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嶺還記得自己初入玄戈界，第一次見到老石的場景。
當時對方正在萬山林海邊緣，尋找靈材以換取修煉資源。
他悄無聲息出現在老石身後，還將對方著實嚇了一跳。
正常人的反應多半是先行觀望一番，確定當下情況再說。
但老石卻是直接乞降，只求能夠活命就好。
他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如此奇怪的人，好奇之下兩人便有不少交流。
蕭嶺猶記得當初自己在了解老石的生平之後，還給對方總結了一下此生概括。
畢竟修仙界像是老石這樣萬事不爭，得過且過，不為外物所動之人少之又少。
不說絕無僅有，但至少鳳毛麟角。
因此雙方只是短時間的交流，蕭嶺便對老石的印象極為深刻。
後面在劍台山坊市正好缺了一位看管店鋪之人，於是蕭嶺順理成章想到老石。
兩人這才有了更深的交流，對於老石的了解也更加深刻。
但如果只是這樣，老石也不過就是他生命中一個無足輕重的過客而已。
他這些年一路從大御走來，路上遇到的過客不知凡幾。
老石就如同那些人一般，本質上不會有太大區別。
隨著時間過去，最終還是會成為記憶深處的一副畫面。
當然，如果不是出現後面一事的話。
當年在離火谷之時，蕭嶺便收到了老石傳來的消息。
老石稱自己壽元枯竭時日不多，最後的時間想見上他一面。
想必是在臨死之前，想要對他這些年的幫助感謝一番。
對於此等要求，蕭嶺並沒有太過遲疑。
他與老石的關係算不得太好，但至少還算得上是朋友的關係。
且他行事遵從本心，不會因為對方身份而對其輕視，或者有其他什麼心思。
於是便儘快返回劍台山坊市，也見到當時行將就木處於死亡邊緣的老石。
念在老石替他駐守店鋪多年的份上，蕭嶺決定陪對方走過這最後一段日子。
他在劍台山坊市陪了老石數日時間，看著對方身上的氣息逐漸消散直至完全失去。
原本此事應該就到此為止，老石此後也會徹底消失在他的人生之中。
或許在未來某日翻看記憶之時，會有對方偶然閃過的片段。
但後面發生的事，讓蕭嶺直至現在還印象深刻。
老石竟是在最後一息時間恢復原狀，甚至將身上散發出的死氣生生定住。
當時老石出現了蕭嶺難以解釋的變化，也瞬間明白此老石非彼老石。
好在對方只是朝著他點了點頭並無惡意，隨後便是化作無數光點消散在虛空之中。
一般修士壽元枯竭身死道消，定然會留下一具軀殼，但老石卻只能稱之為消失。
所以自那時起，蕭嶺便知道那個在他眼中再尋常不過的老石，絕不是一般存在。
事後他也調查過老石，卻是毫無收穫。
劍台山坊市對於老石此人的了解少之又少，基本上毫無存在感。
且老石雖不是常人，但這等存在此後的時間多半也難以與他產生交集。
不過算是他人生路上一道波瀾而已，執著對方身份無非浪費時間。
久而久之，蕭嶺也就將此事徹底擱置下去。
要不是今日老石再次現身，關於對方之事應該也還塵封在記憶深處。
世間之事就是如此奇妙，驚喜總會在不經意間降臨。
此次要不是老石現身，或許玄戈界接下來就會走向另外一條道路。
玄戈界諸多修士斷然無法阻止彥勝離去，後面之事可想而知。
雖然現在還是讓彥勝逃脫，但彥勝身受重傷且被標記。
想必無法逃脫藍雀追捕，相較之下已是一個較為圓滿的結果。
不管如何，也算得上一件喜事。
想不到當年偶然幫助之人，會在未來的某一天替他解除一個大麻煩。
世間之事紛紛擾擾，誰又能說得清楚？
隨著藍雀追擊彥勝而去，蕭嶺倒是沒有太過擔心。
彥勝受了十分嚴重的傷勢，以藍雀隱藏的實力來說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哪怕彥勝是魔皇境界的強者，可藍雀也不是尋常修士。
圍繞在界域禁地的眾多妖王以及合體修士還在現場鎮守，防止有任何意外情況發生。
空間通道也暫時不會封印，在藍雀返回之前都是如此。
至於龍劍武和另外一名修士，則被龍息月兩人帶回了盪雲城內恢復傷勢。
沒有他的命令，無人能夠走出盪雲城。
待眼下事情處理之後，蕭嶺自會往龍劍武所在之地走上一趟。
總要詢問一下魔界情況才行，畢竟這是一條去往其他界域的出路。
藍雀實力越來越強，定然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
……
青雲之上。
白色雲朵層層疊疊，虛空之中桌椅具現。
「小友不必拘謹，你我之間無需客氣。」
蕭嶺聞言點了點頭，待老石坐下之後才緩緩落座。
場間安靜片刻，還是蕭嶺主動出聲。
「當年不知前輩身份，因此行事之時恐怕多有冒犯。」
「晚輩深有歉意，還望前輩不要怪罪。」
聽聞此言老石卻是搖了搖頭，「何有怪罪之理？」
「還要感謝小友當年，相助我於蒙昧才是。」
「若不是小友不嫌前身愚鈍，予其避身之地贈其修煉之資。」
「怕是我也不能藉此重獲新生，多半斃於各種意外之中。」
「世間像是小友這般不拘泥之人，遇上小友乃是我之幸事。」
「今日若不是心有所感，與小友相見可能還遙遙無期。」
聽聞此言蕭嶺心中一動，他本就好奇為何老石會突然出現。
至少在他看來，老石定然不是因為他才現身。
且玄戈界經過多年戰爭，盪雲魔族也不是第一天出現在玄戈界。
人妖魔三族經過的大小戰鬥無數，期間老石都沒有任何動靜。
為何彥勝的到來，卻將老石引出？
難道是因為對方境界原因，還是因為彥勝做了什麼事情？
可自彥勝來到玄戈之後，對方一言一行都在他眼皮下面。
一時間蕭嶺還真不知道，彥勝究竟做了什麼事情。
之前藍雀說老石此人怕是與玄戈界天地連結，這種人古往今來鳳毛麟角。
這又是什麼說法？
他注意到老石身上並無任何氣息顯露，一直都好似凡俗之人。
要不是對方顯露的神異，老石簡直就和常人無異。
種種疑惑在蕭嶺腦海中一閃而過，心中好奇之心尤甚。
眼下既然老石說到這個問題，於是蕭嶺便將心中疑惑順勢問出。
而對於蕭嶺的疑問，老石倒是沒有半點隱瞞。
只見老石面上顯露澹澹笑意，視線看向遠處虛空。
「虛空之中存在了無數界域，玄戈界自然也是其中一個。」
「每一個界域都有著界域障壁，都有著屬於自己的天地意志。」
「這是對於自己的保護，避免被外域敵人侵入。」
「但世間從未有圓滿防禦的說法，因此便有虛空裂隙的誕生。」
「且有些界域弱小不堪，難以誕生鎮壓一界的強者。」
「面對足夠強大的敵人之時，往往就會產生極為嚴重的後果。」
「有些人只是掠奪界域之內的資源，但有些人卻是想要煉化整個界域。」
「對於這等強大的存在，天地意志自然就會進行反擊。」
「天地意志的反擊凌厲無比，往往能夠順利將來犯之敵鎮壓。」
「但事無絕對，界域太弱敵人太強，最終的後果可想而知。」
聽到這裡，蕭嶺頗有一種恍然大悟的感覺。
雖未從老石口中聽到全文，但蕭嶺已然將前後問題都串聯在一起。
此時他基本上已經明白藍雀之前所說，老石此人與天地連結是何意。
不管是老石修煉的功法問題，還是對方被玄戈界的天地意志選中。
老石此人，竟是與玄戈界的天地意志有關係。
這就相當於老石是玄戈界天地意志的顯化，聽起來何其讓人震撼。
怪不得對方身上毫無氣息顯露，看上去與凡俗之人無異。
若真是如此，老石的確不需要有任何修為境界。
只要對方身處玄戈界，差不多就算得上是無敵的存在。
之前彥勝強行脫身而去，他還疑惑為何老石不去追擊，反而讓藍雀前去。
現在看來，老石多半是無法離開玄戈界才是。
此刻蕭嶺心中震撼可想而知，猶如海中浪潮一般難以平息。
坐在他對面看似平平無奇之人，竟是代表著玄戈界的天地意志！
雖然對於當年老石為何身處萬山林海好奇，但那顯然不是他應該過問的事情。
當時老石壽元枯竭最後化作無數光點消散，說不定就是融於天地之間。
世間竟有這樣神異的事情，實在讓蕭嶺瞠目結舌。
既然玄戈界有老石這樣的存在，那當年在南境是否也有這樣的存在？
想必定然是有的，當年太微宗煉虛修士下界，便受到南境的天地意志攻擊。
後面對方很快便是退出南境，且受到了不輕的傷勢。
若是時間一長，或許太微宗煉虛修士也會如同彥勝一般下場。
此刻蕭嶺也終於明白，為何老石會突然現身。
他想起當時彥勝初降玄戈，仗著自己魔皇的境界囂張無比。
在想要將盪雲一族趕盡殺絕之後，更是揚言要將整個玄戈界煉化。
想必正是將玄戈界煉化之言，引起了玄戈界天地意志的反擊。
也正是因為如此，才會有老石現身之事。
盪雲一族降臨玄戈界多年時間，從來沒有天地意志反擊之事發生。
概因盪雲一族只是想要奪取資源，從未有過煉化一界的想法。
於是天地意志坐視人妖魔三族廝殺，完全沒有插手的可能。
畢竟對於一片天地來說，他們都是螻蟻一般的存在。
就像當年在南境一般，只要不威脅到界域安全，不會有任何事情發生。
想到這裡，蕭嶺瞬間更是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當年在南境之時，像是通古樹忘憂君等人都不敢在南境渡劫。
通古樹更是死死壓制自己的境界，想要離開南境渡劫。
概因南境限制尤為強大，敢於在南境渡劫突破煉虛的修士基本上都已身死道消。
古往今來不排除有天才突破南境限制，但突破之後多半也被南境驅逐。
所謂的飛升上界之言，想必多半就是由此而來。
怪不得玄戈界也沒有超出合體境界的存在，想不到竟是這樣的原因。
不知有多少修士曾經走出過玄戈界，或許回去之後可以查查。
修仙之路坎坷無比，每一步都是異常艱難的行進。
想要突破到更高的境界，需要付出的代價難以估計。
此時的蕭嶺略顯沉默，到時候他會不會也面臨著這樣的情況？
沉默片刻，老石的聲音緩緩傳來。
「我的時間不多，要不了多久就會再次歸於天地。」
」若是沒有其他意外情況，基本上很少會顯化於世間。」
「此次與小友見面，只是為了感謝小友一番。」
「若是小友有何要求，此時都可以提出。」
「幫小友這一次，以後我們之間便算是兩清。」
聞言蕭嶺心中一動，想起之前藍雀所說關於《玄龜法》的問題。
《玄龜法》只能支撐他修煉到化神境界，他此時修煉是另尋的功法。
蕭嶺曾經讓藍雀觀看過《玄龜法》，期望藍雀能夠將其提升。
可惜藍雀雖然見識頗多，但對於這等功法還是無能為力。
於是他只能暫時擱置一旁，將時間投入到修煉之中。
之所以執著於《玄龜法》，不過是因為此法契合他的靈根修煉。
如此多年時間，讓他對於這部功法早已瞭然於心。
《玄龜法》靈力厚重平穩清心的特性，對他來說正合適不過。
若是能夠繼續修煉下去，以後定能免去不少麻煩。
且從老石的話來看，他的機會只有一次。
此次過後，兩人之間多半再無關係。
天地無情，如是這般。
如今他與藍雀主宰著整個玄戈界，對於其他方面倒是沒有什麼要求。
修為境界靠自己苦修也能獲得，更不用提資源寶物之類的東西。
像是渡劫之時放他一馬的話，就不用提出讓人恥笑。
唯獨《玄龜法》算是一事，正好用在此時。
於是蕭嶺並未遲疑，隨即將《玄龜法》從儲物戒內取出。
並且將自己的想法告知老石，眼神悄然打量著對方反應。
只見老石接過玉簡眉頭微皺，片刻之後緩緩從雲椅上起身。
「小友的要求尚可，此事若成屆時自會告知。」
「若是不成，還請小友勿怪。」
蕭嶺聞言也只能微微點頭，以天地意志來推行功法想必難度應該不大。
見到蕭嶺點頭，老石嘴角顯露澹澹笑意。
隨後整個人化作無數光點，慢慢消散在無垠虛空之中。
懸於虛空的雲桌雲椅也漸漸消散，只余蕭嶺一人略顯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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