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祐來政事堂的時候也是一頭霧水,他還在檢校司詳細核查,生怕漏了些什麼。
再說了,方司錄還沒入京,這案子怕是還得些時候,政事堂著急忙慌的傳自己去做什麼?
當他踏入政事堂大堂,見大理寺卿蘇曉也在時,方才嗅了些不同意味來。
「景叔你動作也忒慢了!」趙普見他過來張口就是抱怨。
「接到傳令立即就出來了,」王祐見趙普神色不錯,也隨口開了一句玩笑,「趙相是有什麼要緊事,非得這個時候傳下官?下官檢校司的事還沒做完,也怕被彈劾一個管理不善吶!」
「哈哈哈,景叔著實多慮,殿下就是看你才能,才舉薦你管理檢校司,本相也相信,景叔不會讓殿下失望!」
二人笑了一陣,趙普才拿起手邊的帳簿遞過去,「來,這個,你也一起看看。」
起初,趙普看到帳簿時激動難以言表,可冷靜下來後,才覺自己表現有失身份。
薛居正同呂餘慶也已是看過了帳簿,與他們而言,大宋朝廷,真要有番大動作了。
王祐接過帳簿,拿到手上便發現不是自己謄抄給大理寺的,這本要厚上一些。
他翻開仔細看去,許是常年經手財物上的事,他倒是淡定了許多,不過眸色沉沉,看著心緒也不像表面看著這般平靜。
「這是從哪兒來的?」王祐看完最後一頁,將其遞還給趙普問道。
趙普朝蘇曉點了點頭,王祐立即明白,轉頭看向蘇曉,「蘇正卿從何處得來?」
「便是此前,姚御史賄賂、污衊殿下一案,他在牢中自己招的,彼時本官以為他還想構陷豫王,便沒有在意,哪裡知道...」蘇曉長長嘆了一聲,「這竟然是真的。」
蘇曉沒說他命人拔了姚恆的舌頭,也沒說自己從姚恆說的信息中得知帳簿藏身之地,從而才去取了回來,更沒說這帳簿自己已是藏了許久,一直猶豫著是否要取出。
但他沒說,堂中這些人精們多少也能猜出來一點,默契得沒再多問。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蘇曉不想攪和進來是彼時他自己的選擇,眼下他願意把帳本交出,那他定有新的決定。
實際上,蘇曉也知道自己該博一把,豫王和郡王殿下,他只能選擇一個,從前猶豫,是因為覺得豫王畢竟年長,任開封尹期間並無大錯。
而殿下年輕,官家又遲遲沒有透露出立太子之意,這才搖擺不定。
可眼下,明顯官家越來越器重殿下,而對豫王的態度,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是愈發不耐了。
其中緣由,蘇曉不知道,但不妨礙他做此決定。
他將帳本交給政事堂而不是郡王,正好眼下要查豫王的案子,此時便是最好的時機,殿下能知道自己有投誠之意,也不會讓自己看上去太過阿諛。
作為九卿之一的大理寺卿,蘇曉的決定讓趙普很是滿意。
「眼下該如何?可要稟報官家?」王祐問道。
「不,」趙普當即搖頭,「兩案並一案,查明了再說!」
諸人知道,趙普是擔心官家再度心軟,檢校司若查明了,將豫王撤職便好,可再牽扯進這貪污納賄案中,金額之龐大,可不是撤職就能了的。
趙普這是想讓豫王翻不了身啊!
堂中諸人對視一眼,對此表示了默認。
「蘇正卿,此事,便要辛苦你了!」趙普朝蘇曉點了點頭,「方司錄尚未回京,便先審理此案吧,動靜無需太大。」
動靜不要搞太大,也是給自己留後路,想有轉圜的餘地,蘇曉自是明白。
蘇曉離開政事堂,回了大理寺之後,便命人去「請」了開封府判官陳從信帶著五年內的帳簿來「喝茶」。
接到消息的時候,陳從信以為是檢校司案,讓他去說明情況,這也是應當,他作為府衙掌管財物的第一人,檢校司雖然有自己的長官,但別人定認為自己清楚其中之事。
陳從信不著急,很快到了大理寺中,蘇曉是正卿,自然不會紆尊降貴去審陳從信。
大理寺丞見了他,陳從信臉上猶帶著笑意,問道:「大理寺找下官來,可是為著檢校司之事?」
大理寺丞面無表情,也沒讓他坐下說話,這對於陳從信而言便是非常不客氣了。
他是豫王的人,就算比他官職大的,見了他也得客氣三分,什麼時候受這個氣,臉上一時也落了下來。
不過很快,他便沒有心思去想這些面子上的事了,大理寺丞開口問的事,同檢校司一點關係也沒有,而是讓他將府衙帳簿取出,又喚來大理寺中專管財物案的幾人,讓陳從信當著他們的面核對帳簿。
要知道,大理寺負責的案子都涉及官吏,很大一部分涉及錢財,通俗而言,便是貪污納賄,這幾人經驗十足,掃一眼帳簿就能發現問題之處。
「陰陽帳簿——」其中一人翻了幾頁就開口說道,而後合上帳簿朝陳從信道:「還是將真的取來才好,莫要讓我大理寺親自跑一趟了!」
「什麼陰陽帳簿?你在胡說些什麼?」陳從信裝作驚訝的模樣朝那人呵道:「這帳都是下官一筆筆親自記上去的,你莫非是懷疑下官做假帳?」
「是!」那人點頭。
大理寺丞哼道:「陳判官,難不成你貪墨了府衙的銀子,現在被人戳破是以惱羞成怒?」
「大人可不要污衊下官!」陳從信義正言辭道。
「是不是污衊,查一下便清楚了!」大理寺丞朝旁邊衙役一招手,「既然陳判官急性不好,那便把他送牢里去回憶回憶!」
陳從信這才真的慌了,他哪裡知道大理寺「請」自己來,不是為了檢校司的事,而是為了豫王納賄之事。
陳從信雖然慌,但卻不傻,進了大牢仍舊緘口不言,對帳簿的事只道「不知道」、「你們搞錯了」,一絲一毫都不把趙光義牽扯進來。
一來,他等著趙光義會想辦法救自己,畢竟自己的確知道太多事,趙光義不可能放任自己在大理寺什麼都不做。
二來,陳從信清楚,但凡自己招供出來,趙光義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他自己更是難以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