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下了藥,青帝長生真氣衝撞之下,這顆元竅依然沒有要打開的意思,只顫動得劇烈幾分。
好在藥勁另有一重功效,就是衝擊元竅後的真氣不會再莫名消散。
方休將真氣運轉一個周天,鼓足氣勁,再度撞去。
竅穴顫抖更甚,卻依舊扭扭捏捏,不肯分開。
就這般僵持大半夜。
在方休的持久不懈衝擊下,終於。
啪。
這顆元竅再忍受不住,被真氣衝破阻撓,一股一股灌入其中。
方休只覺著渾身一顫,一陣異樣的酥麻感從每一根骨縫中竄起。
隨即,這顆元竅中湧現出驚人磅礴的氣息,倒灌經脈,只兩三個呼吸,便充滿經脈,將來自法幣化用的真氣盡數排斥。
猶未停止,更多氣息湧出元竅,一點點將盈滿的經脈撐開。
……
天明前,方休將赤帝衛收回赤帝御令中,趕回青石觀。
先天元竅極難開闢,但開闢後的收益也是極高,方休花小半個晚上才盡數消化。
經脈更加粗壯不談,血肉似乎也隱隱升華,不似原本粗鄙。
一夜一元竅,若是能夠持續,不過月余時間,方休便可成就真人。
只可惜……先天元竅丹不缺,做修行助力的真氣法幣卻已經用完。
為今之計。
抄抄抄。
方休扎進。
午後,屋外吹進一陣風聲,又有腳步落地。
方休猜到是張嶺到來,但沒有喚自己,也就當沒發現。
不多時,青石觀外有車馬動靜。
他照例裝沒聽見,直到張嶺出門迎到來客,院前響起人聲,才從出來。
「……西宛山散修張嶺,遷調良鄉山,住持青石觀……張道長,恭喜。」
趙大人果然有手段,只一天,就把張嶺的觀主之位安排妥當。
青石觀前,送來任命文書的是個女官吏,年歲不大,朝氣蓬勃。
此間大明,並不禁女子讀書為官,只是難免要辛苦些。
「有勞大人。」
張嶺含著笑意,接過文書與印信,不動聲色地遞上一個小布袋,沉甸甸。
女官吏卻未收,看見方休走近,問道:「這位可是方休方道長?」
「我是方休……什麼方道長?」
方休眉頭一皺,隱隱覺著不妙。
「方道長,我乃是奉選司的聽傳,還請方道長領受任命。」
女官吏笑著行禮,又打開一份文書念道:「良鄉山青石觀李溪,佑護地方,素有功績,此次圍剿妖人……計功論賞,澤披後人。今西宛山無厭觀空置,由李溪愛徒方休,遷調西宛山住持該觀。」
遷調西宛山,住持無厭觀?
方休聽得一愣一愣。
良鄉山並非一座山,而是都供府在良鄉縣的下屬衙門,總領一縣的寺廟叢林。
這是之前聽李溪隨口提到過的編制。
良鄉縣在燕京城外,西宛縣卻是燕京城以中軸正陽街分隔的兩縣之一。
這是方休原本就知的地理常識。
換言之。
方休莫名其妙地,被調到燕京城裡一座無人道觀做住持?
「師侄,恭喜。」
旁邊張嶺笑容可掬。
住持一座道觀,定然是個好差事,但看張嶺這笑意,方休又覺著肯定哪裡有鬼。
女官吏遞過文書與無厭觀的印信,方休一接過手,便隱隱感覺這印信與自己的奉籍令牌有所勾連。
「方道長,那我們便上路吧?」
女官吏側身,示意方休登上馬車。
「我……」
方休有些摸不著頭腦。
「師侄,大人在等著,你還磨蹭什麼?」
張嶺催一聲。
方休猶豫片刻,終究上車。
馬車噠噠噠上路。
「無人的道觀,總能安安心心抄書吧?」
只要能抄書便不怕。
古人云,大隱隱於市,自己便做個隱居京城的抄書匠,慢慢抄書慢慢攢錢……
馬車上,方休安下心來。
對面坐著的女官吏正閉目養神,方休思慮一陣,開口問道:「大人,這道觀無主,是前任住持過世,還是失蹤了?」
可千萬別畫風一轉,變成靈異。
「那自然是死了。」
女官吏睜開眼,輕輕一笑:「要是失蹤,奉部肯定不答應,會下令都供府窮搜天下都把他找出來,擅離職守是死罪。」
方休嘖一聲,有些鬱悶。
他剛還設想過,等攢夠錢就浪跡天涯去。
「前任觀主,前天夜裡剛死。」
「前天夜裡剛死?」
方休心中一動,不由得頭皮發緊,脫口道:「妖人!」
「不錯。」
女官吏點點頭。
那這畫風又不對了。
自己一去無厭觀,肯定就會遇上妖人殘魂,逼自己吞下邪門奇毒。自己只能忍辱負重,為妖人效命為非作歹同時,擠出時間抄書,攢個百八十塊再……
「你放心,奉部行事,自然是斬草除根,那妖人已死,無厭觀也被清掃得乾乾淨淨,沒有什麼隱患。」
女官吏見方休臉色不好,安慰道:「那妖人雖然有些來歷,但他死在京師都供司手裡,即便有親朋故舊要來尋仇,也不敢在燕京鬧事……敢在燕京鬧事的,肯定也不會跟你一個全無相干的小輩計較。」
還有尋仇的?
方休更是頭疼,苦惱道:「我一個抄書匠,怎麼會讓我來無厭觀?」
「你不知道?」
「請大人指點。」
方休見女官吏好說話,趕緊拱手請教。
「看來你真是個抄書匠,對這裡面門路全不清楚。」
女官吏清清嗓子,緩緩道:「天下修行人,皆歸都供府管轄,由奉部調遣。」
方休點點頭。
這意思大概就是都供府是手握兵力的軍隊,而奉部是指揮部,都供府要聽奉部命令行事。
「修行之人本來便不服管教,尤其不服儒門之人。再則奉部尚書是正二品,與都供府三都五府中的五位府令相當,但三都皆是一品,要壓奉部一頭。」
哦,又涉及到派別。
「但奉部畢竟管著都供府的升調,自然也就有人願意聽令奉部,換取仕途。」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吃飯嘛,不寒磣。
「而在奉部,向來只有一條準則,就是誰能叫都供府令出惟行,誰就能高升。」
白貓黑貓,能抓老鼠就是好貓。
「兩種人一拍即合。」
女官吏一拍手掌,指著方休道:「就像你師父跟趙關城。」
「趙關城……趙大人?你還知道李溪道長跟趙大人的事?」
方休睜大眼睛。
「這有什麼,每個奉部官員,都有交好的都供府之人,否則上官命令下來,你卻指揮不動人手,怎麼交差?」
女官吏嗤一聲,不以為意。
「都供府敢抗命?」
「閉關修行無法出門,祭煉法寶不能中斷,雲遊四海還未回家……未必都如此直白,但聽調不聽宣,算抗命嗎?」
「原來如此。」
方休聽明白奉部跟都供府的潛規則,稍一思索,立時醒悟過來自己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