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文杰把剛要好的那瓶老白乾退了回去,只點了一盤水餃。
如果那瓶老白乾被打開,他不知自己會怎么喝。
也許只是抿上幾口,也許會喝到微醺,當然也不是沒有可能,他把那瓶酒全喝乾了。
他真不知道。
老七和車車沒見他要酒,這反倒讓他喝酒的願望變得不那麼強烈了。
因此,從某種程度上說,他要這瓶酒,是帶著賭氣的意味。
人家倆人連招呼都沒跟他打,就悄悄地離開了,自己還賭個什麼氣?和誰賭這個氣?
他慢慢把餃子吃完。付飯費的時候,他順便數了數衣兜里的錢,確實剩的不多了。
他倒也不是很慌,跟他上班的頭一個月比起來,現在情況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那個時候,老七和室友全都沒來,自己是孤零零的一個人,而且又是剛到車間,跟誰也不熟,想借錢都不知沖誰張嘴。
現在不存在這樣的問題了。
跟身邊的人——無論是車間同事,還是室友們——張口借點錢,並不是什麼難事。
比如老七,就是再合適不過的借錢對象。他經濟上沒什麼負擔,而且還拿到了技術革新獎。
不知老七和車車去看的電影是什麼,當晚他回來得不早。
他進宿舍的時候,武文杰還沒有睡著。屋裡其他幾個人各自呆著。
武文杰不想讓他知道自己還醒著,便躺著一動不動。
沒想到突然而至抑制不住的一個噴嚏,讓他的裝睡漏了餡。
老七衝上鋪問了句:「還沒睡呢?」
武文杰這時突然慶幸自己晚上沒喝酒。如果這會渾身酒氣地躺在床上,讓剛剛回來的老七聞到,那無論他怎麼解釋,人家老七都會往醋意大發那邊去想。
自己這樣究竟算不算吃醋呢?武文杰並不清楚。
他甚至覺得,自己心裡的不舒服,會不會是因為車車搶走了他的同學加朋友老七呢?
這樣想,似乎有些牽強,甚至可笑,但他確實說不清自己心裡確切的想法。只是感覺不爽。
他努力讓自己回話的聲調自然些:「哦,我晚上沒事看了會書,看得不困了。」
老七聽了,興致頗高地追問:「剛才看的什麼好書啊?我也來瞧瞧。」
這下可把武文杰給問住了。
他的床頭除了一排從學校帶來的專業書以外,還有就是剛來時買的那兩本武俠小說。這顯然算不得「好書」。
老七說著把頭探過來,要看武文杰「正在讀的書」。
武文杰趕緊假裝在床上摸索,嘴裡還不停地說:「咦?哪去了?哪去了呢?」
沒找到書,他只好硬著頭皮繼續往下編:「是不是誰拿走看去了?剛才還在這呢。」
老七依然興致頗高地追問:「書找不到沒關係,你告訴我是什麼書就行。我也得多看點書了。別以為車車只會喝酒玩鬧,她看過的書不少呢。」熱搜小說 .
原來,老七那麼熱衷於說書的事,是在這裡留著話頭呢——他要找個由頭夸一下車車。
聽他夸車車,武文杰的心裡又湧起一股不大舒服的感覺。
他沒的可說,便繼續打著馬虎眼:「哎呀,那書名,那書名叫什麼來著?我給你找找,找到了我給你……」
老七還想把話題往車車那引,武文杰實在不想聽,便直截了當打斷他,跟他說了借錢的事。
「喲!你的錢也接不上了?你這錢是怎麼花的呀?你又不像我,還得有一些額外開支。」
武文杰聽到這裡,突然撂下臉,冷冷地說:「你到底借不借啊?不借就算,哪那麼多廢話。」
老七一看武文杰有點急眼,也不高興了:「是你要跟我借錢,我問你怎麼會沒錢了,這有錯嗎?是你求我,不是我求你!」
「不借就算!」武文杰有點賭氣地把被子往腦袋上一蒙,不再理老七。
老七見武文杰顯出生氣的樣子來了,就上去掀他的被子。可他越掀,武文杰把被角捏得越緊。
老七鬆開手,隔著被子照著武文杰腦袋的位置用力拍了一下。
武文杰在被窩裡大叫一聲,撩起被子探出頭,衝著老七就罵。
屋裡其他幾位室友見武文杰急了,想要上前勸他。
老七笑嘻嘻地把勸架的幾位往邊上推,邊推邊說:「別理這傢伙,這小子喝酒了,撒酒瘋呢。」
幾個室友都知道他倆是大學同班同學,關係不錯,見老七這副神態,雖說並沒誰聞到武文杰有酒味,也都不再管了。
老七扒著武文杰的床沿,慢聲細語跟他說了一會話。
武文杰吃軟不吃硬,聽著聽著,也答了話,一時沒忍住,還把車間那個混球喝醉酒在外面捅婁子,害得自己掏了100塊錢給他擦屁股的事說了。
「如果有這100塊錢,我這個月能過得松鬆快快。就是再請你吃頓飯、喝點酒都不在話下。可突然拿出這100塊錢去,就把我的計劃全打亂了。」
聽武文杰說完,老七趕緊到他的床上找錢包,翻來翻去,從裡面掏出20塊錢來。
「哥們,我現在花錢比你猛,最多只能借給你20塊錢。你拿去吧,估計能幫你頂到月底。再給你借多了,我也不方便了。這個月你就別請我吃飯了,咱們下月再說吧。」
說到請客吃飯,武文武想起,最近有好幾次,他試圖通過老七找車車一起吃飯,都沒約動。自己不知是怎麼回事,傻傻地被蒙在鼓裡。
原來人家的關係早就不一般了,自己成了多餘的人,還一直不自知。
老七回到自己的床上以後,又忍不住叨嘮了幾句:「老六,你們車間那個什麼混球,他自己知不知道你替他賠錢了?我看他這純屬裝傻。你也是的,非要打腫臉充胖子,這有什麼必要啊?」
第二天下班前,車輛拉著武文杰和混球到更衣室。
武文杰不知是怎麼回事,那個混球看上去也是一臉迷茫。
進了更衣室,車輛讓武文杰把門別上。
沒等武文杰轉回身,就聽「啪」的一聲,接著就是混球的一聲驚叫:「幹嘛呀你?」
第一下是怎麼打的,武文杰沒看見,但第二下他看得真真切切——巴掌響處,混球的鼻孔里竄出了血。
「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打你?」車輛惡狠狠地問。
混球搖搖頭,車輛的巴掌「啪」的一聲又上去了。
混球被打傻了,聲音變成了哭腔:「別打了,快別打了。我知道還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