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迷當大王
武威郡治所，姑臧縣城內最大的一座豪商府邸，如今已經被迷當大王鵲巢鳩占。
這迷當大王雖為羌王，但是卻遠不如漢族士紳會享受，所以他搶占了這豪奢的府邸之後，只是把府內男主人都殺了，女主人以及丫鬟婢女全部據為己有。
他穿上那錦衣華服，搖身一變稱為這府邸的男主，每日享受著無數下人的伺候，這才找到一點當王的感覺。
府邸的廳堂內，滿臉虬髯的迷當坐在正中。
他多年不沐浴，從骨子裡透出來的臭味，再穿上這身漢服錦袍，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一般漢人達官顯貴為了擺闊氣，身後都要站兩個女婢扇扇子。
其實也不是真的為了扇風，只是做做樣子，顯的身份高貴而已。
迷當大王身後也站了兩個婢女。
那兩個少女雖然神情略顯慌張，但是容貌頗為出眾，站在那裡倒也有幾分樣子。
可是整個廳堂內坐了好幾個滿臉橫肉，虬髯百結的異族漢子，他們或坐或躺，或者眼睛色眯眯的盯著那兩個女婢掃來掃去，整個畫風殊無半點文雅高貴之相，反而讓人一眼就能看出來，這是一幫沐猴而冠的土包子占據了別人家的府邸。
「蛾遮塞死了？」
迷當大王瞪著銅鈴一般的眼珠子，看著廳堂內前來報訊的親兵，怒吼道：「簡直是廢物，兩萬大軍，這麼多日都沒有拿下天水，他還被殺了？
他要是不死，回來本王也要砍了他的腦袋。」
羯族首領耶奕於在旁邊不忿的道：「我早說讓我去攻打天水，大王非說蛾遮塞乃是無雙上將，現在可好，兩萬大軍就白白這麼沒了……」
這羯族本是匈奴人的旁支，自從匈奴帝國被擊潰之後，他們便分立出來，成為獨立的一族。
這耶奕於長相方面闊口，眼角上吊，嘴角下垂，滿臉的兇橫，就這長相，讓人看一眼都覺得心裡發顫。
不過迷當大王冷著臉掃了一眼，耶奕於當即嚇得低下了頭，再也不敢出聲。
異族人遵從野獸法則，誰的實力強大，誰便有發言權。
迷當大王統一羌氐各部之後手下足足有八萬多兵馬，就算被蛾遮塞扔掉兩萬，還有六萬。
而耶奕於手下撐死也不過兩萬而已。
迷當大王沉聲問那親兵道：「此前早有奏報，天水郡內僅有守軍三千，蛾遮塞那兩萬大軍是怎麼沒的？」
親兵咽了口唾沫道：「據逃回來的部眾說，他們之所以戰敗，並非因為城內守軍，而是夏侯淵從長安親自帶兵來救。
雙方在冀縣城下激戰了數個時辰，最後蛾遮塞被張郃所殺，我軍由此才慘遭戰敗。」
「夏侯淵！」
迷當大王一錘桌子，咬牙切齒道：「又是這老兒，當年就是他率軍屠殺我部眾。
我祖父、父親、叔父皆是死在他手裡，今日他既然前來送死，待我親統大軍前去將其千刀萬剮，挫骨揚灰。」
「大王，萬萬不可，」剛剛趕回來的伐同在旁邊制止道。
「怎麼？」
迷當大王斜了一眼伐同，沉聲道：「他夏侯老兒率軍既然與蛾遮塞激戰數個時辰，就算取勝，必然也已到了強弩之末，這豈非拿下天水的好時機？」
「大王息怒啊，」伐同道。
所有迷當大王這些部下裡面，唯有伐同能說會道，而且對漢人兵法了解頗深。
他剛剛從草原回來，已經把鮮卑匈奴兩大部族被滅的消息告知了迷當大王。
迷當以及手下聽了也是震驚不已。
其實當年大漢王朝之所以設立武威、張掖、金城等郡，目的之一乃為了經略河西走廊，另一個目的正是為了把羌人與草原上殘存的匈奴人隔絕開來，以防兩支異族部落聯合，共同與大漢為敵。
而迷當大王起事之後，迅速占領了涼州的武威張掖金城等郡，與草原上的匈奴鮮卑人中間便沒有了阻礙，雙方互為犄角之勢，互幫互助，如此便把夏侯淵的軍隊牽制在長安，不敢前來馳援天水。
可是令人沒有想到的是，大魏軍竟然不按套路出牌，放著岌岌可危的天水不救，而是派出主力大軍直接北上草原，把匈奴人和鮮卑人這兩大外援先給滅了。
迷當大王作為友軍都沒來得及出兵幫忙。
伐同當時見勢不妙，趕緊一個人偷偷溜了回來。
「大王，如今北方之援已去，再也無人能牽制魏軍，」伐同道：「丁辰所率大魏主力必然會揮師西進，前來涼州。
那丁辰可不是普通將領，此人用兵詭計多端，且麾下兵強馬壯，若真來了，大王即使能拿下天水，距離這姑臧如此之遠，又怎能守得住呢？」
「你少漲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旁邊有個青年反對道：「那丁辰又不是神仙，他沒來你就嚇成了這樣？
他要是敢來……」
「你閉嘴！」
不待那青年口嗨，迷當大王板著臉制止，然後點了點頭道：「伐同說的沒錯，就算拿下來天水，我方戰線過長，也不利於防守。
更何況聽說那丁辰，無論狠戾還是謀略都強過夏侯淵十倍，誰也不能小覷。」
聽迷當大王如此嚴肅的說話，眾人全都冷靜了下來。
雖然大家心裡依然還是不服氣，但不得不承認的是，對於丁辰此前所立下戰功的傳言，他們也是有所耳聞的。
遠的不說，就說眼前把匈奴人跟鮮卑人滅族，就不是一般漢家將領能做的出來的。
迷當掃視眾人一眼，然後對著耶奕於道：「你剛才抱怨我不讓你前去攻打天水，如今便給你個機會，你就率領本部人馬駐守金城，若能擋住漢軍進攻，回來我便與你結為異性兄弟，把酒泉郡以西，包括敦煌都劃給你來統御。」
耶奕於撇了撇嘴道：「你們都覺得魏軍主力會打過來，那丁辰又是如此不能令人小覷，我手下一共才不到兩萬兄弟，讓我帶著去金城防守，這不是送死麼？」
這耶奕於也不傻，他此前想去天水那是因為明知道天水防禦空虛，他要帶著部眾前去劫掠。
可駐守金城卻不一樣，金城乃是涼州門戶，魏軍要來平定涼州，首先要打的便是金城。
如今迷當大王顯然已經沒有了進取關中的志向，最大的目標就是守住涼州大本營不被攻陷。
可是現在派他耶奕於率領部眾去金城駐守，這不是把他們羯人當成了看門狗，讓他去跟魏軍主力硬拼麼？
等回來與他結為義姓兄弟，他也得得能回得來才行啊。
見耶奕於不上當，迷當大王只得笑了笑道：「其實我們本來就是兄弟，如今更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只要你肯去金城，我從麾下再劃撥一萬人馬歸你指揮。
那金城牆高溝深，城防堅固，只要你穩守不出，魏軍又沒長翅膀，難道還能飛進城去不成？」
「再劃撥我一萬人馬？」耶奕於聞言，當即心動了。
兄弟不兄弟的先放一邊，給他一萬人馬那可是實打實的。
若讓他帶領三萬人馬去守金城，就算丁辰率領十萬大軍前來，面對那高大的城牆也會束手無策。
「大王準備讓我在金城守多久？」耶奕於又問道。
「三個月，」迷當大王誠摯的道：「只要你在金城守上三個月，無論魏軍來與不來，到時我都會把酒泉郡與敦煌郡交給你。」
「好，一言為定，」耶奕於站起身來與迷當三擊掌立誓，算是達成了協議。
隨即耶奕於點齊自己手下部眾，匯同迷當大王劃撥過來的一萬軍兵，總計三萬人，浩浩蕩蕩往金城而去……
……
丁辰率領手下大軍也從天水出發，浩浩蕩蕩向金城（蘭州）而去。
到了這西北，跟中原地貌完全不一樣，這裡地廣人稀，城鎮與城鎮之間相差甚遠。
後世丁辰曾經走過這條路，全程三百多公里，就算是高鐵都要坐一個半小時。
如今他在這一千八百年前，沿著極其坎坷的道路行軍，就算他麾下都是騎兵，也要走兩三天的路程。
在天水郡內行軍的時候，還偶爾能看見田中有百姓，村莊之內有炊煙。
可是進入金城郡之後，整個天地間如同經歷了災變一般，百姓的屍骨隨意的扔在路邊，任由野狼野狗隨意撕咬。
那些野狗也不怕人，瞪著血紅的眼睛竟然試圖攻擊軍兵大部隊，隨即被行軍中的軍卒隨手挑殺。
而所經過的村落里沒有見到任何一個人，田間種著的莊家也沒人侍弄。
丁辰把姜維叫過來，皺著眉頭問道：「這金城郡此前有多少人口？」
姜維是個文武全才之將，對於周圍郡縣的數據也是張口就來，他答道：「此郡總共有十三個縣，在前朝平帝時期，有三萬八千多戶，十五萬口人。
可是到了漢末，由於天災人禍，此郡人口急劇減少，到了中平元年（公元184年）統計過一次，此郡僅剩三千八百多戶，一萬八千多人。
後來此郡迎來一位英明的太守，名叫蘇則。
這位蘇公對內安定人心，獎勵生產，對外組織鄉勇，保護百姓，故而深得民心，這金城的人口又迅速增長了五倍不止，又接近十萬人規模。
只可惜如今這羌氐人如此殘酷，蘇公數十年之心血全都付諸東流了。」
「這位蘇太守現在在哪裡，可曾逃出來？」丁辰作為一個歷史通，當然記得蘇則這個名字。
傳說他能和老百姓同甘共苦，能給老百姓分糧。
後人對蘇則的評語這樣說道：「昔杜畿寬惠，河東無警；蘇則分糧，金城克復。」
姜維搖了搖頭道：「倒是未曾聽說過蘇公逃出來，想來以蘇公之剛烈，寧願死也不會逃的。
其若被抓，必然不可能眼睜睜看著異族人殘害他百姓，所以……」
「所以那蘇公大概已經死了？」丁辰嘆息道：「可惜了這一方能臣，若能尋得其屍骨，我必會將其厚葬。」
「古有千金買馬骨，大王若如此厚待蘇公屍骨，定能很快安定金城人心，」姜維道。
他們此行再也沒有看見一個人，在一個午後，終於行至金城城下。
丁辰跨馬緩步上前，只見這金城城池雖然比不上中原那般雄偉壯觀，但畢竟是西北重鎮，城牆也不算低。
而城牆上幾乎每個垛口的凸處都立著一根粗木，每根粗木上都綁著一個人，穿的都是漢家服飾。
每個垛口的凹處則都有異族部眾彎弓搭箭，做好迎戰準備。
眾將看到這情形全都義憤填膺，攥緊了拳頭。
趙雲恨道：「混帳東西，怪不得沿途沒見百姓，敢情都是被這異族人抓進了城內，這是以我百姓為盾牌，讓我等沒法射箭。」
「早就聽說過這異族人不把我華夏人當人，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可是此招也甚為毒辣，不能仰面射箭，我們豈不是只能給異族人當靶子？」
攻城時底也要仰面遠程攻擊，以配合搭雲梯攀爬城牆的軍隊。
可是底下的弓箭兵哪有那麼多神射手，再說也沒有時間瞄準，大多都是估摸著往城頭方向射擊。
如今城頭上被綁了那麼多百姓，要再想射擊，不免先把百姓全部射死。
眾將齊齊的看著丁辰，等待他下一步的命令。
其實丁辰要是下令直接強攻，他們一點也不奇怪，大魏軍本來就心狠手辣，為了平定叛亂，解救更多百姓出水火，誤傷幾千幾萬民眾也算不了什麼。
「魏延、甘寧、牛金、高順聽令，」丁辰板著臉道。
「末將在！」四將一起出列。
丁辰咬牙道：「命爾等各率三千軍馬西進，只要看見異族人就抓，不管男女老幼，不管什麼族類，我全要，都給我抓到這裡來。」
「諾！」四將抱拳。
他們知道，丁辰這是準備以其人之道還制其人之身。
而且他們跟隨丁辰時間久了，早就想到城內異族人這種做法實在是多餘。
以丁辰用兵之道，就算城頭沒有綁著人肉盾牌，也不會堂堂正正的攻城。
大軍在城外駐紮，魏延等四將則率軍出擊。
涼州是羌氐羯以及漢人雜居的地方，從金城再往西走，雖然漢人不多見，但是異族人卻是常常能碰到。
兩日之後，魏甘等四將各自抓了數百異族老弱婦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