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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三章 平衡

2025-01-02 13:17:19 作者: 晏十三娘
  趙普捏了捏手中的奏本,還是躬身遞了上去。

  站在趙匡胤身旁的周井還回味在「剛出生的嬰兒要封郡王」的震撼中,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快步走下去將奏本取了放在趙匡胤面前。

  趙匡胤翻開看了熟悉的內容,抬頭看向趙普,也是將半百的人了,陪著自己從陳橋驛到現在,中間立了多少功勞不說,單說這份君臣的情誼,走到這一步也令人唏噓。

  「唉...則平啊...你糊塗...」

  趙匡胤這一聲長嘆中包裹了多少無奈和惋惜,讓趙普不由紅了眼眶,拱手自嘲一聲,說道:「是,臣糊塗,臣自知有罪,實在無顏面對官家,也無顏再留在朝中,懇請官家恩准臣告老之心。」

  趙匡胤將奏本放在一邊,朝趙普抬了抬手,「陪我手談一局!」

  周井忙親自布置好了棋桌,待君臣二人落座後,又命人重新上茶,而後才又垂首站在離他們不遠處,儘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皇帝有什麼吩咐也不至於聽不見。

  黑白子在棋盤上交替落下,局面很快焦灼起來,這期間君臣二人誰也沒有說話,直到最後一顆白子落下,趙匡胤捻著黑子看了半晌,遂即笑著將黑子丟回棋盒之中。

  「也只有你了...下棋從來不會讓著朕...」趙匡胤一個個將棋盤上的黑子挑出扔回棋盒之中,「則平啊,我其實一直想問你,你老實同我說,你覺得二郎...怎麼樣?」

  趙匡胤問這話的時候,頭仍舊低著,手中的動作也不停,這問題也好似輕飄飄的沒有什麼特別的用意,就像問了一句「今天天氣怎麼樣」之類,可趙普卻是心頭一跳,腦中已經開始思考皇帝問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又該怎麼來回答才符合皇帝的心意。

  「照實說,我不想聽那些虛的!」趙匡胤撩了眼皮,又說了一句。

  畢竟相伴這麼多年,趙普到底想些什麼,趙匡胤還是有些數的。

  「官家真是...」趙普笑了一聲,想著反正自己也要致仕了,便也不想那麼多,開口道:「殿下這個人,臣有時候還真看不懂。」

  「哦?此話怎講?」趙匡胤終於撿完了棋子,但又捻了一顆在指尖,思索著該下在何處。

  趙普看向半空,組織著語言,緩聲道:「殿下吧,有時候看著像個小孩子,可以在市井瓦舍玩一日,這也新奇那也有趣,對四書五經也沒興致,哦,這是薛參政說的,殿下那些文章讓他看得頭疼,這麼一看,好似是個紈絝...」

  趙匡胤不知想到了什麼,也忍不住笑了一聲,點頭表示贊同。

  「可實際上,殿下頭腦清醒得很,胸中有丘壑,什麼都懂,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他都知道...」趙普搖了搖頭,「更重要的是,殿下做的這一切,都不是為了他自己,臣...慚愧啊!」

  「你既然心裡清楚,那是為什麼...」趙匡胤落子,袖手看向趙普問道。

  「臣...想岔了...」趙普搖了搖頭,「臣以為,官家需要...平衡...」

  趙普沒有說完整,但趙匡胤卻第一時間明白了他的意思。

  從前二郎還在混著的時候,朝堂中有趙光義同趙普保持著兩邊的平衡,後來二郎不知怎麼開了竅,趙普站到了二郎一邊,以至於當趙光義離開商州時,這種平衡便被打破,需要構造新的平衡。


  趙普是按照自己的想法來,總覺得趙匡胤不會希望朝堂是一家獨大,他若是事事和趙德昭順著來,那他們二人遲早都會被皇帝所猜忌上。

  一個成年的皇子,一個宰相,自古以來都不該站在一起。

  他沒有想到的是,皇帝竟然會如此信任趙德昭,他的所謂平衡壓根就沒有必要。

  不過,除了這一點,趙普做錯了事也是真的,那些因討好他巴結他送入宰相府中的金銀,那些打著他名號在外牟利的族人和下屬,有時候他不是不知道,不過心裡覺得正常罷了。

  所謂權勢,不就是如此嗎?

  許是趙普心緒有所波動,第二局趙匡胤贏了,他「哈哈」笑了幾聲,「行了,天不早,回去吧!」

  趙普起身,「那奏本...」

  「朕有了孫子都沒說老,你兒子才多大就告老?回去吧!」

  趙普聽了這番話,知道告老怕是又告不成了,但政事堂怕是也待不下去,就不知皇帝會把自己發配去哪兒。

  不過話已說開,他也不擔心別的,應了「是」告退出了宮去,壓在心頭的石頭好似輕了些,他抬頭看了眼天上勾弦,嘆了一聲邁步而去。

  從今日起,還是繼續幫著殿下吧,雖然,殿下也不一定需要......

  在這個夜晚得知郡王殿下喜得麟兒消息的不止趙普一人,甄大除了命人給宮裡報了消息,也同時讓人送信去了王府,郡王妃的娘家總也要知曉才好。

  已經睡下的人被鬧了起來,王夫人衣裳都來不及穿,只披了件罩衫,隔著門著急問道:「郡王妃呢?郡王妃可還好?」

  女人生孩子,便是鬼門關走一遭,王夫人最擔心的便是自己那個嬌貴的女兒,這幾日心提著就沒有放下過。

  此時更是緊張,抓著自己衣襟的手禁不住微微顫抖起來,王溥走過去摟著她肩膀拍了拍,蹙著眉聽著外頭的稟報聲。

  「老爺夫人放心,郡王妃一切都好,母子平安!」

  「好,太好了...」

  王夫人笑著就流下了眼淚,王溥也露出了笑顏來,「大喜的事哭什麼。」

  「是,是,不哭!」王夫人笑著抹了眼淚,朝外道:「同你們郡王說,今日太晚了,明日我們去瞧瞧。」

  「誒,小的知道。」外面稟報的人得了話才在王府僕從引導下離開了院子,走到院外時,管事塞過來一個沉甸甸的荷包,他也不推辭,謝了一聲便收下了。

  王府也是亮了一夜的燈,王夫人激動得睡不著,張羅著第二日要送去些什麼,要叮囑自己女兒月子裡要注意些什麼,還得提醒奶娘不能吃發物,不然得影響吃奶的孩子。

  王溥哭笑不得,但家裡添丁,他也高興,便也由得她去了。

  王少夫人,王貽孫的妻子也知道了這個消息,也命人備了些東西明日一起帶去,遂即便坐在桌前磨墨給王貽孫寫信,七娘得了孩子,他們定然要往番禺送信去,官驛快,她也好一起把自己的信件放進去了。

  只是寫著寫著,她便生出了幾分惆悵,她自嫁入王府後不久便生了個女兒,府中自然沒人說什麼,但她總想著要再生個兒子的好。

  可夫君去了番禺,二叔外任,妯娌隨他在任上,老三老四都還在太學讀書,不常回來,她作為長媳,自該留在府中伺候公婆,可長此以往,她又要如何才能生下長孫?

  心中有苦也無法訴說,生怕讓遠在番禺的夫君擔憂,王少夫人兀自想了片刻,在紙上仍寫了「自己很好不要擔心」、「家裡也很好」這種話,最後掙扎了又掙扎,才在末尾隱晦的提了一句「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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