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泥中虎
界子山。
黑色的天幕下，一百龍驤軍正騎著龍馬在這片大地上奔騰。
陳青並不知道界子山的具體位置。
他只是知道這一片的山窪中。
界子山並不是一處具體的地名。
應該是一處小世界。
可具體在何處，他並不知道。
「你們弄疼我了！」
陳青坐在馬車上，放眼朝著那個女孩聲音看去。
那是一隻白鼠。
有半人高，皮毛潔白如雪，很是瑰麗。
在月光下泛著流光。
在被應武剛提了起來之後變成了一個穿著白衣的小女孩。
陳青揮揮手，「放開她。」
小白鼠猶自整理著自己的裙子。
陳青道：「界子山在何處？」
小白鼠橫了陳青一眼，「這裡都是界子山啊。」
陳青呵呵一笑，「你不說，我也能想到辦法找到。」
「只是我親自找到之後，就不知道會是什麼下場了。」
從大樹上傳來一個老者的聲音，「衛主好大的架子啊，何必跟一個小姑娘置氣？」
陳青順著聲音的方向開看去，乃是一個半人高，身子佝僂的紫毛鼠。
他留著一撮山羊鬍子，如此看起來頗為滑稽。
所有人看向那紫毛鼠，都是目露驚詫之色。
他們完全沒有感知到這個老者的存在。
而且對方身上那恐怖的氣息，如同一座大山，將他們狠狠地壓住，不留一絲餘地。
這是一位遠超玄關境的存在。
陳青道：「非是架子大，而是整個南黎築基安危繫於我一身，所以有些急了，還請前輩見諒。」
紫毛鼠身子一顫，卻不是害怕，而是打了個哈哈，「真以為自己是個人物了。」
「老夫當年殺了整個南黎一半的築基，也不見得有你這般囂張。」
「小子，江山代有才人出。」
「能夠活幾千年的，沒一個比伱差的。」
「時間很長，可以讓人忘掉許多。」
「時間很長，可以湧現一個又一個的人傑。」
「時間很長，可以讓老夫這等苟活之人活過數十代人！」
陳青笑道：「前輩豐功偉績我確實不知。」
「前輩如此厲害，可晚輩為何未曾聽聞南黎有前輩這尊王？」
「如我稱王，前輩又準備如何自處？」
紫毛鼠審視著陳青，陳青感受著這如同來自千年前的目光。
「三百年前那個小子都不敢在我面前如此放肆！」
「還未入死界，從死界活著回來，便妄想稱王，簡直狂妄？」
陳青卻是笑道：「若我無法稱王，必定死在死界，為何不敢如此自稱？」
這一語道出，紫毛鼠才微微一愣。
是啊，狠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似陳青如今這般走到了這一步的人，下場其實只有兩個。
要麼稱王，要麼死。
「原來這才是王氣。」
紫毛鼠喃喃自語。
這句話他說過很多遍。
眼前這個就是個不要命的。
他搖搖頭，「不過，你這一注，我不押。」
「我知道整個南黎有很多人在你的身上下注。」
「可老夫，不押你這一注。」
「何處來何處去，莫要來攪老夫清靜！」
陳青深深地看了紫毛鼠一眼，揮手示意應武剛他們給那隻小白鼠讓開一條路。
小白鼠白了所有人一眼，提起自己的小裙子，耀武揚威般走出了人群。
陳青起身上車，「走，去鳳巢。」
馬車再次行動起來，才走不過一里遠，背後傳來那個老者陰陽怪氣的聲音。
「鳳巢，還是掉頭回去吧。」
「那隻老鳳，可比老夫還難騙！」
「去了，也不過是白白丟臉。」
「哼，不過一江湖草莽，也敢妄想與數千年一出的大龑之龍爭王，真真是自尋死路！」
陳青氣得一拳錘在自己面前的桌子上。
「這老賊，著實可恨！」
應武剛連忙奉茶，「衛主，消氣！」
陳青接過茶水，喝下一口淨火灼心茶，「非是氣他笑話我不過江湖草莽。」
「而是氣他長他人志氣！」
連喘三口長氣，陳青這才稍微平緩了下來。
下注嘛，有人願意在他身上下注，有人不願。
這是很正常的事。
沒什麼可說的。
陳青現在很清楚自己要做什麼，他要贏。
行出百里，陳青吞了一川之鬼魚湯，感覺到自己的肉身又強橫了一些，這才心中稍安。
放下手中的碗，陳青看向旁邊的左川，「左川，你覺得，我與三百年的塵世之主，誰人更強？」
左川有些遲疑，半晌沒有開口。
陳青頓時便是明白了左川的意思。
左川覺得他不如三百年的那位，但是不好開口。
「衛主，三百年前的事，我怎麼說的清。」
「在我看來，衛主肯定是要比三百年前那位塵世之主強的。」
陳青呵呵笑道：「算了，問你也無用，你又未曾見過三百年前那位的風華。」
「走吧，去鳳巢。」
才入炎國國界不過千里，前方忽然有漫天飛花落下。
在一泓白月中，一個身穿白衣，戴著面紗的女子蓮步輕移，朝著陳青的車隊走來。
她的手中提著一盞淡黃色的燈，燈火雖然看起來熹微，卻是蓋過了月華。
「鳳巢神女？」
陳青看著眼前的神女緩緩開口道。
眼前的神女開口，聲音清冷，「衛主可是要去鳳巢？」
陳青點頭，「不錯，閣下何人？」
神女道：「鳳巢神女。」
陳青微微正色，這些號稱什麼神女神子的，和他年紀差不多的不用太看重。
但是年紀一旦上了千歲的，那就沒一個平凡人物。
那都是在同時代力壓同輩，風華絕代的人物。
「有何指教？」
鳳巢神女道：「家師派我前來相問。」
陳青攤開手，「請問。」
鳳巢神女道：「這是家師的話，可不是我說的。」
「家師他問：龍抬頭，誰能壓？」
陳青雙眼微微一眯，他沉聲靜氣，微微拱手，「青墟知道了，多謝神女前來告知。」
這話已經很明白了。
或許，在這些老傢伙的眼裡，自己和那嚴師英一樣。
都不過只是區區泥中虎而已。
而姬盪，便是抬頭的龍。
從之前的戰績來看，也確實是他陳青處於劣勢。
他被嚴師英追的到處跑，最後反敗為勝，徹底扭轉了戰局。
可姬盪，輕描淡寫，毫髮無傷便是斬了嚴師英。
這麼看的話，他陳青確實比不上姬盪。
可若是他的光蝶成為王品呢？
鳳巢神女離去，左川和應武剛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敢擅自開口詢問陳青，該去何處。
鳳巢神女已經很明確地拒絕了陳青前去拜訪的意圖。
足足過了三十息，馬車中才傳出陳青的聲音，「繼續走，我要週遊炎國一圈，吞盡這一國之鬼。」
一個月之後，陳青放下手中的魚湯，他坐在夕陽下，看著眼前洶湧彭拜的河流。
「按照路程長短來說，我應該已經走了萬里了。」
「可我的光蝶，現在完全沒有晉升的徵兆，是什麼地方不對嗎？」
「萬里，難不成並不是一萬里，而是九萬里？」
「又或者說，必須要自己親自走才行。」
「接下來的林國之行，親自走吧。」
陳青起身，不再乘坐馬車，而是開始行走。
後面的龍驤軍看得一愣，眼看陳青都開始自己行走，也不敢繼續騎在龍馬上，都是下馬牽著馬走。
才剛剛進林國，來到一個繁華的鎮子，陳青便是聽到了一首童謠。
「殺千成事，泥中之虎。」
「殺青成逝，泥冢之虎。」
「老虎老虎要當大王，腦袋上面寫個王！」
「可笑小小泥中虎，怎知雲泥之別？」
「龍抬頭，誰能壓？」
「龍抬頭，無人壓。」
左川聽得微微有些氣急，「大人，我去教訓他們一頓，定要問出是誰教他們唱的！」
陳青伸手攔住暴怒的左川，「和小孩子置什麼氣。」
「唱的挺好的，去，賞他們一把銅錢。」
道完，陳青裹上自己的長袍，繼續朝著林國更深處走去。
看來，南黎的隱世大宗，世外之地，並不是很看好自己。
少了很多的靈蠱，也少了很多的支持。
可姬盪不一樣，他的背後，恐怕是整個大龑的修行世家。
三日後。
南黎有消息傳開來，林國與炎國臨近南海處，發生了一場山火。
山火焚燒炎國與林國千里山野，遍地焦炭，草木皆灰，山石燃燒。
任憑眾多修行者施法，那大火就是不滅，恍若無根之火，無木也燃。
不過幾天，寸草不生。
很快，不過七天過去，南海有王命傳出。
詔玄娉前去面王做客。
陳青在收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便是想起了那位紅衣姐姐。
是她在給自己出氣。
在炎國的時候，人家至少還派了一位神女前來明言拒絕。
到了林國之後，這些隱世宗門，連派人都省了，而是用童子唱童謠，嘲諷陳青不知天高地厚，告訴陳青不用去了。
這就有點過分了。
陳青是忍了下來，可那位紅衣姐姐，似乎是脾氣不太好。
林國很大，陳青足足在林國到處遊走了一個半月的時間，還沒準備離去。
而根據最新的消息，那綿延的山火，依舊不滅。
陳青每每聽到這個消息，都是微微一笑。
不過林國的隱世宗門和王族倒也是硬氣。
任憑陳青放慢了行程，居然還是沒有任何接洽陳青的意思。
陳青乾脆繼續放緩了行程，準備好好走一趟林國。
本來只用一個月的行程，陳青硬是拖成了兩個月。
就在陳青離開林國，來到鐵國的那一天，山火也莫名其妙的在三天之後滅了。
好似是在送陳青。
陳青剛剛來到鐵國境內，便是看到了前方兩座大山之前，有著一行人正在等候。
陳青快步上前，「前方何人？」
這群人都是人身牛首，額頭兩側長著一對英武的牛角。
他們並不是什麼妖族，而是人族。
只是因為特殊蠱蟲的緣故，所以變成了這副模樣。
這是苗神鐵衛一族？
鐵國有一族，代代為苗神鐵衛，守衛九黎苗神神廟。
最前方那人邁出熊健的步子，「神眷來我鐵國，我們苗神鐵衛自然是要親自迎接的！」
「在下不才，金不換。」
陳青穩步上前，一把握住金不換的手臂，「我似乎見過前輩？」
金不換看起來三十多歲，道：「參拜苗神那次，我曾見過你的，那天正好是我輪值神廟守衛。」
「時間緊迫，不能再耽誤了！」
「神眷請隨我來，我帶你去一處。」
陳青疑惑發問道：「是要去何處？」
金不換伸手一捋鬍鬚，「神眷有驅鬼之能，請神眷前去，自然是驅鬼。」
陳青雙眼綻放一陣精光，「何等惡鬼？」
金不換握住陳青的手，連拍三次，「槍道宗師！」
陳青抽出手，後退兩步，彎腰行禮道：「勞煩前輩帶路！」
金不換腳下一踏，塵土飛揚成雲，載著陳青便是飛空而起。
周圍的一切都是飛快在眼前後退，飛馳電掣如奔雷狂風。
飛了一天，陳青可以看到前方陰雲籠罩。
方圓千里都是暗無天日，唯有陰雲密布。
在蒼茫的平原上，毫無生機，大量的無頭騎士騎著燃燒著藍色業火的骷髏戰馬，手提一柄青色鏽蝕青銅長槍，在茫茫平原上奔過。
「其名葉伏龍。」
「在一萬八千年前，與鐵王爭王失敗，心中有怨，故而化鬼。」
「槍道宗師之中，能夠留下執念的，他算是最強之一了。」
陳青問道：「為何是之一？」
金不換伸手一指北方，「槍之一道，唯有北方有槍聖。」
「故而北方最強，其他譬如西漠，南黎，大龑，槍道境界最高者也不過只敢自稱最強之一。」
陳青繼續問道：「雪原？」
金不換微微一笑，卻是不語。
雪原是整個修行界都不可忽視的力量，雖然現在很少有人提起雪原，也很少有人見到雪原的人，仿佛隱世宗門一般。
但是無人可以否認，這是一個超級大教。
因為這個大教，曾經將不可一世，差點一統修行界的極光教掀翻了。
位於北極，紫微星照，位極尊！
不是天帝，卻是位於天帝之所在。
陳青收回了自己的思維，再次看向前方，一座陰雲籠罩的大山上，躺著一尊身軀浩蕩如同崇山峻岭的巨人。
那巨人身上，鬼氣森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