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方丈聞言，卻是輕輕一笑，隨後道：「玄奘法師，不知你要尋的答案，可是一蹴而就之法？」
「你想要的，是在一念之間，將世間變成你想要的世間，還是變成佛經之中描繪的世間？」
聽到老和尚的話，玄奘雙手合十，輕聲道：「非也。」
「玄奘自幼出家，這萬千經文，已熟記於心。」
「但對佛法越是鑽研，越發現佛法之中，有極大漏洞。」
「佛說普度眾生，卻未說，該如何普度。」
「佛說勸人向善，卻並未說人若不善該當如何。」
「佛說渡人渡己，卻並未說如何去度。」
「佛說極樂世界，今世修行只為來世，卻並未說，今世已經如此，來世該如何。」
「玄奘遊歷天下，想找到這其中答案。」
「但見人越多，看事越多，便疑惑越深。」
「這世間，是人的世間，佛要解決的事情，就在人間。」
「但人間之事，佛卻並未說該如何解決，只留下這精神的佛法宮人研習。」
「老方丈，若您有其中答案，可否告知貧僧？」
玄奘說著，看向眼前的宏志，雙目之中帶著希冀的光彩。
若說這世上還有哪個高僧有極深的佛法，可能只有宏遠寺和小佛山寺的主持了。
而宏遠寺以佛理著稱，身為整個長安最大的寺廟，宏遠寺的名聲傳播極遠。
想必，坐在玄奘面前的老和尚，自然也是精通佛理之人。
面對玄奘，那老和尚卻是微微一笑，輕輕喝了一口杯中的茶水。
隨後，老和尚看向窗外，輕聲道：「玄奘法師，你看這窗外綠葉，這宏遠寺廟，如何？」
玄奘聞言一愣，道：「方才已說過，宏遠寺，讓貧僧嘆為觀止。」
「呵呵……那老衲想問玄奘法師，如此宏遠寺，百年前，是何樣子？」
玄奘聞言沉默，他如何知道這地方百年前是什麼樣子。
「怎麼？不知嗎？」老和尚微微一笑，隨後再次問道：「那千年前，是何樣子？」
「萬年前呢？」
玄奘皺眉，看向眼前的宏志，好似知道他要說什麼，但卻並不知精髓。
「世間變換萬千，若想改變他人，渡人，先要渡己。」
「玄奘法師，你現在陷入自己的困境之中，若你不自己走出，無論你看了多少人，見了多少事，也是無濟於事的。」
「城池非一日建成，這宏遠寺，也並非一朝一夕的寺院。」
「我佛慈悲，傳揚佛法，已有幾百年。」
「但那幾百年前，我東土之上，可有佛法之聲？」
「之前沒有而之後有，這是什麼？」
說完，宏志看向玄奘，面帶微笑。
玄奘微微皺眉，隨後看向宏志，道：「方丈之意，貧僧明白，但卻並不能解開貧僧心中困惑。」
「貧僧所說，是這佛經之中的缺憾，是這佛法的缺憾，也是我東土整個佛家的缺憾。」
「貧僧在遊歷之中，時刻都能感覺到這缺憾正在慢慢壯大，不斷蠶食。」
「若長此以往，我佛法在東土，必將走向偏激，成為世人圖利的工具。」
「而我佛之意，到時候，還有誰人會管？」
「呵呵，阿彌陀佛。」老和尚聽到玄奘的話，輕輕一笑，道：「玄奘法師，你對佛理的理解，老衲佩服。」
「但你對人生，對我佛，卻還所有偏執。」
說完，老和尚輕輕的喝了一口茶，隨後淡淡的道：「佛曰，一沙一世界，一葉一菩提。」
「法隨心動，心動身隨。」
「玄奘法師，你心中帶著對自己的怨懟，感覺世間不公。」
「你想用佛法去理解，去解答這一切，但其實，這些都只是你個人的意願，而並非我佛的意願。」
說完，老和尚看向玄奘，道：「玄奘法師，也許我佛傳出的佛經，是有漏洞的，是並不完善的，但這並不是佛法無法拯救世間的理由。」
「若想拯救他人，我佛，也需先自救。」
「此刻就在漩渦之中，若想解決這漩渦，先要從這漩渦之中出來。」
玄奘聞言，眉頭皺的更深了，他看向宏志，想開口問什麼，但張開嘴，卻什麼都問不出來。
這情況，在他漫長的修行生涯之中，還是第一次出現。
還是第一次，有人面對面的和他訴說佛理，將他說的啞口無言。
老和尚說的沒錯，一點都沒錯。
若想拯救他人，若想弘揚佛法，若想普度眾生，首先，先要救自己。
渡人先渡己，若自己都在漩渦之中，卻又要如何度化他人？
玄奘的雙目之中，逐漸出現一絲明悟之色，這明悟之色逐漸加深，隨後變成一片明亮的光。
玄奘起身，沖老和尚躬身行禮，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玄奘，多謝方丈解惑。」
「哈哈哈。」老和尚哈哈一笑，擺了擺手，道：「非是老和尚給你解惑，而是玄奘法師想的太多，老和尚只是給你解開扣子罷了。」
「以玄奘法師的聰慧，即便沒有老和尚我多嘴，總有一天，你也會明悟的。」
「至於你口中說的，佛法不全，存有漏洞之事，老和尚不知如何回答。」
「可能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那西方靈山距我東土十萬八千里，傳播而來的佛法有所殘缺，也是有的。」
玄奘聞言，輕輕出了一口氣。
多日以來堵在他胸口的濁氣，終於出去了，這讓他的頭腦一陣空明，全身心也完全放鬆下來。
「哈哈哈，玄奘法師，我就說吧，你的問題，宏志大師是一定有辦法回答的！」振陽候在一旁哈哈大笑。
方才宏志和玄奘對話的時候，振陽候就在一旁安靜的聽著，生怕自己插嘴一句話大亂了兩人的意境。
方才兩人說的話，振陽候只聽懂了一小部分，這可能就是得道高僧之間的切磋，雖然說的都是白話，但不明白的人，就是不明白。
隨後，玄奘坐下，沖老和尚輕聲道：「方丈，玄奘想留在這宏遠寺，方丈可願收留？」
老和尚聞言，雙目一眯，道：「如此甚好，玄奘法師來了，老和尚我，就可以歇歇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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