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令智昏

2024-09-01 17:10:48 作者: 覺覺今天也想睡覺
  陸初璟的睫毛顫動了下,他不善言辭,不知道現在該說些什麼,短暫地沉默了幾秒之後,余嘉藝卻輕鬆一笑,他看起來完全沒把自己剛才說的放在心上,反而問道:「你吃晚飯了嗎?」

  「吃了。Google搜索」

  現在是晚上八點多,學校里的超市裡的東西不多,陸初璟是出來買東西的,他的手上現在還提著超市的袋子。

  他沒買多少東西,袋子很癟。

  「噢。」余嘉藝應了聲,他睜圓著眼睛盯著陸初璟看,慢吞吞地道,「可我還沒吃晚飯。」

  十月初的風還有點燥熱,陸初璟別過頭語氣冷硬地道:「關我什麼事。」

  余嘉藝見陸初璟又要走掉,他立馬扶住旁邊的路燈杆,他緩緩地蹲下來,聲音弱弱地喊道:「陸初璟。」

  他蜷縮地蹲在地上,手掌裝模作樣地按在胃部上,余嘉藝可憐巴巴地道:「我已經一天沒吃飯了。」

  「關……我什麼事。」

  余嘉藝蹲在地上,伸手去拽了拽陸初璟的褲腳。

  他沒撒謊,余嘉藝在寢室里自閉似地待了一天,他一覺睡醒就十二點多了,叫外賣也要跑到樓下拿,余嘉藝乾脆餓了一天,熬到現在才下樓。

  余嘉藝本來還沒多少感覺,但他熬了一天下來的第一件事情還是抽菸,胃部受了刺激,現在還真有點疼。

  他輕微地皺了下眉,余嘉藝沒胃病,這點疼他不放在眼裡,但陸初璟現在就在他眼前,余嘉藝裝也要裝得像。

  「我今天一覺睡到了中午,點個外賣都被人偷了。」余嘉藝撒起謊來張口就來,他一個勁地把自己越說越可憐,「我出來吃飯,結果餓得腦袋發昏,連手機都忘記帶了,剛準備回去拿就碰到你了。」

  他試探性地張口問道,語氣里充滿小心翼翼:「陸初璟,你能不能請我吃個飯?」

  陸初璟站得筆挺,他低頭居高臨下地看著蹲在地上的余嘉藝。

  余嘉藝的個子其實不高,應該也就一米七七左右,再加上他骨架小,身上又沒幾兩肉,蹲在地上的時候很小一個。

  最起碼在陸初璟這種個子面前是這樣的。

  余嘉藝慘兮兮地蹲在地上,唇色是不太正常的白,就在剛才,他還一臉落寞地說著自己沒有家。

  在路燈明亮刺目的光線之下,陸初璟忽然有種錯覺——余嘉藝像是只流浪貓。

  陸初璟下意識地頷首道:「好。」

  可錯覺就是錯覺,陸初璟眼睜睜地看著余嘉藝一掃剛才的柔弱,從地上竄了起來。

  余嘉藝推著陸初璟的背,笑吟吟地念叨著:「我們去美食街那邊,那裡好吃的多。」

  他推了一下,沒推動,又試著推了第二下。

  陸初璟的腳卻像是紮根在了地上,他明確地感覺到自己被余嘉藝騙了,他心裡有那麼點惱羞成怒,為自己那麼容易相信余嘉藝。

  「我可沒騙你。」余嘉藝癟著嘴道,「我真一天沒吃飯了,過一會可能真會暈過去。」

  余嘉藝蒼白的嘴唇不是裝的,陸初璟板著的臉終於略微鬆動了下,聲線冷淡地吐出一個字道:「嗯。」

  不僅如此,他還不忘轉下肩,回過頭叮囑余嘉藝道:「別碰我。」


  碰都碰了,還不讓碰。

  余嘉藝在心裡小聲地腹誹了幾句,面上乖巧地收回手,應道:「嗯,不碰你。」

  *

  A大在大學城裡,大學城肯定少不了美食街,余嘉藝在學校里待了三年,其他東西他不敢說是擅長,但吃喝玩樂還是挺厲害的。

  就這條美食街,他和陳瑞卿他們幾個早就把這吃了一個遍,從街頭吃到街尾的那種。

  既然陸初璟已經吃過飯了,余嘉藝乾脆也不考慮他的口味,直接往路邊攤的燒烤走。

  國慶美食街里人更加多,擁擠著摩肩接踵,余嘉藝熟練地帶著陸初璟穿過人群,他常吃的那個燒烤攤上還幸運地剩下個位置,小方桌旁放了幾張紅色塑料椅。

  余嘉藝先走過去,他抽了幾張紙巾先擦了桌子和椅子,他指了指擦過的塑料椅,開口道:「你坐。」

  余嘉藝自己倒沒那麼講究,他不嫌棄這個環境,隨手拉開椅子就坐了下來,陸初璟沒吃過這種路邊攤,他環顧了圈周圍,這裡是大學城,大部分都是學生,燒烤攤這種地方聚集的人更加多。

  總有幾個人沒貼好阻隔貼,陸初璟聞到了各種信息素混雜的味道,但很快被燒烤的調料味蓋過去,他默不作聲地坐到了余嘉藝對面,終於聞到了余嘉藝身上淡淡的白茶味,最起碼比其他味道好聞點。

  「你要吃什麼?」

  陸初璟搖了搖頭道:「我不吃。」

  「那你要不要喝點什麼?」余嘉藝隨手拿了個盤子,他揣測著問道,「礦泉水?」

  「……」陸初璟道,「可樂。」

  余嘉藝的表情有些詫異,他挑了下眉倒也沒說什麼,先給陸初璟拿了瓶可樂。

  他想,陸初璟還是小朋友,喜歡喝這種碳酸飲料。

  可樂被打開的那瞬還冒著汽,陸初璟喝了幾口,就盯著在冰箱前挑東西的余嘉藝看。

  他垂下眸,有點搞不懂自己為什麼現在就坐在了這邊陪余嘉藝吃飯,陸初璟有些茫然,根據他拒絕人的經驗,他現在應該和余嘉藝八竿子打不到一塊。

  這些天余嘉藝給他送東西的時候,陸初璟每次都想要拒絕,但每次又被迫收下。

  就拿送早飯這件事情來講,余嘉藝最開始還是靜靜地在教室門口等他,後來余嘉藝得寸進尺,直接大清早堵他的寢室門送東西。

  ……今天早上沒收到余嘉藝送的早飯他甚至還有點不習慣。

  陸初璟本來以為余嘉藝今天不在,結果他竟然在校門口碰到了他,余嘉藝也不知道去哪裡染了煙味回來。

  「好熱。」

  陸初璟的思緒收回,挑完東西的余嘉藝提著領口上下扇著風,白嫩的皮膚在陸初璟眼前一晃而過。

  他往右邊撤了撤,讓背後的風扇全吹到了余嘉藝身上。

  「謝謝。」余嘉藝笑了笑,刻意拖長了聲音道,「你真好。」

  陸初璟板著臉,又沒理他。

  余嘉藝早就對在陸初璟面前自言自語這件事情習以為常,他自然地找著話題問道:「你為什麼沒回家,因為要做實驗?」

  「不是。」陸初璟搖了搖頭,垂下來的睫毛擋住眼底的情緒,不咸不淡地道,「不想回去。」


  余嘉藝也沒繼續問,他開了面前的易拉罐,陸初璟這時候才發現他拿了好幾罐粉色包裝的飲料,應該是桃子味的,像是Omega才喜歡喝的。

  陸初璟隨意地掃了幾眼,就收回視線。

  「噗嗤——」一聲,余嘉藝又開了第二罐,他看起來很渴,細巧的喉結滾動著。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陸初璟在濃郁的桃子味之下聞到了股酒味,不過很淡,他沒放在心上。

  燒烤攤不止只有老闆一個人,余嘉藝點的東西也上得很快,上面灑了很多辣椒,和燒烤攤其他鬧哄哄的桌子不一樣,他們這桌安靜得突兀,只是偶爾冒出幾句話,還基本都是一問一答。

  余嘉藝的臉卻一點點紅起來,陸初璟最開始以為他是被辣的,但忽然之間,他覺得余嘉藝看起來有點不太對勁。

  因為余嘉藝的眼神漸漸變得迷濛起來,眼睛微微地瞪圓,看起來又呆又蠢。

  陸初璟的眼皮跳了跳,他伸出手拿起余嘉藝剛喝的東西看了眼——不是飲料,是桃子味的雞尾酒。

  而現在,陸初璟撩起眼皮看著余嘉藝,酒勁上來之後,余嘉藝的臉蛋已經越來越紅,手裡還傻傻地拿著沒吃完的燒烤簽子。

  陸初璟沒處理過醉鬼,他先站起身,走到余嘉藝的身邊微俯下身,喊道:「余嘉藝?」

  余嘉藝的神經似乎被麻痹了,聽到了有人喊他的名字,他先是下意識地挺起背,然後慢慢地偏轉腦袋,和陸初璟對上視線之後,他才慢吞吞地「嗯」了聲。

  「你朋友好像是醉了。」老闆娘收拾完東西後正好路過,她經驗足,看一眼就知道,「就兩瓶雞尾酒,他應該沒醉得很厲害,你讓他在邊上坐一會應該就行了。」

  她其實挺納悶的,余嘉藝以前經常來她這邊吃燒烤,他長得好,久而久之老闆娘就記住了他。

  她記得余嘉藝以前都是一箱一箱吹的,沒想到今天兩瓶雞尾酒就倒了。

  「……謝謝。」

  陸初璟發現每一次和余嘉藝在一起,碰到的事情都是他前所未有的棘手。

  他想去幫余嘉藝買瓶礦泉水,剛動了下腳步,衣服下擺就被余嘉藝抓住了。

  喝醉了的余嘉藝還記得陸初璟說過不要隨便碰他,沒敢去抓陸初璟的手腕,只敢虛虛地抓住陸初璟的衣服下擺。

  他瓮聲瓮氣地道:「你別走。」

  余嘉藝的聲音本來就屬於清澈的少年音,現在用上鼻音講話之後聽起來莫名的黏糊。

  陸初璟不自覺地停下動作,他沒面對過醉掉的余嘉藝,還是硬著語氣道:「鬆開。」

  話音剛落,陸初璟感受到自己的下擺又被拽了拽,余嘉藝低著頭悶悶地道:「不松。」

  軟的不行,陸初璟就準備來硬的,他抿著唇想把自己的衣服從余嘉藝手裡搶回來,他一用力,余嘉藝反而拽得很緊了。

  「你松……!」

  「陸初璟。」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余嘉藝打斷了,余嘉藝忽然抱住了他,手臂摟在他的腰上,「我喜歡你。」

  陸初璟的身體僵直,這是他第二次被余嘉藝抱了,還是這個熟悉的姿勢。

  「余嘉藝,鬆開。」

  他去掰余嘉藝的手,但余嘉藝摟得更緊,陸初璟深呼吸了口氣,放棄和醉鬼講道理,他面無表情地推了推余嘉藝的額頭,嫌棄地道:「鬆開,臭死了。」


  其實不臭,沒什麼酒味,陸初璟聞到的只有甜甜的桃子味。

  余嘉藝的腦袋聳動了幾下,驀地,陸初璟捕捉到了他眼裡一閃而過的狡黠。

  「余嘉藝。」

  陸初璟冷冷地喊了遍余嘉藝的名字。

  余嘉藝當然沒醉,他要是喝兩瓶雞尾酒就醉,還去什麼酒吧,可能每天都是豎著進去,橫著被抬出來。

  他只是喝酒比較容易上臉,借酒發個瘋而已。

  聽到陸初璟的聲音,他下意識地抬起臉,故作茫然地「啊」了一聲。

  燈下看美人,但好看的人在燈光下也能更加好看,就比如陸初璟,冷淡的眉眼在暖黃燈下變得朦朧起來,也變得柔和起來。

  余嘉藝覺得陸初璟給他下了蠱,他連自己在裝醉都忘記了,聲音低低地問道:「怎麼了?」

  「你在裝醉?」

  陸初璟一下子抓住余嘉藝亂動的手,他的手腕很細,陸初璟輕而易舉地就能圈住,他的手指一滑,就碰到了余嘉藝常年帶著的小鈴鐺。

  因為在余嘉藝手腕上戴久了,鈴鐺不再是冷冰冰的溫度,帶著他體溫的暖意。

  陸初璟低著眉,聲音聽不出意味:「你挺會裝傻子的。」

  余嘉藝一愣,反射性地站起身,藏在他褲袋裡的手機也好巧不巧地掉了下來。

  「砰——」的一聲,手機正面朝下地摔在了地上,也不知道屏幕碎得怎麼樣。

  「……」余嘉藝的底氣不怎麼足,「你聽我解釋。」

  他在追人的歷史上就沒遭過這種滑鐵盧,今天這一連串的翻車行為,余嘉藝只能歸罪於色令智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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