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午晴轉多雲,紫外線指數:弱,氣溫維持在零下一攝氏度左右,市民出行的時候注意多穿衣。」
播音員的聲音還是那麼熟悉,字正腔圓,溫柔又死板。
窗外陽光明媚。只是冬日的街道略顯蕭條,一眼望過去,入目都是光禿禿的樹枝椏。偶爾有幾陣風吹過,路上行人便緊緊地裹緊衣服,低著頭,行跡匆匆。
然而攝影棚內卻是一副熱火朝天的景象。
「很好,保持這個頻率。」
「甩一甩頭,想像一下大汗淋漓、汗水飛舞的感覺——鼓風機風力開大一點,對沒錯,就是這個感覺,非常好,perfect。」
導演翹著蘭花指,手指指尖一點一點道:「我突然有個非常棒的主意,咱邊跑邊把上衣脫了怎麼樣?展現一種野性,狂野。」
「……」
邵司緩緩閉上眼,想罵街,硬生生忍住了。
李光宗在底下笑到打嗝:「有生之年,這段我得錄下來。」
在導演的再三要求下,邵司還是反手從上至下把上衣脫了下來,直接往地上一甩。
攝影棚里好幾個人沒忍住,停下來「喔——」了兩聲。
邵司雖然平時運動得少,但是身材並不單薄,拍攝前化妝師還給他加深了一下腹肌,用陰影和高光畫了八塊,乍一看挺唬人的。
這個跑步機GG,李光宗一直想讓邵司接,然而勸說多次都沒有結果。
一個『打死不接』,另一個覺得跑步機代言彰顯『陽光健康、積極向上』,是個難得的機會。兩人爭得臉紅脖子粗。
顧延舟正好回來,聽他們倆鬧了半天,過去把兩人分開:「打住,別吵,一個一個說。怎麼回事?」
李光宗簡單地說了一嘴,然後問:「你說氣不氣人——這人就在健身房裡泡過倆月,還是為了拍戲才去跑跑。我現在回想一下,當年他願意拍那個什麼海之子……就那個游泳健將的青春偶像電視劇,簡直玄幻,當時他肯定是中了邪了。」
邵司:「你說誰中邪呢?」
李光宗沒理他,自顧自道:「這代言真挺好,平時工作太忙,沒時間健身,這正好一舉兩得。也能讓他感受感受跑步機的魅力。」
邵司被顧延舟按著,動彈不得,只能冷笑一聲表明立場:「……感受個鬼的魅力。」沒有魅力。
「行,我知道了。」
顧延舟給邵司順順毛,然後扭頭對李光宗道:「你先回去吧,我好好教育教育他。」
李光宗將信將疑地走了。
第二天,邵司一見面就沖他伸手:「合同呢。」
李光宗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啊?」
「啊什麼,再『啊』我就不簽了,機會只有一次。」
「……不是吧,顧影帝這麼神?」李光宗想起來代言的事兒,手忙腳亂地將合同翻出來,連著筆一起遞過去,「你可別又是中邪了。」
邵司皺皺眉:「再煩我就不簽了。」
雖然此刻李光宗拿著手機偷錄視頻,不過他也還是不知道,為什麼邵司會簽下那一紙合約,成為小獵豹牌跑步機的形象代言人。
邵司拍完下來,李光宗藏起手機,順手拿了條毛巾迎上去:「怎麼樣,奔跑的感覺怎麼樣?」
邵司看他一眼:「……你覺得呢。」
今天的邵爹有點冷。
「我覺得,應該,還不錯吧?」李光宗又道,「廠商說要送給你幾台,給我了一張快遞單,你看我是填哪裡的地址比較好?公司的話不太方便。」
邵司:「寄到垃圾場去得了。」
李光宗打了個哆嗦,跟在他身後,轉言道:「顧影帝到底跟你說了些什麼,我好研究研究,學上兩招——你別不說話啊,你這個表情看得我瘮得慌。」
邵司接過毛巾,擦著汗,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來,坦然道:「你男神要我在床上運動和這個裡頭挑一個,我還能選什麼。」
「……」李光宗回味了兩秒,嘆為觀止,「這招我還真是學不來。」
休息時間很快過去,導演拍拍手:「來來來,都打起精神來啊,我們補一下最後一個鏡頭。」
邵司將毛巾扔給李光宗,起身道:「對了,等會兒完事以後我自己開車走,你直接回去。有事情給我發簡訊,我看到了會回你——當然指不定什麼時候才能看到。」
李光宗呆愣地接住毛巾,停在原地追問:「啊?為什麼?你要去哪兒啊?」
邵司頭也不回道:「去找個人。」
「找個人,」李光宗摸摸腦袋,喃喃自語道,「找誰?找顧影帝嗎?」
[下午四點,徐桓揚會去錄音棚,我收工以後正好過去逮他。]
系統:[哦,但是你哪裡來的情報?]
[池子雋最近要出歌,看他朋友圈看到的。]邵司邊說邊將車窗降下一些,風頃刻間從外面灌進來,吹得耳朵都有點涼,[借著這個由頭過去看看。]
[池子雋還會唱歌?]系統停頓兩秒,[他不是過氣了嗎?]
[連你都知道過氣這個詞?]
[嗯……事實上,我知道的還是挺多的。]
池子雋一直都喜歡唱歌,每次歌神出專輯他都必買。
本來他是打算把重心放在歌唱事業上,然而進了公司發現走什麼方向都是由公司來考量評估。當時公司看他外形不錯,就直接塞去拍戲,結果拍到解約也沒拍出什麼名堂來。
「哥,我在這!」池子雋站在門口,老遠就瞅見邵司那輛車。
邵司將車倒進停車位,推門下車,摘下墨鏡看他:「你站在門口乾什麼,傻不傻,不是約好大廳見嗎。」
池子雋笑道:「太久沒見你了,特想你。你還真來了啊,我以為你開玩笑的。」
邵司並沒有急著往大廳走,他站在原地,微微揚起下顎,看了一眼大廈的外貌。
高聳入雲的建築,從上至下標著六個金光閃閃的大字:華譽唱片公司。
這家唱片公司在業內可謂是一家獨大,不光有歌神徐桓揚鎮場子,其他一線歌手林林總總加起來,數量相當可觀。
去年『歌后』評選,他們家就有三位入圍,其中一位奪冠,另外兩位拿下二等獎。
邵司不動聲色地收回打量的目光,拍拍池子雋:「我什麼時候跟你開過玩笑,上次那個拍手觀眾不算啊,那次我真有事,走不開。」
「你今天不用工作?」一走到大廈裡邊,池子雋整個人都不太自然,沒話找話,說完才反應過來,「哦,我這腦子,我忘了你收了工過來的……」
前台接待小姐穿著紅色制服,看到兩人進來,微笑道:「您好,兩位嗎?麻煩這邊做一下登記。」
池子雋:「嗯……兩位。」
邵司看他簽個字手都在抖:「你很緊張?」
池子雋:「能不緊張嗎,我已經很久沒進過錄音棚了……為了今天錄《麒麟傳》的片頭曲,昨晚壓根都沒睡著。」
池子雋這個人,又過氣又沒演技,但是有一個優點,就是人緣出乎意料地好。
可能就是太單純,沒什麼心機也沒有好勝心,所以很多前輩都願意提攜提攜,看到合適的角色會敲敲他,不然照著他現在這種沒有經紀人、接活全靠運氣的野路子,指不定什麼時候才能混出頭。
池子雋簽完字,拿了貴賓卡,刷卡坐電梯上去:「太緊張了,而且歌神的錄音室就在隔壁……」
池子雋深呼吸好幾下,還是沒緩過來,又是緊張又是激動:「你說我等會兒可以問他要個合影嗎,會不會太打擾人家了。」
「徐桓揚錄音室就在隔壁?」
「是啊,」他絲毫沒察覺邵司說這話的時候語氣不太對勁,「我本來在樓下錄的,結果錄音設備壞了,臨時改了房間。」
電梯門『叮』了一聲,剛打開一道縫,就聽到爭執聲。
其中一個人的聲音聽起來還頗為眼熟。
「可這也不是我們能決定的,」說這話的人是公司職員,胸前掛著員工牌子,他為難道,「您就諒解一下,上頭安排的,跟我說這些也沒什麼用。要不您自己打電話跟上頭說吧?」
朱力一手叉著腰,另一隻手在空氣里不斷比劃著名,臉上表情很不好看:「我不管——你也不用跟我說這些,你就直說,能不能把他安排去別的錄音室,整棟樓還差他那一間房間?」
「這……都滿了……排不開。」
朱力說話聲越來越大:「——那就讓他改時間,非得今天?你是新來的,不知道規矩嗎,誰不知道這一整層都是桓揚的地方。」
池子雋聽了半天,後知後覺指指自己:「他們這是在……說我?」
邵司簡單地從這兩段話里提取了一個重要信息。
不允許任何人進這一層樓錄音。
護得那麼嚴實,幹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