧野狐的孩子,那生下來之後,有本宮的疼愛,也有一個神醫的父親,豈不是得到了雙份寵愛,身份更為不凡?」
此刻的寧野狐就跟在二人身後,雖然知道此事絕對不會出事,但醫者仁心,他還是覺得自己應該跟到徹底安然無恙。
他是絕對不會承認,自己其實就是想來看熱鬧的。
可是聽到蕭逐野從嘴裡說出這樣的話,他又覺得這熱鬧似乎也沒有再看下去的必要了。
畢竟,一個兩個的都顛了。
再繼續下去,他怕自己也會跟著顛掉的。
但是,顯然有人沒打算讓他如願。
「寧野狐。」蕭逐野察覺到身後之人腳步越來越輕,欲要溜之大吉的舉動,步子一頓,「既然這肚子裡的孩子有你的一份功勞,不如跟過來待會兒好好看看他的安慰罷。」
寧野狐:……
有病吧!他是什麼他蕭逐野夫妻情趣的一環嗎?
可內心埋汰歸埋汰,那準備往左邊邁的腳,到底還是收了回來。
蘇檀被蕭逐野抱在懷裡,整個人被斗篷包裹得像是一個精貴的娃娃,外頭雖是大雪紛飛,可卻沒有被一絲冷風入侵。
甚至,此她在打雪仗時還要溫暖。
但蘇檀能夠感受到這外頭的風雪越來越大,路面越來越滑,可她在其中,卻擁有了十足的安全感。
重新在一起之後,蕭逐野就從未再讓她受過任何的委屈和患得患失的感覺。
他身體力行地做著讓她心安的事情。
也就是這個時候,她突然想起,抱著自己的這個男人身體剛剛痊癒。
「你放我下來。」蘇檀心頭一顫,他那傷可是自己日日看著好的,這一用力,只怕會把傷口崩開。
蘇檀想自己跳下來,奈何又擔心掙扎讓蕭逐野的傷口更嚴重,一時間也不敢輕易動彈。
蕭逐野穩穩噹噹地抱住懷裡的人兒,聽著她那焦急的語氣,心裡忍不住浮上一絲竊喜。
她到底,還是在意他的。
可這竊喜也只是一晃而過,他很快又想起了這個女人剛剛說的話。
她倒是擔心他身體好不好,怎麼也不想想他的心好不好呢?
在她看來,自己的心就是那石頭做的吧,不會難受,不會失望。
不然,她那張嘴怎麼敢說出那般荒唐又冰冷的話來。
蕭逐野想到這兒,莫名地覺得胸口堵得慌,氣得腳下的步子走得更快了。
蘇檀感受著蕭逐野那虎虎生風的步子,到底是閉了嘴。
此時此刻,她也感受到了些許不對勁。
梅園這一路上,唯二兩個置身事外卻大氣兒不敢喘一聲,心裡想了一萬種可能的人,就是七寶和秋蟬了。
一個滿腦門子還是:蘇檀怎麼就有了身孕,這孩子怎麼可能會是寧野狐的?
一個心裡正焦灼地思考:若是自家殿下待會兒動怒,他要如何才能夠勸住他,讓蘇良娣免於一死?
等到一行人匆匆忙忙回到蘇檀的屋裡時,二人當即一左一右「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動靜還著實不小,這響聲都讓沉寂的屋裡變得熱鬧了起來。
寧野狐看熱鬧不嫌事大,嘿嘿一笑,摸了摸鼻子,就在二人中間站定了。
這兩矮一高,就像一座大山,怎麼瞧怎麼滑稽。
蘇檀被蕭逐野小心翼翼地放在床榻上,動作輕柔得像是對待一件珍惜且易碎的瓷器。
蘇檀眨了眨眼睛,心想這劇情真的不應該這樣發展,這個時候蕭逐野不應該氣急敗壞,讓人給她送來避子湯嘛?
這般溫和,難道是有別的想法?
看著蘇檀那眼珠子滴溜溜地轉,蕭逐野就知道這女人心裡又開始想葷招,到底沒有忍住,先一步制止了她。
「行了,別裝了。」蕭逐野輕哼一聲,「我知道你肚子裡的孩子是我的。」
說完,又朝寧野狐揮了揮手,「快來給你侄子瞧瞧,他娘和他怎麼樣了。」
寧野狐聽著蕭逐野這不要錢的稱呼,差點兒沒當場破功,再一看蘇檀那兩眼一黑不可置信到神情恍惚的樣子,終於還是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
終於知道什麼叫做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吧?
讓這個女人聰明一世糊塗一時。
蘇檀覺得她一定出現幻覺了,不然蕭逐野怎麼可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對,一定是這樣。
她還可以搶救一下的。
深吸一口氣,蘇檀再度道,「殿下,雖然妾身也很想給你生下你的孩子,可是你……這個孩子,真的不是你的。」
蕭逐野聽著這死鴨子嘴硬的話,笑得臉上的肅穆都快要繃不住了,
這女人啊,渾身上下哪裡都軟,就是嘴著實硬得很。
想到這兒,蕭逐野也沒有管還有沒有別人在,俯身下去,在蘇檀唇上「吧唧」一口。
看著蘇檀震驚瞪大的眸子,男人笑得十分得意。
「檀兒,你知不知道,你一旦撒謊,就會有個很明顯的變化。」
蘇檀下意識地脫口而出:「什麼?」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她演技明明是無懈可擊的?
她以前可就是憑藉著精湛的演技,才在三皇子府里活得風生水起。
他蕭逐野這句話,就是對她最大的侮辱!
許是內心的動靜太過於激烈,以至於蘇檀都忘記了,她已經把腦海里的想法脫口而出。
於是乎,她便看到男人笑得越發的得意。
「想知道?」蕭逐野問。
蘇檀點頭,卻也在這一刻發現了不對勁。
「不是,不對,我沒有要知道,你別胡說。」蘇檀急了,她剛剛說了什麼?
這什麼情況啊?
難道真的是一孕傻三年嗎?
這一下,別說寧野狐沒憋住,蕭逐野也徹底破功了。
原來他的檀兒也會有這般驚慌失措的一面啊,果然寧野狐說的沒錯,女子懷孕之後,性情會跟著變化。
「好了,咱們不裝了,讓寧野狐先給你診下脈,怎麼說上回診脈都半個月前了,你想知道什麼,等診脈之後,我再一五一十的和你說。」蕭逐野幫蘇檀將被子蓋好,笑得一臉的寵溺。
這句話一出來,蘇檀就算是腦海里還有禮物圓下去的話術,此刻也歇了這個心思。
喵的,蕭逐野明顯是早就知道了她有身孕,而且這個孩子就是他自己的。
所以,感情就她自己自導自演了一場,觀眾只有她自己的荒誕悲劇?其他的人,都是憋著笑的在當喜劇看?
不對,也不是只有她自己一個人,好像還有兩個倒霉蛋。
喵的,這下好了,三個倒霉蛋。
蘇檀覺得,自己大半輩子的英明,都在剛剛的那短暫的一個時辰里,破碎了。
還是掉在地上,碎成了渣渣,撿不回來的那種。
面子裡子都沒有了的蘇檀,氣得把眼睛都閉上了。
寧野狐憋著笑,讓蕭逐野給自己挪了挪位置,蘇檀不想給他診脈,卻被蕭逐野從被窩裡把手給拉了出來。
「聽話。」蕭逐野道。
蘇檀:「……」
真的,太氣了!
好在寧野狐這診脈也沒用多久,只片刻就鬆開了手,蘇檀順勢就把手往被子裡一塞。
「行了,今日來看,孩子已經有一個月了。」既然蕭逐野已經把事情說開了,寧野狐也就沒有再藏著掖著的必要,他瞥了一眼眼睛緊閉假裝看不見聽不著的人,臉上的笑容頗有幾分幸災樂禍。
這女人,今日演這麼一出,應該也是因為知道自己這一旦過了月,怕被發現吧?
只是她怎麼都想不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他覺得自己應該同情一個這個偷雞不成蝕把米的可憐的女人,可一想起她陷害自己時,那絲毫不管他死活的模樣,寧野狐就覺得氣不過。
於是乎,寧大神醫秉持著自己美好的醫德,貼心地道,「這孩子長得挺結實。」
這句話一出,就看到床榻上的人氣得腮幫子都鼓了起來。
寧野狐哈哈一笑,見好就收,趁機溜之大吉,美其名曰把接下來的時間留給蕭逐野。
實則:心頭大患已解,接下來任憑洪水滔天,都跟他沒有關係了。
於是乎,那抹像火一樣鮮艷的紅色,便施施然地消失留下一個瀟灑的身影。
感受到外面冰天雪地里傳來的透心涼的氣息,寧野狐忍不住愜意地呼出了那口在心裡堵了將近半個月的鬱結之氣。
他蕭逐野自己的女人,自己的孩子,就當他自己去解決吧。
孩子終究大了,他也該學會放手了。
畢竟,這還有好多事情可以等著他去做。
比如,梅園裡那綻放的梅花,他都沒能夠好好地欣賞。
想到這兒,寧野狐雙手往身後一背,施施然地走了。
漫天的雪花,地上已經是銀裝素裹一片,唯獨那一抹紅,肆意地燃燒。
只屋裡的另一邊,卻又是另一副情形了。
蕭逐野在寧野狐走了之後,才從喜悅中後知後覺發現,自己其實不應該放這人離開——
眼下這戰局,可就剩下他孤身一人了。
看著蘇檀儼然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模樣,蕭逐野深吸一口氣,咬了咬牙,「檀兒,你睜開眼睛看看我。」
蘇檀假裝沒聽到,心裡的想法卻是: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不用想都知道狗男人這會兒肯定在跟她扮可憐,她要是一睜開眼睛,絕對不可能兩眼空空。
她才不要上這個當!
想到這兒,蘇檀又是一哼,將自己往床榻那側又挪了幾寸。
蕭逐野看得哭笑不得,轉頭才發現屋裡還有兩個人在,當即朝他們使了個眼神。
秋蟬和七寶二人相視一眼,趕忙躡手躡腳地退下。
二人來到屋外,發現對方的眼神里此刻還都是茫然。
七寶開口:「秋蟬姐姐,方才屋裡聽寧神醫的意思,是良娣懷上了寶寶;聽殿下的話,寶寶是他的?」
秋蟬愣愣地看著他。
事情是這麼個事情,可是這話是這麼說的嗎?
可是,她一時間卻也找不出反駁的話來,最後只能點頭,但是她卻換了一種說辭,「良娣和太子殿下,有孩子了,太子府里,要有小主子了。」
這句話一出來,二人都算是捋順了,最後忍不住齊齊露出了笑容。
是啊,等了這麼多年,終於有了小主子了。
只這一點確認之後,又不約而同地想起,今天似乎還發生了一些別的事情吧?
良娣為何會說出那樣的話呢?
於是乎,二人又將目光齊齊看向了屋子裡。
蕭逐野看著絲毫沒有打算理睬自己的蘇檀,終於發現事情不對勁了。
明明是她一邊瞞著自己,一邊又欺騙自己,該難受,該惱怒,該躺在床榻上氣哄哄的是他才對吧?
怎麼到了這個時候,這樁樁件件的,反而成了他的不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