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與南國系的大決裂!
直到下課鈴響,梁曉生才回過神來。他看向張潮的眼神很複雜,似有千言萬語,最後卻只說了一句:「你說的不錯,希望你能堅持自己的道路。下課!」
梁曉生離開以後,同學們都圍著張潮,嘰嘰喳喳地討論剛剛他剛剛講的這些觀點。這些同學大多數都是在「現實主義」引領下,走上文學道路的,所以張潮的觀點對他們來說格外具有衝擊力。
「現實主義」一直被視為國內文學的正統所在,十多年後,梁曉生能憑藉《人世間》獲得「茅盾文學獎」,憑藉的就是這個獎項對現實主義作品的青睞。
但是現實主義作為一種創作原則,確實有點「窮途末路」的意思。除開國內還有像梁曉生這樣堅持在這個陣地的大作家以外,國外已經幾乎沒有純粹的現實主義作家了。
張潮自己本身就想多嘗試一些寫法,肯定不會拘泥於現實主義。所以和梁曉生這樣好為人生的大作家言語相左也是難免的了。
下午他又趕回燕大上了課,不過只有兩節,不到4點就下課了。
張潮正想回家去,燕大劇社的社長崔文欽給他打了個電話,讓他去看看《窩頭會館》的第一幕排練,張潮驚訝道:「你們這麼快就能脫稿了?」
崔文欽有些得意地道:「背書嘛,對我們燕大學生來說還不是小case。」
看完劇社排練已經是晚上六點多鐘,張潮不得不說,燕大劇社的骨幹們還是很給力的,短短一個月時間,台詞和表演就已經有模有樣,當然和人藝是不能比,但是在大學生當中肯定是佼佼者了。
排練完,張潮正準備和劇社的同學一塊去食堂吃飯,但接到了一個陌生的電話,張潮接了起來:「喂,我是張潮,請問哪位?」
「晚上好,我是《南國人物周刊》的記者嚴菊。我們周刊想要對你進行一次專訪,想了解一下你最近的創作動態,不知道什麼時候方便呢?」
對於南國系的媒體,此時張潮還是有一定好感的,畢竟雙方的「合作」還算愉快。張潮腦子裡過了一下最近的課表,就和對方約在了後天的下午。
兩天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張潮下午一下課,就去了《南國人物周刊》位於燕京朝陽中傳大學附近的分部。
這裡已經搭起了一個專業的攝影棚,張潮先去拍了幾張定妝照,說是準備用他來做封面人物,倒騰了一個多小時才拍完。
接下來就是專訪環節了。
嚴菊是一個留著短髮、精神幹練的精英范兒女記者,寒暄過後,就直入主題,問張潮道:「我關注到你最近很少在『博客中華』的帳號上發表新文章了,最近一次還是將近兩個月前。是什麼原因呢?」
張潮道:「因為我最近的寫作以及審稿的工作比較忙,所以沒空寫一些小文章了。等時間寬裕,我還會重新開始寫雜評。」
嚴菊馬上問道:「我們可以看到,從你成名之初,表現出來的姿態就是一個十分關注公共事務的年輕人,尤其具有強烈的批判精神。可以看出,你對這個社會是有自己的看法的。」
張潮神經一緊,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但還是硬著頭皮答道:「有哲學家說過『人是其所有社會關係的總和』,我生而為人,脫離不了社會,自然會對它有自己的看法。」
嚴菊問道:「那你覺得你算一名『公共知識分子』嗎?」
張潮硬著的頭皮這下可炸了,《南國人物周刊》這是準備幹嘛?於是小心翼翼地問道:「『公共知識分子』?你們周刊是準備……?」
嚴菊笑著解釋道:「是這樣的,我們周刊準備在今年年中,評選一個『影響中國的公共知識分子五十人』。這五十人,涵蓋了經濟、法律、歷史、哲學、社會學、科學、文學、藝術、傳媒等許多專業領域成名並且關注公共事務的人才。
你就在文學領域。和你一起的還有囼島的李傲大師、龍應邰女士,還有燕京的作家王碩……你的《暗流集》,銷量也已經超過70萬冊,是近年來銷量最好的雜文集。讓你入選,是我們周刊開放性、包容性,以及年輕化的象徵。
入選這個名單,一要具有學術背景和專業素質;二要對社會進言並參與公共事務;三要具有批判精神和道義擔當的。我們覺得你具備這樣的資格。」
一邊說著,一邊漸漸把下巴揚了起來,仿佛能入選這個名單,是對張潮莫大的榮譽和肯定。
張潮忍住立馬起身就走的衝動——其實他知道在2005年這個時間節點,入選這麼一份名單,對他來說仍然是利大於弊的,而且他自問也不會傻到參合後來的那些爛糟事——
但一旦自己被打上這個標籤,很多時候就會身不由己,被輿論裹挾而行了。這不是他自己的意志能決定的。
嚴菊說著說著,看張潮臉色不對勁,有些疑惑地問道:「怎麼了?你對這個名單有意見嗎?」
張潮道:「我對這個名單有這些前輩沒意見,但我對這個名單有我有意見。我不想成為什麼『影響中國的公共知識分子五十人』,把我換下來,隨你們換誰都行。」
嚴菊沒想到張潮竟然會拒絕這樣一頂「王冠」,趕忙問道:「為什麼?這是對你的一種肯定!」
張潮思索了一下,道:「你們想要把知識分子從市場經濟主導的社會的邊緣,重新拉回到公眾視野的中心,這種嘗試本身就悖逆於社會發展的普遍規律。既然是公共事務,那就應該還給公眾……
說白了,選出這五十人的名單,是為了滿足一些人當『哲人王』的衝動。這種衝動可能別人有,但可惜,我沒有。所以,不要把這頂帽子給我戴,不要把這個標籤往我身上貼。」
說完以後,張潮站起身來,對嚴菊說道:「抱歉,我不知道今天這個專訪會是這個主題。現在就結束吧,再說下去,大家都不體面。」
嚴菊臉色鐵青,她沒有想到張潮會拒絕的這麼直接、乾脆,不過她還是不甘心地道:「我們周刊選誰已經定下來了,你不願意,我們也會把你名字放上去。」
張潮皮笑肉不笑地「哈」了一聲道:「那你們放吧。不過你們要是這麼做了,我也會用我自己的辦法,『廢掉』這個名單——如果你不信我有這個本事,可以問問你們南國系的同事。」
說罷,張潮摘下麥克風,頭也不回地走了。
剛到家,張潮就接到了李烈的電話,問他到底怎麼回事,怎麼把嚴菊給惹翻了,她現在是《南國人物周刊》里正當紅的記者,能量不小。
張潮大概說了事情的過程,李烈道:「這個名單我知道,是他們周刊策劃了大半年的一個重要專題,準備發在他們創刊一周年那一期的。羊城集團總部那邊上上下下都很重視這件事……」
沒過兩天,《南國都市報》負責和他對接的陳編輯給張潮打來了電話,同樣是詢問張潮專訪和嚴菊鬧翻的事,張潮說了過程以後,陳編輯嘆了口氣道:「這事現在鬧得很大,上次和你說過的,今年準備頒發給你的『華語文學傳媒大獎最有潛力文學新人』,恐怕要換人了。」
張潮不在乎地道:「這么小氣?那就換人吧。我也省得請假跑去粵省一趟,一來一回挺麻煩的。」
其實張潮那天之所以說的那麼難聽,因為他深知這種事情「拒絕不堅決,等于堅決不拒絕」。但凡他態度有一點猶豫,那很可能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到時候有嘴都說不清。
從南國系現在的反應來看,這五十人名單,應該不是一家《南國人物周刊》的媒體行為,而是某種集體意志,一個很重要的輿論部署。
自己現在躲遠點,哪怕和南國系徹底決裂,也是值得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