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長,你必須處罰一班的葉令蔚和費瀾,我們三中從來沒出過敢對老師動手的學生!」張嫻身為學校的優秀教師,在三中這個只看成績的地方,針對的不僅僅是學生,還有老師,老師如果教學能力差,就是原罪。
這也是為什麼張嫻和李嵐在學校幾乎是可以橫著走的原因,她們帶出來的班級,成績是最優秀的,升學率是最高的,她們就有底氣向校長提出要求,即使這些要求在校長看來並不合理。
校長摸了摸已經禿了的頭頂,「哎這個張老師啊,我們當老師的,也不能對學生太嚴厲,哎你說我說得對不對?再說了,看在他倆給學校做的貢獻的份上,你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當他們不懂事,你一個大人,跟小孩兒計較什麼?」
校長是再也不想體會葉岑冷冰冰的眼神了,以往張嫻對葉令蔚的苛刻,他睜一隻閉一隻眼,再說了,葉令蔚同學也的確是拖了他們三中的後腿。雖然張老師有時候的行為的確有些過激,但出發點是好的。
張嫻不可置信,「老師,你教我的,一切以學生的成績說話......」
校長曾經也是她的班主任,當初校長也是這麼嚴厲苛刻的對自己的,為什麼現在就不行了?
早就不復當年器宇軒昂的校長不好意思的笑了兩聲,解釋道,「那時候我不是校長,我只是個班主任,就像現在的你一樣,眼裡只有我學生的成績,因為那時候其他的一切,都是校長在周旋。」
張嫻似乎有些明白了,明白了為什麼校長開始讓步,對李嵐的處罰一言不發,沒有一句的反駁,默許李老師現在帶薪在家休整。
因為他的身份不一樣了,他的責任也變了。
他要為現在三中全部的學生負責,所以即使只是千分之一的風險,他也不敢冒。
張嫻張了張嘴,沒能成功發出聲音,她清了清嗓子,說道,「那就這麼算了?」
校長喝了口他的寶貝茶,瞥了她一眼,「不然呢?你管好你自己班級就行了,別人班上的事,你就不要去插手了。」
「況且......校長頓了頓,「我倒覺得,這兩個學生,倒也不像你說得那麼不堪。」
張嫻有些不敢相信,「老師你怎麼會這麼說?」
「看來老師你真的是老了。」張嫻丟下這麼一句,氣沖沖地甩門而去,不管身後坐在沙發上一臉驚愕的她的老師。
「你看你看,她還有把我當她的老師嗎?」校長氣得翻了個白眼,把手裡的茶杯重重地放在了茶几上,胸口發悶。
他年輕時候,也像張嫻這樣,後來當了校長,看了太多成績不好但走出來仍能闖出自己一片天的學生,才發現成績其實不是決定一切的東西,他只是給了以後的你更多的選擇的機會而已。
但他看明白了這個道理,他當初最看重的學生卻還沒想明白。
張嫻比李嵐要年輕,三十多歲,重點幼兒園重點小學重點初中重點高中重點大學,畢業還去留了學,她的人生,成績就代表了一切,這是她最敬愛的老師教她的,她前邊所有的求學生涯,都一直信奉著這一點。
但現在那個教她的老師,卻跟她說,這是錯的。
怎麼可能是錯的?
「出來了出來了!」高臨浩本來趴在窗台上,看見張嫻從那棟獨立的辦公樓出來,一臉茫然,他回到位置坐下,歡天喜地,「她絕對告狀失敗了,我有經驗,成功不是這表情,成功她現在就該上來了。」
葉令蔚把試卷做完,蓋上筆帽,「你很有經驗?」
高臨浩撩了一把頭髮,昂起頭,十分驕傲,「那可不,告我狀的老師,沒有十個也有八個,每次告狀出來都是喜氣洋洋的,然後我就要倒霉。」
葉令蔚看了一會兒他,沒忍住笑出了聲。
高臨浩跟葉令蔚說完話,湊到費瀾肩膀旁邊我,問說,「瀾哥,你這次會多考一點兒嗎?看張嫻還笑不笑得出來!」
葉令蔚的注意力也被這個問題吸引走,他也想知道,費瀾會怎麼做。
費瀾在玩手機,頭也沒抬,「不會。」
「什麼不會?」高臨浩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
「題目太難了,」費瀾裝模作樣的嘆了口氣,「我不會。」
葉令蔚,「......」
高臨浩徹底愣住,他消化了費瀾話里的意思之後,揪著頭髮哀嚎起來,「我不信我不信!瀾哥你不會這麼殘忍的對不對?我一定可以看見你的名字變成燙金色對不對?」
費瀾沒回答。
高臨浩看向葉令蔚,「葉令蔚,你也可以對不對?」
「我......」葉令蔚眨眨眼睛,有些無措,「我試試看吧。」
「試試看?什麼試試看?你們的名字最好都要成為燙金色,看那婆娘還怎麼得意!」高臨浩恨得牙痒痒。
「那你呢?」費瀾饒有意味的看向高臨浩。
「我?我怎麼?」高臨浩疑惑了一下,發現費瀾和葉令蔚兩人都看著自己,才反應過來,他一下子就從戰鬥機變成了民用機,不好意思的擺擺手,「我就算了,我能變成紅色就謝天謝地謝十八代祖宗了。」
他反正已經皮實了,他不在乎。
比起他自己,他更加介意費瀾和葉令蔚被張嫻那樣的老師瞧不起,那讓他感到憋屈不已。
「小少爺......」
費瀾朝司機點點頭,上了車,低調的商務車在校門口拐彎離開,湧入道路車的海洋。
坐在后座的男人,閉著眼睛,在費瀾上車後過了一會兒,他才慢悠悠的睜開了眼睛,通過後視鏡,他看見費瀾面無表情的看著窗外,當自己身旁空無一物。
「你在學校跟老師動手了?」
費瀾看向費鏘,笑了一聲,「您知道了?」
費鏘沒什麼反應,他現在要追問的顯然不是這件事。
「你跟葉三,關係很好?」費鏘面上泛起隱隱的笑意,「那麼護著那孩子?」
聽到費鏘提起葉令蔚,費瀾皺了皺眉,但沒說什麼,小時候費鏘對葉家幾個孩子都不錯,現在問這麼一句,也屬於長輩關心晚輩的正常範圍之內。
「他是我朋友,」費瀾說,「他叫過我哥哥。」
所以費瀾自然而然的把葉令蔚劃在了自己的領地內,卻沒有任何的非分之想,即使是那麼漂亮的一個男生。
「他不恨你?」
費瀾看著窗外,淡淡道,「與你無關。」
費鏘的表情看不出來高興也看不出不高興,他手指在膝蓋上邊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你護不住他。」
「或者說,你沒有資格。」費鏘的語氣,機械,冰冷,完全不是跟自己兒子說話的語氣,反而像是在跟下屬,梗準確的形容的話,應該是合作對象。
費鏘殘忍的把現在的費瀾撕開,撕的血淋淋,他淡漠的看著男生的臉色沉下來,但仍舊直接道出事實。
「費瀾,等著看吧,葉三會遇到可以完全庇護他的人,」費鏘慢悠悠的說道,「你只是一個暫時的停靠站。」
坐在花壇上漂亮猶如神祗的少年,他以後會遇到越來越多的危險和挑戰,他的傲慢和不可一世已經顯露在臉上,他會招惹到越來越多的人。
而他的兒子,只是一道根本隨便可以攻陷的城牆。
費瀾的手指在膝蓋上握緊,良久,他緩緩鬆開,側頭看著費鏘,笑了笑,說道,「您或許不太了解葉三,他沒您想像得那麼脆弱。」
費鏘抬手,「他脆弱與否,誰在乎?」
「重點是,你覺得他脆弱嗎?」費鏘攤攤手,「當然,這個隨你,只是提醒你而已。」
如果費瀾不爭氣,他不介意將葉三要過來養在自己名下。
費瀾回到家,無視了阿姨伸過來幫他接書包的手,直接上了樓梯進了自己的房間。
阿姨疑惑的看向樓上,費鏘隨後進來,將外套輕輕的搭在了阿姨的手上,笑道,「叛逆期,您理解一下。」
「......」
費瀾的房間,是自帶客廳和洗手間的起居室,客廳旁邊還有一個小小的空出,白色的柜子上放著一個漂亮的女人的照片,細看眉眼跟費瀾還是有幾分相像的,相框兩旁放著新鮮的白色菊花,每天都會換的香,白色煙裊裊升起。
男生跪在照片前,一言不發的磕了三個頭。
費瀾沒看照片裡笑著的艾舒,他低著頭,眼睫垂下,陰影從眼角延伸至太陽穴,像一抹烏雲。
「艾女士,我好像有了想要保護的人,」費瀾低聲說,「但我現在這樣,好像不太可以......」
費瀾輕輕地笑了一聲,慢慢說道,「他太漂亮了,漂亮到會有很多麻煩,脾氣也不好,三天兩頭惹事,他叫我哥哥,我不能不管他。」
房間裡菊花淡淡的香氣四處飄著,窗簾悄悄地擺動著,良久,男生有些沙啞的聲音在昏暗的房間內絕然的響起。
「我想管他。」
「我要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