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嘟』了幾聲之後被人接起:「餵?」
「王隊,是這樣,我最近有個活動,要約徐桓揚指導我錄歌。近期可能會有合作。」邵司簡述了兩句,然後問,「不會妨礙到你們吧?」
王隊微微彎腰,一手撥開擋在面前的枯枝,邁開腳踩上去,踩在枯枝斷葉上咔咔作響。
信號不太好,從聽筒中傳過來的聲音,每說一句話都有好幾秒卡頓。那幾秒卡頓轉成細微的噪聲,等他再往前走兩步,信號才稍有增強。
邵司聽到的也全是電子噪音,偶爾還伴有咔咔的怪聲音,他道:「餵?王隊,聽得見嗎?」
王隊伸著手,將手機舉高了找信號,然後在某處停下,回道:「抱歉,信號不太好,沒聽清。」
等邵司重複了一遍,王隊這才沉聲道:「錄歌是在公司里?應該沒什麼問題,他現在一舉一動都在我們掌控之中,不過你還是得注意避免和他獨處,尤其不要跟他到任何公司以外的地方去,不然沒法保證你的安全。」
顧延舟從這番話里聽出好多層意思,不動聲色試探道:「他很危險?」
王隊嘆口氣道:「他背後的人很危險。」
邵司不太能理解,他一隻手搭在顧延舟脖頸處,兩人一起聽一部手機,幾乎耳朵貼著耳朵:「既然都有方向了,還有什麼是你們不能直接拘留的人?先扣起來慢慢審。」
王隊沉默著沒說話。
這時候,身後傳來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來人氣息都不太平穩,他拿著一個密封袋,顯然是剛從現場搜集出來的物證,十分激動地喊:「找到雷子的痕跡了,這是他手機!」
通話質量本來就不好,說話聲音模糊不清的,邵司皺了皺眉:「找到什麼了?」
顧延舟低聲在他耳邊道:「李亞雷。」
邵司張張嘴,正要驚嘆一聲。
顧延舟把後半句話說完:「……的手機。」
……
王隊現在身處深山之中,帶著幾個人進行秘密搜尋工作。
這片地帶周圍環境極為寂靜,偶爾飛過去三兩隻麻雀,振著翅膀在人頭頂盤旋。最後雙雙停在空蕩蕩的樹枝椏上不動了。
隱約間好像還聽到烏鴉「啞——」一聲,只是見不到它的影子,加上這裡太空曠,聲音隨之盪開。這山空得讓人有種聽覺誤區,也不知道這烏鴉到底是遠去、還是近了。
這片深山,看起來荒涼無比。
地處郊外,人跡罕至,平時連到這裡旅遊的人也很少。周邊設施不健全,除了上了年歲的老人家,其餘原住民等有條件以後大多都搬走了,只餘下山腳幾排空房。倒是一些愛冒險的年輕人,偶爾會組團來山里冒險過夜。
——這次的搜查行動,也是來源於兩個驢友提供的線索。
他們二人在大山深處發現一隻沾著血跡的鞋,也許是心理作用,加上日落後的深山格外可怖,兩人浮想聯翩,遂報了警。
而這隻鞋的主人,正好是他們追尋已久的失聯臥底,雷子。
警犬訓練有序,從進山到發現手機,前後不過兩小時。他們快速而有條不紊的行動著,王隊跟在隊伍後邊斷後,同時向遠處不斷瞭望,除了茂盛的樹木,還能夠看到雲霧交織的虛晃景象。
山里空氣濕度大,只要下過一場雨,泥土的味道便久久散不去。
潮濕的、腥氣的,還混合著草香。
見他們那邊那麼忙,顧延舟剛想說『那您接著忙,我們先掛了』。
卻聽王隊沉聲道:「前幾天我們接到民眾報警,在他們所找到的鞋子上,發現了兩種DNA。」
「嗯?」
「其實根本都不用驗——因為,兇手的DNA樣本我們一直都有,不管是□□、還是從受害人手指甲縫裡提取到的皮膚組織。他們從始至終都指向同一個人。」
那麼,為什麼這樣還是找不到兇手?
顧延舟道:「難道他是外來人口,不在本市管轄區範圍內?」
一般這種案情,小範圍內搜索還行,但如果不確定對方是哪裡來的人,這根本就是大海撈針。
如果對方沒有過犯罪記錄,不在警局特殊DAN對比庫內,又是個居無定所、行蹤不定的人,這就更難。
王隊沒有否認這個說話,並且提出了另一種可能:「是,而且我們甚至懷疑他是黑戶。」
一個人在某城市定居,如果絲毫痕跡都沒有留下,黑戶這種身份自然是可以輕易做到的。他跟社會脫離了關係,沒有自己的身份證明,沒有自己的銀行帳戶。
不論他走到哪裡,都是一個「透明」且不留痕跡的存在。
「……」
這就非常難辦了。
簡單聊過兩句之後,王隊掛了電話。
越往前走,越接近真相,也越殘酷。雷子年僅二十多歲,還是個年輕人,如果真的出了什麼事情,他都怕自己本就積壓已久的情緒會突然控制不住。
身為一名警察,他身上背負著太多命案。
已經告破的、正在進行著的……這座城市裡每天都有事件發生。死者已經不會說話了,還原事情真相的重擔就交付在他們身上。
毫無頭緒的各類案件,從蛛絲馬跡著手,時常需要站在兇手的位置上換位思考,有時候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可能有些精神錯亂了。
王隊甩甩頭,心道這段時間壓力確實太大。
就在這時候,警犬突然在前面某處停下不動,一副極其警惕的樣子,它齜著牙,眼神堅毅而又充滿防備,回頭沖他們叫了聲:「汪!」
王隊面色一冷,朝那個方向望過去,只見那是一個捕獵野獸的陷阱,上面一層附著一層厚厚的稻草,底下是一個深洞,深洞裡很可能還有布滿鋸齒的捕獸夾。
.
「人王隊都說沒事了,我就是去他公司錄個歌。」等李光宗走後,邵司在家裡練歌,顧延舟聽不下去,還是想勸他打消這個念頭。
顧延舟:「我去行不行?我出單曲,我去會會他。別唱了,乖。」
「……」
邵司面無表情道:「我怎麼會有你這種男人?」
「講真的,我是挺喜歡你這種堅持不懈的毅力,以及過度自信的樣子。」顧延舟坦言道,「但是你這歌喉就算了,唱來唱去還是那樣,不覺得沒勁嗎?」
邵司自己當然也知道沒勁,但是要他明天用這種水平出現在徐桓揚面前,他還是覺得有點羞恥,只能放下歌詞本,咬咬牙道:「顧延舟,你完了你。」
「只要別讓你男人沒有**,其他都隨意。」
邵司摸摸鼻子:「這倒是個好主意,只可惜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傻事我從來不干。」
……
餓著他,那他自己不也餓死了。
顧延舟說歸說,邵司真唱的時候,他還是會聽聽,有時候還會指揮他高音再往上拔一些、或者是低音不夠沉導致整體感覺太平。
邵司癱在沙發上,手中拿著A4紙又哼了兩句調。
他腳原本擱在顧延舟腿上,顧延舟起身之後他就只能踩在靠墊上,一時間踩了個空。
等顧延舟把菜從廚房裡端出來,邵司聞著味,跟過去看。
實際上他做的只有一道湯,那架勢卻搞得自己做了滿桌子菜一樣,可能唐唐顧影帝不知何時已經有了一種家庭婦男獨有的氣場。
端完之後,添上碗筷,顧延隨口道:「去洗手,吃飯。」
邵司其實並不知道顧延舟剛才在廚房裡忙活哪個菜,但是很好認,賣相最差並且難吃的的那盤,鐵定就是。
於是邵司猶豫著從湯里撈了一小塊冬瓜:「……」
顧延舟:「怎麼樣?」
邵司緩緩將它咽下去:「嗯……正常發揮。」
就那個水平,一塊冬瓜吃在嘴裡像不明生物——顧延舟做飯總是有這種魔力。
邵司用剛才顧延舟嗆他的那句話反嗆道:「早就勸你別瞎搞了,不覺得沒勁嗎?」
顧延舟臉皮堪比城牆,隨他怎麼說:「不覺得,我喜歡看你吃我做的東西。」
儘管難吃是真的難吃。
邵司禁不住這種膩膩歪歪的話,整頓飯下來,他喝了滿滿一碗湯。
顧延舟跟擼貓一樣揉揉他的腦袋,隨口道:「真乖,吃完再吃一塊兒排骨?」
邵司:「你去死吧,這已經是我的極限了,再問我可能忍不住跟你動手。」
……
顧延舟面不改色地誘騙道:「晚上用你最喜歡的體位。」
邵司眼睛眨了眨,陷入沉思,然後張了嘴,勉為其難道:「……成交。」
邵司喜歡任何省力的姿勢。
不過從顧延舟自己來講的話,他還是喜歡後入,進得深。邵司腰又細,掐的時候爽透了。從臀溝到脊背再到脖頸,繃成一道誘人的弧度。當然這種時候邵司也罵得最狠,然而他就是喜歡他這種發狠的時候說話帶著哭腔還不自知的模樣,招人疼。
稀罕死了。
自從兩人熟悉彼此的身體之後,邵司對那種事情倒是不排斥。顧延舟有次在床上摟著他說了一句:「最開始跟你在一起的時候,我已經做好了長期奸.屍的準備。」
這人一躺床上就睡覺,走哪都能眯著眼睛歪頭睡過去,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得了什麼嗜睡症。
當時邵司搶了顧延舟的煙過來抽,只是他平時不怎麼抽菸,抽不慣,被嗆了好兩口,顧延舟立馬將煙從他指尖拿過來,按在菸灰缸里熄了。
邵司舔舔嘴唇道:「……看在你技術不錯的份上,給你個面子。爸爸我床技也不是蓋的,身體柔韌度一級棒,算便宜你了。」
飯後。
邵司被餵得吃到撐,癱在沙發上痛苦地打個飽嗝,在心裡暗暗地想:我□□從來就沒有受過這種委屈。手藝那麼爛,偏偏他還心甘情願吃那麼多。
他等著顧延舟過來給他揉肚子,等半天等得無聊,順手又啃了個蘋果,打開電視,隨便調了一個台。
《回村的少婦》。
畫面太美,台詞也厲害得很,一名婦人彎腰在地裡頭干農活,道:「村長,我今天的地還沒種完呢,啥?王大娘家裡頭丟了一頭豬?這可了不得,到底是誰幹的缺德事兒啊,定要將人捉出來。我們靠養豬致富,豬就跟我們親生的娃娃一樣……王大娘肯定在家偷偷抹眼淚呢。你等我會兒,我跟你一道去。」
「……」
不忍聽。當年拿到台本的時候,他就覺得辣腦子。
邵司切了台,最後停在某『紀實類』節目上。
「你跟他們約好沒有?」顧延舟將碗筷放進洗碗機里,擦擦手走出來。
邵司:「約了,他們得跟徐桓揚打個招呼問問,說他不一定有檔期,明天再給我回復。」
邵司啃蘋果也就是閒著無聊牙痒痒,啃了一小口就往顧延舟嘴邊塞:「他確實應該謹慎,多多少少也該知道自己已經被警方盯上了。」
「那不一定。」顧延舟接過蘋果,坐在他身旁,另一隻手的手掌駕輕就熟地從邵司衣擺下鑽進去,道,「每個人都有僥倖心理,有時候催眠自己,強迫自己不去在意,反而能活得輕鬆一些,而且不容易被看穿。」
想想徐桓揚出道也已經這麼多年,他要是整日提心弔膽,可能也吊得麻木了。更何況從平日裡的接觸來看,他整個人完全是狀態處於一種平衡狀態……僥倖和逼迫自己不在意會讓他過得更加輕鬆。
指導老師這個事,徐桓揚最終還是答應了。
或者說不是他答應,而是應公司這邊的要求。其實他沒得選,當年簽合約的時候就有不少束縛條款,公司永遠是利益至上,他要是還想在圈子裡混,這些都是避不可免會出現的問題。
他是有才華,但他的才華為他爭取來的也只是相對而言、比別人更自由的環境。
鎖鏈不管長短,都是枷鎖。
邵司,這兩個字代表了多少流量,傻子都能掂量清楚。尤其他跟顧延舟兩人的戀情公開以後,人氣不降反升,雖然一開始不被大家所看好,但是兩方粉絲素質總體上都很高,時間久了,大有「合體」的趨勢。
而且這是邵司第一次踏入樂壇,堪稱里程碑,這兩人要是能有合作,傳出去炒作那也是一段佳話。一日為師終生為師,他們連定位都已經想好了,師徒CP。
……
第二天去的時候,顧延舟還是不放心,推了通告跟他一道去。
邵司揉揉腰,昨晚顯然是一宿沒睡好:「你跟來幹什麼,人以為我錄首歌還拖家帶口的,丟不丟人。」
顧延舟幫他把頭頂翹起的一縷毛摁下去,順便摸了兩把,道:「給你撐場面還嫌丟人,有沒有良心。」
邵司睨他一眼:「誰說我唱歌難聽來著。」
顧延舟道:「我。而且直到目前為止我也沒有打算收回這句話——別那種表情,你男人不會改口的,一般男人在床上都不會改口的事情,下了床更不可能。」
聽上去昨天晚上邵司為了讓顧影帝在某件事情上改口而做了不少努力?
李光宗坐在前面輕咳一聲,止住自己越跑越偏的腦洞,提醒道:「喂,兩位爸爸,注意一點啊。一大早就這麼黃不太好,十分影響青少年身心健康。」
等他們過去的時候,錄音棚里的一切設備都已經調試妥當。
徐桓揚已經坐在錄音棚里等著,一身正裝,跟會客一樣。見他們進來,他便站起身,微笑道:「來了。」
邵司看看時間:「等很久了?我沒遲到吧?」
徐桓揚道:「沒有,你掐著點來的。」
「……」
邵司摸摸鼻子,不知道這話到底是褒義還是貶義。
徐桓揚性子本來就不冷不熱,見顧延舟也一道來了,並沒有表現出什麼情緒,他對兩人禮貌問候一番之後,就立刻進入到今天的主要角色當中:「你昨天發給我的那首歌,我看了,根據你的音色和……水平,我把它做了一些改編,這是曲譜,你看看。」
兩人除了對歌曲本身的探討之外,沒再聊過其他。
邵司和顧延舟兩人,雖處在不同的位置,一個在裡頭錄音一個坐在他邊上旁觀,但兩人都在不動聲色觀察徐桓揚。
這個人他的生活狀態真的是放鬆的。
顧延舟越觀察越覺得之前對他的推測沒有出差錯,邵司在裡面試第二遍音,顧延舟坐在徐桓揚旁邊,突然試探性地開口問:「聽說前幾天你被警局傳去了?」
徐桓揚原本指腹不斷在紙上摩擦,聽到這句話,又或者說是聽到「警局」兩個字突然停頓住了。
顧延舟將他一切細微的表情、動作都看在眼裡,裝作不經意地偏過偷去,繼續道:「就是隨便問問,前幾天我也被傳了。」
徐桓楊這才放鬆下來,笑笑說:「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