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他們是怎麼話趕話說到這裡的,屋中本是凝重的氣氛為之一松,便是薛居正都忍不住搖頭露出了無奈的笑來。
潘美抬眸看了笑得開懷的趙德昭,而後緩聲將話題拉了回來,「尹將軍說的有理,殿下為朝廷賺了不少,想來是看不上區區八十萬兩的,不如這樣,四十萬兩,如何?」
「四十萬!」王貽孫瞪大了眼睛忍不住驚呼,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要罵出口的聲音。
契丹一共就賠了八十萬,潘美籌建個近海水軍就要走一半,他怎麼不去搶?
就是尹崇珂,也被潘美喊出口的數字驚呆了,他咽了咽口水,湊過去輕聲道:「是不是太多——」
最後一個「了」字被潘美瞪回了喉嚨口,尹崇珂訕訕笑了笑,靠了回去索性閉上了嘴巴。
自己是個副手而已,操這麼多心幹嘛呢!
凡事有潘美頂著,他要真能從朝廷手中要到四十萬兩,自己只有好處。
薛居正卻也聽不下去,在他眼中,完全是潘美一個大人欺負殿下一個孩子,他作為殿下老師,可不能看著自家小孩被外人欺負!
不想還沒等他開口,袖子就被扯了一下,薛居正朝旁邊看了一眼,就見呂餘慶朝他使了個眼色搖了搖頭。
「殿下是什麼人還用得著咱們擔心?你見過他吃過誰的虧?」
呂餘慶完全覺得薛居正關心則亂,殿下機靈得跟什麼似的,還能讓潘美在他身上討到便宜了?
薛居正握拳咳了一聲,換了個姿勢重新坐好,目光在潘美臉上轉一圈,這才發現他也並沒有什麼必得的信心。
「潘將軍啊...」趙德昭拖長了聲調,無奈道:「就算本郡王答應了你,你覺得官家能應?這錢可不是送到本郡王府中去的,本郡王也只能去官家面前替您求一求罷了!」
說罷,他又痛心疾首道:「潘將軍你是不知道,當初本郡王要籌建市舶司,便同官家要過銀子,官家可吝嗇的很,本郡王好說歹說,承諾市舶司能賺錢,才說服了官家,潘將軍可不要太為難本郡王啦!」
潘美不為所動,又道:「好,便三十萬兩罷!」
「不成不成,十五萬兩最多了!」趙德昭搖頭道。
屋中王貽孫、石熙載、薛居正以及呂餘慶,除了趙普並沒有很驚訝之外,其餘四人看著他們,見這二人猶如在市井中買賣小菜的婦人一般討價還價,哪裡有朝廷命官的樣子。
「二十五萬!」潘美又道。
「這樣吧,本郡王再加五萬,二十萬,真不能再多了,官家定不應!」
「好,成交!」潘美直接點了頭,這讓趙德昭覺得自己還是給多了。
但許出的話,再收回來也不合適,饒是趙德昭有些後悔嘴快,還是點頭應了下來,「成,那本郡王定全力勸說官家,還請潘將軍放心。」
就銀兩問題達成一致後,趙德昭才說起他的方案來,近海水軍是要巡邏,巡邏到何處為止,由潘美來定。
「本郡王的意思,可將港口內延,水軍把扼進出海口,也能有效保護海商,另外,番禺附近島嶼上,也駐紮些寨兵巡邏......」
趙德昭將自己對於護航海軍的構想同潘美說了一番,有了剛才那一番討價還價,趙德昭也怕潘美在再度加價,也便簡單提了提,再多的也就沒說了。
本還想單就巡防水軍成立個「望舶巡檢司」,但眼下是算了,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待今後國庫充盈了再說吧!
「下官知道,不過提前說在前頭,番禺的海防,還得靠原先南漢的水軍,初初定是護航不了太遠,若在海上出了事,可就得不償失了。」尹崇珂說道。
「是,主要也是看我朝一個態度,剛籌建便能有水軍護航,足見我朝誠意。」趙普笑著點頭。
說到這裡,趙德昭突然心念一動,心中又有了個不成熟的想法,他朝屋外看了一眼,見天色還早,想著等這裡結束後便可以去施行。
市舶司的事也商議得差不多,只待政事堂整理出來,交與官家過目,之後籤押便可付諸行動。
趙德昭離開政事堂的時候,還剛剛到晌午,他自然不會立即去宮裡找官家要錢,而是騎著馬慢悠悠踱到了司天監。
「苗守信可在?」趙德昭將馬韁扔給孫沖,跨進司天監大門就大聲問道。
司天監中大小官吏紛紛跑了出來,為首的便是司天監提點陳鄂,身後跟著被官家欽點了官職的司天監提舉苗守信,見到趙德昭也很是納悶。
「見過殿下!」陳鄂笑著迎了上去,「殿下可用了飯?若是不嫌棄,下官這兒剛擺上。」
趙德昭在政事堂一上午,只喝了幾盞茶,吃了一兩塊點心,不說不覺得,被陳鄂這麼一提醒,真覺得腹中空空。
「行!」
趙德昭點了頭,陳鄂臉上露出欣喜,剛想叫人替趙德昭再擺一副碗筷,卻聽他繼續道:「我同守信一起用飯,你們吃你們的!」
陳鄂的笑便僵在了臉上,可見趙德昭已是親熱得拍著苗守信的肩膀,同他朝堂中走去,也只沒好氣的讓僕從按照趙德昭吩咐,將碗筷放在苗守信那邊去。
陳鄂對於苗守信是不滿的,不滿的不是質疑他的才能,而是因為苗守信觀星、推測都太厲害了,他這個提點完全比不上人家。
要不是官家還給他留著些面子,他這提點早就換了人做。
此時他看著同趙德昭熟稔的苗守信,心中嫉妒的火苗越燃越旺,恨不得陪著趙德昭用飯的是自己,談笑風生的也是自己。
這邊,苗守信在趙德昭坐下後,又吩咐廚房多準備幾個菜餚,而後問道:「殿下怎麼會來司天監?」
趙德昭掃了一眼桌上的菜色,司天監是個清水衙門,沒多少進帳,全靠宮裡一時興起的賞賜,衙門中官吏的俸祿也不高,是以中午這飯菜,比起政事堂或者其他衙門來,自是差了不少。
趙德昭挑揀著合胃口的吃了些,想著莫怪人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他做了這些日子的皇子,吃慣了宮裡和樊樓的美味佳肴,還真不習慣這些粗茶淡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