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我早有防備,連滾帶爬地就躲了過去,可是裙子卻被他扯住了,我踹在他的胳膊上,但他沒有防守,反倒用一隻手抓住了我的腰帶。本來我的腰帶是司衣的宮娥替我系的雙勝結,那個結雖然看上去很複雜精巧,實際上一抽就開了。他三下兩下就把腰帶全扯了下來,我還以為他又要把我綁起來,心中大急,跟他拉著那條帶子。外頭的雷聲密集起來,一道接一道的閃電劈開夜空,風徒然吹開窗子,殿中的帳幔全都飛舞起來。他突然一鬆手,我本來用盡了全力跟他拉扯,這下子一下就往後跌倒,後腦勺正磕在一尊歪倒得銅獅子之上,頓時痛得我人都懵了,半晌也動彈不了。李承鄞的臉占據了我整個視野,他兇狠地瞪著我,我覺得他隨時會舉起手來給我一拳,可是他去沒有。外頭的雷聲越來越響,閃電就像劈在屋頂上,他突然低頭,我原以為他要打我,可是他卻狠狠咬住我的唇。
他把我的嘴唇咬破了,我把他的舌頭也咬了,他流血了還不肯放開我,反倒著那血腥的氣息。他的聲音幾近兇狠,他的面目也猙獰,他狠狠地逼問著我:」顧小五是誰?顧小五是誰?說!是不是那個刺客?!「顧小五是誰?我拼命掙扎,拳打腳態他卻全然不在乎,拳腳全部生生挨下來,就是不管不顧地扯著我的衣服。我最後哭了,」顧小五就仕小五,比你好一千倍!比你好一萬倍!「我說的都是實話,誰也比不上我的顧小五,他曾經為我殺了白眼狼王,他曾經為我捉了一百隻螢火蟲,我本來應該嫁給他,可是在我們婚禮的那天,他就死了……我哭得那樣大聲,李承鄞像是被徹底激怒了,他簡直像是要把我撕成碎片,帶著某種痛恨的劫掠。我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可怕的事情,我一直哭著交顧小五救我,救我……我心裡明明知道,他是永遠不會來了,李承鄞的眼睛裡全是血絲,就像是我曾經見過的沙漠中的孤狼,那樣可怕,那樣兇狠,他終於將我的嘴堵了起來,鹹鹹的眼淚一直滑到我的嘴角然後被他吻去了,他的吻緣是帶著某種的力道,咬得我生疼。外頭」刷拉拉「響,是下雨了。片刻間轟轟烈烈的大雨就下起來。雨柱打在屋瓦上,像是有千軍萬馬挾著風勢而來,天地間只余隆隆的水聲。
我眼睛都哭腫了,天快亮的時候雨停了,檐角稀疏響著的是積雨滴答答的聲音,還有銅鈐被風吹動的聲音。殿裡安靜得像是墳墓,我哭得脫了力,時不時抽噎一下。李承鄞從後頭摟著我。硬將我圈在他的胳膊里。我不願意看到他的臉,所以面朝著床里,枕頭被我哭濕了。冰涼地貼在我的臉上。他輕輕撥開我頸中濡濕的頭髮。的唇貼上來,像是烙鐵一樣。
我還因為抽噎在發抖,只恨不能殺了他。
他說:」小楓,我以後會對你好,你忘了那個顧小五好不好?我……我其實是真的……真的……「他連說了兩遍」真的「,可是後面是什麼話,他最終也沒有說出來。
他或許這輩子還從來沒有這樣低聲下氣,我猛然就回過頭,因為太近,他本能地往後仰了仰,像是我的目光灼痛了他似的。
我對他說:」我永遠也不會忘妓小五。「我想,我也永遠不會忘記這一刻他的臉色。他整張臉上都沒有血色了,他本來膚色白哲,可是這白皙,現在變成了難看的青,就像是病人一般透著死灰,他怔怔地瞧著我。我痛快地冷笑:」顧小五比你好一干倍,一萬倍,你永遠都比不上他。你以為這樣欺負了我,我就會死心塌地跟著你嗎?這有什麼大不了,我就當是被狗咬了。「那一刻他的臉色讓我覺得痛快極了,可是痛快之後,我反倒是覺得一腳踏虛了似的,心裡空落落的。他的眼睛裡失了神采,他的臉色也一直那樣難看,我原本以為他會同我爭吵。或者將我逐出去。再不見我。可是他什麼也沒有說。
東宮裡都知道昨天晚上的事情了,因為我受了傷,手腕腳腕上都是淤青。而李承鄞也好不到哪裡去,臉上不是被我抓傷的,就是被我咬傷的。宮人們不禁竊竊私語,永娘為此覺得十分尷尬,一邊替我揉著淤青,一邊說道:」娘娘應當待殿下溫存些。「沒有一刀殺了他,我已經待他很溫存了。如果不是我武功不夠,我會真的殺了他的,我甚至想過等他睡著的時候就殺死他,可是他沒有給我那樣的機會。
就在永娘替我揉手的時候,一個宮娥突然慌慌張張地跑進來。告訴我說,小雪不見了。
小雪甚是頑皮,老是從殿裡溜出去.所以永娘專門叫一個宮娥看住它,現在小雪不見了,這宮娥便慌張地來稟報。
永娘遣了好幾個人去找,也沒有找到。我沒有心思去想小雪,我只想著怎麼樣替阿娘報仇。現在我覺得一刀殺了李承鄞太痛快,他做了那麼多可惡的事,不能這樣便宜地就輕易讓他去死,我早就說過,我會將他加諸在我身上的痛苦,一點一滴。全都還給他。
第二天是端午節,東宮裡要采菖蒲,宮娥突然瞧見池中夫妻一團白毛,撈起來一看竟然是小雪。
這個圈套,趙良娣預備有多久了?她從多久之前,就開始算計,將我引入圈中?我從前不過覺得,她也許不喜歡我,也許還很討厭我,畢竟是我搶走了她太子妃的位置,畢竟是我橫在她與李承鄞之間。棵我沒有想過,她竟然如此恨我。
趙良娣長跪在那裡,說道:「臣妾自從發現巫蠱之事與太子妃有關,總以為她不過一時糊塗,所以忍氣吞聲,並沒有敢對殿下有一字怨言,殿下可為臣妾作證,臣妾從未在殿前說過太子妃一個不字,好好生勸說殿下親近太子妃,臣妾的苦心,日月可鑑。直到緒寶林死後,臣妾才起了疑心,但未奉命不敢擅查,不過暗中提防她罷了。沒想到她竟然借一隻貓來陷害臣妾,臣妾為什麼要去害一隻貓?簡直是可笑之極,她定然是想以此計激怒殿下,令臣妾失寵於殿下,請殿下做主!」
李承鄞瞧著跪在地上的那兩個宮女,過了片刻,才說道:「既然如此,索性連緒寶林的事一塊兒查清楚,去取封存的藥渣來!」
召了御醫來一樣樣比對,結果緒寶林喝剩的藥渣里,查出有花梅豆。緒寶林的藥方里一直有參須花梅豆這種東西雖然無毒,可是加在有參須的藥中,便有了微毒,時日一久,會令人虛弱而死。負責煎藥的宮女說,每次太醫開完藥方,都是我這個太子妃遣人去取藥的。煎藥的宮人不識藥材,總不過煎好了便送去給緒寶林服用。誰知藥中竟然會有慢毒。
百口莫辯。
我是個急性子,在這樣嚴實的圈中圈、計中計里,便給我一萬張嘴,我也說不清楚。
我怒極反笑:「我為什麼要殺緒寶林?一個木牌牌難道能咒死你?我就蠢到這種地步?」
趙良娣轉過臉去.對李承鄞道:「殿下……」
李承鄞忽然笑了笑:「天下最毒婦人心。果然。」
我看著李承鄞,過了好半晌,才說出一句話:「你也相信她?」
李承鄞淡淡地道:「我為何不信?」
我忽然覺得輕鬆了:「反正我早就不想做這個太子妃了,廢就廢吧。」
廢了我,我還可以回西涼去。李承鄞淡淡地道:「你想得倒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