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各方反應
破四舊運動開始了一陣子之後，有許許多多的人因為各種各樣的理由受到了衝擊。
古家目前還算是沒有受到什麼特別大的影響，但是這不代表他們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所在。
老古家眾人親眼看著周圍有人被打下去，有些是真的有重大問題的，屬於人民的敵人的那種，也有些是曾經被追捧的、被尊敬過的。
一時之間人們好似也不知道該如何做出判斷，畢竟一朝之間，誰家都有可能因為一些「證據」而一下子變得罪孽累累，不可饒恕。
古建國暫時沒有讓家裡的孩子們再去學校上學。
他不能改變什麼，但希望自己的孩子不會被影響，去做那些他並不知道該如何判斷對錯的事情。
古家的孩子們能夠感覺到大人們之間的怪異氣氛，但是現在能夠正大光明的在家長的支持下不用去上學，對於懵懂天真不知事孩子們來說，這就是個會讓他們感到無比高興的事兒。
為了避免孩子們沒人管教，造成跟著外面的人瞎混，再學到什麼不好的東西的後果，最近，古家的孩子們都被大人圈在了家裡不讓輕易出門。
大人們給他們指派了活計，大一點的能幫著家裡幹活的，就讓幫著干，小一點的孩子就叫跟著後頭學。
白敬齡有空的時候也會教孩子們一些書本上的知識，讓他們不至於把課業完全放下。
主要是不能給這些精力旺盛的孩子們太多的時間讓他們空閒下來，閒下來了，這些半大孩子就可能因為好奇心而出去瞎摻和進些什麼事情裡頭去。
所以，總的宗旨就是，不管是身體還是腦子，都要讓你有所消耗，儘量不給你留任何胡思亂想搗亂的機會。
就是要讓你勞心勞身的，保證一天下來累的倒頭就能睡著，沒那個閒工夫去想些有的沒的。
不得不說家裡的這雙胞胎生的趕巧，不光是促使了家裡建新房的進程，也讓白敬齡住進了家裡，更是讓其他孩子在弟弟們的哭聲中被消耗掉了好多的能量，讓他們一個個的都筋疲力盡的沒力氣瞎搗蛋了。
白敬齡也算是經歷豐富的老人了。
俗話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這話是一點都沒錯的。
她不會去評價外面的是非對錯，經過大風大浪的老人總是有自己的堅持。
她的堅持就是在這個時候一定要抓緊自家的孩子，不能讓他們被這股洪流裹挾，不能被一些太過偏激的思想引導，更不能因此放下學業。
所以，她這段時間裡，除了照顧雙胞胎的日常吃喝拉撒之外，大半精力都放在了家裡的這些個小子的身上了，對他們弟兄幾個的教育可算得上是嚴厲了。
古建國明白丈母娘的想法，也覺得特別慶幸這個時候能夠有她這個主心骨在。
畢竟他和妻子兩人都有工作要顧，並沒有多餘的精力和時間去管束孩子們。
他們倆這種時候那是更加不敢輕易放鬆，在工作上出差錯的。
畢竟周圍也不是沒有同事之間你揪著我我拉出你的，自家可不能在這種時候被人給盯上。
周圍人的遭遇總是讓人不禁聯想到自己，時刻提醒著各家也要多注意著些，不是所有人都能高枕無憂的。
古建國回想起剛開始看到街上有人家因為家裡藏著『四舊』而受到搜查的時候，他就不由得萬分慶幸當初自己由得女兒給自己亂添任務，使得他能早早的就把那些不該有的東西給收了起來。
寧榮薇也是在看到了一些人的遭遇，聽了些周圍人的討論後，想起了自家裡也有一些古建國從外面淘換回來的那些個東西。
她當時都有點兒慌神了，那是一邊勸著自己忍住，千萬不要露出異常，一邊用最快的速度跑回了家，等著古建國回來問他該怎麼辦才好。
古建國其實比寧榮薇更早就知道自己淘換回來的那些他認為的寶貝，擱現在都是禍患。
他一個經常在外面跑的男人，交友又廣，從各處人脈中都清楚的了解到了，這當口要是一個不好，那就會陷入非常麻煩的境地了。
但是沒辦法，自家收了的東西，著實不好趁著這個節骨眼兒的往外處理，被人發現了那就是百口莫辯。
他也是這時候才無比慶幸，還好家裡還有一個除了自己和女兒之外，誰都不知道的地下室的存在。
想著那些東西現在都在地下室里安穩的放著呢，他也算是安了心了。
現在古建國自己也不求那些個東西在裡面能夠被保存的多好，以後拿出來會有多麼的價值連城了。
他就只希望在這特殊時期，這些都不要被人家給發現了，從而再把自家拖下水就行。
古建國現在也是後悔自己當初把這些東西給弄回了家。
不過好在，知道他家有這東西的人到底是不多的。
這裡的東西他要不然是恰好碰到了，自己收上來的。
那種情況下人家對方連自己是誰、長得什麼樣都不太清楚，他又是出差從外面弄回來的，安全性上還是比較令人放心的。
這年頭要想在不知道一個人單位、名字、家庭關係甚至是長相的情況下，要找到一個人，那是相當困難的。
而那些人就是說了，別人也查不到自己身上來。
再加上，相信他們自己也是不敢張這個口的，畢竟有這些東西本身，管你是不是曾經賣出去了，都會被人抓著不放的，誰還敢露出來啊。
至於像是阿九那樣，自己拜託給他們幫著收東西的，除了阿九之外也有幾個。
不過，這些人都是跟他有過過命的交情的。
阿九被抓進去那件事過後，他也提醒了剩下的幾個友人要多加小心。
這些人本身做事也都是非常謹慎的類型，而且他們幫自己收東西，也只是順帶手的，個人手上是不會存東西的，遇上他沒看上不要的，回頭他們也都不會留在手裡，這樣的話，自是減少了很多被人注意到的風險了。
再加上彼此以往的交情在哪裡，離得又遠，古建國覺得自己基本上是可以放心的。
看著妻子著急擔心連聲詢問自己的樣子，古建國趕緊安慰她道：「你就放心吧，我都把那些東西給毀了收拾好了，不會有問題的。」
古建國之所以跟妻子這麼說，當然不僅僅是為了保守和女兒的約定，不把秘密基地的事情告訴別人才如此的。
畢竟妻子算不上是別人，但是他也是考慮到她一個女人家的，真要是把實情告訴她了，那也是叫她平白的跟著擔心，別的也幫不上什麼忙。
所以嘛，他還是不要多說出來給小薇徒增煩惱了吧。
古建國是覺得這件事兒說到底也是由他造成的，妻子又早都已經勸過自己這事兒有風險了。
現在這情況下，萬一有什麼後果了，那也應該都由他這個大男人的來承擔。
而且，如果真到了最不好的情況下，若是真的被人給發現了，那妻子是真的不知情的，這對她來說也是一種保護，使她不會太被牽連影響到。
古建國的這一套東西已毀，不用操心的說法自然不只是在寧榮薇面前這樣說的，對於古老爺子和白敬齡兩人，他也同樣拿出了這樣的說法。
不過這都是拜他的寶貝女兒所賜的結果就是了。
白敬齡也是在事情亂起來後，看著外面的打砸抄家的場景，滿心複雜的同時，也不由得開始回想，回憶自己家有沒有什麼這些小紅兵們說的『毒草』『糟粕』這樣的存在了。
那時候她回到家裡，四處的看了看，想著自己家是沒什麼值得被懷疑的東西的。
但她又想到，看這如今的架勢吧，對於中醫這樣的斥責，自己雖然不是中醫大夫，但想起當年一起學習的同學朋友，雖然現在都分散在了全國各地，好些年都不曾見面了，但她也想知道他們現在都過的好不好，有沒有受到這些變動的影響，是不是都還安全無虞的。
突然，白敬齡坐起了身。
她想起來似乎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被她給忘記了。
白敬齡也是想到了自己學中醫的那些個朋友，才想起自己這裡還有幾本以前這些同學送的幾本中醫的書呢。
之前妍妍在城裡住的時候，曾經來她這裡拿走了這幾本中醫書，說是拿去給畢老太太學習進步用的。
想到當時跟外孫女兒聊天的內容，白敬齡也不由得想起了更要緊的事——自己還有一本以前在革命老區跟著外國醫生學習，人家老師要離開的時候送自己的原文書呢。
這東西好似更是危險啊。
萬一被人給翻出來了，再給自己扣上『海外關係』的帽子，可怎麼是好啊。
想到這裡，白敬齡也顧不上擔心自己的中醫朋友們了，想著趕緊把書找出來或是藏或是燒的，反正是絕對不能露出來被人知道自己還有這樣的東西的。
而且她處理完這本更嚴重的書後，還得去親家那裡提醒著把那幾本中醫的書也給早早的處理了才好。
結果自然是找了半天也沒找到的。
白敬齡都快把家都翻過來了，還是沒有找到那本書。
這時候的她甚至都想到了這書會不會是已經都被人給發現翻走了，那在這敏感的節骨眼兒上，會不會真出點兒什麼事兒啊？
像是因為這本書，就把自己跟那些海外關係的扯上邊兒啊？
白敬齡癱坐在椅子上，把最壞的結果都想了一遍。
甚至她都想到了即是自己真出了什麼事兒，無論她會如何，都不能影響到孩子們，大不了就讓孩子們跟自己斷絕關係好了，反正外面現在做這些的人也不是沒有。
亂七八糟的想了一大通，白敬齡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妍妍在拿走那些中醫書的時候，會不會也把那本外文書給一併拿走了啊？
想到這裡，她是再也坐不住了，整個人著急得不行——這要是露出去了可怎麼好，親家那邊說不得還得被自己牽連，就算請假不說出是自己的書，但人家看到外文的，再一查社會關係，怎麼的都會很快查到自己這裡的，到時候自己承認不承認都會有問題。
本來還想著幾本中醫書被親家拿去看了，自己還要過去提醒一下，現在這局勢下，這些東西不好拿出來擺在明面上。
想著她過去跟親家一起把書找出來，處理一下不叫露出來就是了。
可沒想到自己這邊的禍根現在有可能是轉到了親家家裡去了。
當下白敬齡趕緊到了隔壁女兒家裡，跟兩口子說有要緊的事情要馬上去趟古家村。
古建國看著丈母娘這麼著急，急忙問是出了什麼事兒了。
白敬齡不知道該怎麼跟女婿說自己有不好的東西，陰差陽錯的可能放到了親家那裡，不知道有沒有給他們帶來麻煩的話。
當下只讓古建國跟她一起去古家村，想著到了那裡再一起說明情況。
兩人到了古家村，畢老太太和古老頭看著親家母這個時候沒提前打招呼就突然來了自家，還以為是出了什麼大事情呢，趕緊的上前詢問情況。
古明妍倒是知道是怎麼回事兒。
想著這估計就是外婆察覺出情況不對，想起自己的藏書了，趕緊過來問自家爺奶的。
她想的不錯，但現在重要的是事情說清楚後需要古建國給她幫忙打掩護，所以把她就立馬把她爸拉到了旁邊，抓緊時間交代他，這樣那樣的一通說。
古建國是沒想到自家閨女兒不僅把自己和老爹的東西藏在了家裡地下室，這還把丈母娘的書也給一併的收了。
那邊白敬齡趕緊問書的事兒，可古家老兩口都表示不知道這事兒，他們都沒見過她說的書，小孫女兒壓根兒就沒給他們云云。
全家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古明妍身上。
古明妍有些緊張的往自家老爸身後縮了縮，直接甩鍋：「我忘記要給奶奶了，回到家看到爸爸就把書都給爸爸了，爸爸對吧？」
古建國……虧這閨女兒到這地步了還記得要保守地下室的秘密呢。
不過他這會兒也聽明白了，丈母娘那裡估摸著也是想到了那些書萬一被人發現了會出事兒，發覺書不在家裡，以為是女兒拿給自家爸媽這裡了，所以之前才這麼著急的要來古家村問清情況的。
而他現在既然知道女兒把東西放到那裡了，又不能把那裡的情況說出來，他便只能想辦法把這事情給圓過去了。
古建國思量了一番，就對著白敬齡說：「媽，我知道那些書。
當時妍妍回家就給我了，後來回村的時候她忘記帶回來了。
那天剛好出了老邢家那事，因為事出突然，我當時就趕緊回家想著看看自家是不是也有什麼不合適的東西的。
然後就把家裡的一些子老書還有您和我爸的那些書和菸斗啊什麼的都翻給出來了，想著這些也算得上是『四舊』了，一時也不好拿出去處理，我就給一併的燒了，免得後頭再有什麼不好的。」
老邢是紡織廠的一個退休職工，平時不顯，過的日子也跟大伙兒也都差不多。
不知道是被誰知道了家裡有些祖傳的東西，頗有些家底兒，而且他還一直沒有上繳這些東西，算是思想上有些問題，就被知情人給他舉報了。
因為都是廠里的老人兒了，而且是廠里第一個出事兒的，大家也沒想到他家還有這樣不為人知的一面呢，所以當時對大家的衝擊都很大。
古建國也是那個時候才真正親眼看到這些傳言中的場景，也確實回家又把家裡檢查了一遍，確定自家沒問題了才放下心的。
所以如今他這麼解釋吧，也不算是完全的謊言，只不過就是把被收到地下室里的那些東西，說成是已經被自己燒了處理了的。
但這樣說吧，其實在不能透露秘密基地存在的情況下，倒也不能算錯，畢竟對於除了自己和閨女兒之外的不知情的人來說，那這些東西就確實是被毀了再也見不到的了。
古老爺子聽著兒子說這裡還有自己的事兒呢，便趕忙出聲詢問情況。
古建國是聽著丈母娘這書的事兒，就想起了自家閨女兒還把老爺子的一些東西交給了自己，叫給他幫著給收好的事兒。
當時他也是沒注意看，但還是能記得那包袱里也就是幾本看著年頭挺久了的書，還有老爺子的菸斗啊什麼的。
古建國當時也只以為是自家女兒跟老爺子撒嬌，一時覺得好玩兒，才把這東西給要了過來的。
現在想想，那些東西放在如今的大環境下，是有點兒不大合適的。
這是村里現在還沒像城裡那樣鬧起來，自家老爺子還沒弄清楚情況。
可既然知道這東西現在都在一塊兒，為了省去到時候老爺子再想起來了又著急找這些的功夫，他就乾脆今天一次性的把這事兒都抖露著交代完了，就說是都給毀了得了，也省得老人家再多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