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七：銅雀（五）
張大嘴巴愣神好久之後，鹿翔才撓撓頭，笑著說：「隊長你真會開玩笑，嘿嘿，其實我也挺喜歡你的。」
邵澤航：「……」
這傢伙顯然處於「情竇未開」狀態，根本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意味著什麼。
邵澤航無奈地問：「你也喜歡常晟、周薪傳他們，也很喜歡你的師父，對嗎？」
「對啊。」鹿翔毫不猶豫地說。
邵澤航：「……」
面前的少年想法太過單純，顯然，他所說的喜歡其實只是欣賞和親近。
「你還不懂。」邵澤航看著他清澈的眼睛，低聲說道，「我對你的喜歡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小少年一臉困惑地抬頭看著邵澤航，似乎遇到一個非常高深的問題，以他的腦容量根本想不明白。
邵澤航決定以實際行動好好教一教他。
右手的手臂抱緊少年的腰，再用左手將他的下巴抬起來，邵澤航低下頭，將嘴唇輕輕覆了上去。
「唔……」
被突然吻住的鹿翔震驚地瞪大了眼睛，身高的差距讓他不得不踮起腳尖被動地承受這個親吻，被邵隊半抱起來讓鹿翔覺得頭暈目眩，邵澤航趁他愣神之際撬開牙關，將舌頭伸入口中，溫柔地舔過他的口腔內壁。
少年的口腔里是最為青澀的味道，接觸到對方柔軟的舌頭，讓邵澤航的心跳頓時失去了節奏。
想要吻他很久了，只是小鹿年紀太小，邵澤航一直忍著不敢下手，如今，也該是捅破這層窗戶紙的時候。
邵澤航加深了親吻，像是在教鹿翔一樣，溫柔地纏住他的舌頭，再引導著他在口腔里輾轉、吮吻……
「唔……唔嗯……」
鹿翔的大腦還處於死機狀態，邵澤航吻了一會兒，發現小少年依舊在發呆，只好無奈地退了出來，低聲說道：「我喜歡你，我想親你、獨占你，這種感情是唯一的，跟你對常晟還有你師父的喜歡完全不一樣，明白了嗎？」
鹿翔：「……」
死機重啟的鹿翔終於反應過來，漲紅了臉，用手背擦了擦被邵隊親得濕漉漉的嘴巴，轉身逃跑：「我、我該吃午飯了。」
邵澤航看著他逃命一樣狂奔而去的背影，嘴角不由揚起個微笑。
這傢伙整天待在戰隊裡從早到晚跟電腦為伴，一門心思打比賽，這個年紀的少年本來正是情竇初開的時候，應該對同齡的女孩子很感興趣才對，然而鹿翔對打擂台的興趣顯然超過了對美女的興趣，加上他個子比較矮，又長了一張娃娃臉，女生們見到他估計會忍不住摸他的腦袋把他當自家弟弟看，鹿翔也從來沒有對誰動過心。
他自小無父無母，最大的夢想就是成為一個優秀的電競選手，不到15歲就加入華夏戰隊訓練營，16歲拿下最佳新人獎，他一直在為這個夢想而努力，感情問題根本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他不懂這方面的事也很正常。
邵澤航喜歡上了這個單純的少年，卻不忍心去逼迫對方，邵澤航覺得，他跟鹿翔之間順其自然才是最好的。
——還沒開竅的懵懂少年，總有一天，他會讓他明白，什麼才是真正的喜歡。
***
銅雀戰隊最近的氣氛有些奇怪，副隊長一直在躲著隊長，以前每次吃飯的時候鹿翔都會開心地端著盤子跑到邵隊的對面坐，現在，鹿翔一見邵隊就像老鼠見了貓，迅速溜走，跑到離邵隊很遠的地方自己一個人悶頭吃飯——飯量還是跟以前一樣大。
大家都看出兩人之間有問題，不過，邵隊一臉平靜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眾人雖不敢當面問他，私下裡卻沒少八卦。
「你們說，隊長和副隊不會是吵架了吧？」周薪傳好奇地問道。
常晟哈哈笑道：「怎麼可能？以小鹿的智商，還能跟咱們邵隊吵得起來？」
眾人：「……」
常晟心直口快，說完之後發現小鹿就在不遠處一臉鬱悶地瞪著他，常晟立即摸了摸鼻子，說：「咳咳，小鹿，我的意思是……你這麼聰明，怎麼可能跟邵隊吵架，對吧？」
鹿翔不理他，低下頭自顧自地啃雞腿。
常晟端著盤子走到他對面坐下，好奇地問：「到底怎麼了，你跟隊長鬧矛盾了？」
鹿翔悶悶地說：「沒有。」
常晟道：「那你怎麼天天躲著他？」
鹿翔抬起頭來：「很明顯嗎？」
常晟一臉無奈：「你都差在額頭寫上『我要躲著邵隊』六個字了。一整個星期，他出現的地方你就迅速溜走，吃飯也不跟他坐在一起，這還不明顯啊？」
「……」鹿翔有些沮喪地垂下頭，他還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結果全隊的人都看出來了。
常晟看著他說：「到底怎麼了？鬧了矛盾要儘快解決，邵隊又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你跟他把話說開不就好了？」
「……」鹿翔鬱悶。
關鍵問題就是說不開。鹿翔苦著臉想，邵隊親了他，他就算再傻也知道這種喜歡是什麼意思。如果放在男女之間，朝夕相處、日久生情也很好理解，可自己是個男的，邵隊為什麼會想親他？
鹿翔想破腦袋都想不通，這幾天回宿舍之後也不敢跟邵隊正面交流，洗完澡就馬上躲去臥室，連夜宵都是自己買零食在臥室里解決。他想過求助師父，可又覺得這麼大的人了動不動就求助劉川有些丟人，而且這種事怎麼好意思跟師父說出口？
正苦思冥想該怎麼辦，臥室突然傳來了敲門聲。鹿翔立即豎起耳朵，伸長脖子問：「誰啊？」
「是我。」同一個宿舍，除了邵澤航還有誰？
鹿翔硬著頭皮打開門，故作平靜地問道：「隊長找我有事？」
邵澤航看他一臉嚴肅的樣子只覺得好笑，忍不住道：「是不是那天嚇到你了？怎麼這幾天一直躲著我？」
鹿翔尷尬地看了他一眼，說：「咳，沒、沒有躲著你。」
「還裝呢？」邵澤航伸出手輕輕揉了揉他的腦袋，柔聲說道，「你不要有太大的壓力，我又沒強迫你跟我在一起，你不需要刻意躲著我。明天就要去北京參加tga大獎賽，先整理一下行李，早上別遲到了。」
「哦……」
送走邵隊之後，鹿翔躺在床上瞪大眼睛裹著被子翻來滾去睡不著。
表白完了、親完了，邵隊倒是十分淡定，鹿翔的心裡卻亂成了一鍋粥。當時被親的時候他完全沒有回過神來，後來回憶起來也只記得邵隊很溫柔，具體過程早已被死機的大腦遺忘。
那是他的初吻，本該留給可愛的女孩子才對，居然被一個男人給親了。
被同性親吻這本是很討厭的一件事，如果討厭的話當時就該一拳頭揍向邵澤航的鼻子把他打到滿地找牙——雖然身高差距太大實施起來有些難度，可自己當時為什麼沒想揍他，反倒落荒而逃了呢？
是不敢揍他？不忍心揍他？或者別的什麼？
難道自己並不反感這件事嗎？
鹿翔迷迷糊糊地想著，想到後來睡著了，夢裡居然又重現邵澤航親吻自己的場景，身體被他抱起來，嘴唇也被溫柔地吻著，鹿翔只覺得暈暈乎乎，就像踩在雲彩上一樣。
早上起來的時候床單濕了一片，鹿翔尷尬地跑去洗手間洗內褲，結果正好看見邵澤航站在鏡子前刮鬍子。
這個男人的顏值在聯盟絕對能排在前列，這也是銅雀戰隊當年備受矚目的原因之一，不管成績如何，至少隊長是混血兒還長得挺帥，這就值得大家多一些關注了，雖然連續三場0:9的成績讓很多人把剛出道時的邵隊叫做「花瓶隊長」，可後來邵澤航也用實力證明了自己，帶著銅雀戰隊拿下過聯賽總冠軍。
此時看來，邵澤航的側臉真是英俊得無可挑剔，刮鬍子的動作也特別有男人味。
自己跟他的差距真遠，很少長鬍子不說，個子也比他矮了20厘米，更悲劇的是再也長不高了。
想到昨晚夢裡被他抱起來親吻的畫面，鹿翔忍不住臉紅地低下頭去。
邵澤航刮完鬍子回過頭，就見小少年像煮熟的蝦一樣滿臉通紅地站在門口，邵澤航疑惑地道：「起這麼早？」
「嗯……」其實是被奇怪的夢給嚇醒的，當然鹿翔不敢告訴他。
然而，邵澤航銳利的目光一掃鹿翔的雙手，瞄到白色內褲的邊緣就知道這傢伙昨晚夢裡肯定夢見了什麼好事，大清早跑來洗內褲，20歲才做這種夢實在是太過晚熟。
邵澤航走到他面前，低聲問道：「來洗內褲？」
小少年尷尬地把內褲往背後藏，邵澤航笑著揉了揉他的腦袋，說：「這是好事，證明你的生理功能十分健全。」
鹿翔：「…………」
邵隊說話非常直接，表情卻很平靜，就像老師宣布「你這道題做對了」一樣。鹿翔被他注視著，只覺得臉頰滾燙無比，攥著內褲的一雙手也像要燒起來一樣。
被他看得頭皮發麻，鹿翔只好紅著臉繞過邵澤航走進洗手間裡，說：「我先洗臉，你去準備早飯吧。」
完全沒察覺到，這種習慣性的語氣有多麼親昵。
邵澤航微微一笑，說：「好，我去做你最愛吃的煎蛋。」
***
小鹿長大了，最近睡得很不安穩，夢裡總是出現各種奇怪的畫面，跟邵澤航親親抱抱，身體的衝動讓他每天大清早都要跑一趟洗手間沖一次冷水澡。
現在很多20歲的年輕人都談過好幾場戀愛，鹿翔20歲才開竅確實太晚了些，不過他自小無父無母，只有一個姐姐，來銅雀之後全身心投入到比賽當中，這幾年身邊沒有一個女生，他晚熟一些也很正常。
邵澤航的一個吻，算是為鹿翔打開了一扇新世紀的大門。
鹿翔發現，原來跟人接吻的感覺是這樣的奇特。
有時候他還會在夢裡好奇地回味，那天接吻的過程他已經記得不太清楚了，要是再來一遍就好了——被這種想法嚇醒的鹿翔看見隔壁床上熟睡的邵隊，心裡會忍不住冒出一絲罪惡感。
——居然在夢裡yy邵隊，這很不好，必須及時糾正。
然而，夢境是根本無法控制的。
這天晚上，鹿翔又一次做了奇怪的夢，大汗淋漓地醒過來時，隔壁床上的邵澤航依舊熟睡著。
邵隊睡覺的時候會睡得特別沉，很難叫得醒。鹿翔猶豫了片刻，便大著膽子走到他的床邊，心想，或許自己偷偷親一下他，滿足了好奇心，以後就不會總是在夢裡回憶了。
——那天邵隊是怎麼做的呢？
鹿翔一邊回味，一邊試探著附身過去，認真地看著面前熟睡的男人。
邵澤航的五官十分精緻，嘴唇略薄，平日裡表情嚴肅時會顯得很冷漠，此時睡著了，臉上卻十分柔和，輕輕抿起來的嘴唇也透著男人味的性感。
不該親下去，這樣做是不對的……
明明理智一直在阻止，可好奇心害死貓的鹿翔還是忍不住親了下去。
是不是該撬開牙關把舌頭伸進去？可邵隊的嘴巴閉得很緊，鹿翔努力地想要進行下一步，舔了半天還是沒法成功突破邵隊的牙關。正準備轉移方向從側面攻略，就在這時，面前一陣天旋地轉，原本熟睡的男人突然睜開眼睛，一個利落地翻身將鹿翔反壓到床上，低聲問道：「你在做什麼？」
鹿翔：「……」
他不是睡得特別熟嗎？不是睡熟之後根本吵不醒嗎？！
被現場抓包的鹿翔做賊心虛，忙移開視線，尷尬地說：「我在……夢遊。」
「……」邵澤航被他的藉口打敗了，沉默片刻後，才順著他的話說，「你是做夢餓壞了，所以夢遊過來把我當排骨啃？」
鹿翔立即點頭：「沒錯沒錯，就是這樣。」
看著他裝傻的笑臉，邵澤航不由輕輕笑了一下，低下頭主動吻住了他。
「唔……」
鹿翔這次根本沒有反抗，反而很配合地伸出雙手抱住了邵澤航的肩膀，張開了嘴巴。邵澤航自然不會客氣，舌頭長驅直入，捲住小鹿的舌就開始熱情地吮吻。
「嗯……唔……唔……」
真實的親吻比夢裡還要美好得多，邵澤航動作溫柔地用舌頭舔過鹿翔口腔里的每一個角落，一隻手抱著他，另一隻手扣住他的後腦勺，如同安撫小動物一般輕輕地撫摸著。
鹿翔被吻得很舒服，不禁閉上眼睛，抱緊了面前的男人。
直到漫長的親吻結束之後，邵澤航才放開了他，開玩笑說：「吃飽了嗎？」
「……」鹿翔紅了臉。
邵澤航說：「不打算夢遊回自己床上？」
鹿翔鬱悶道：「你就別取笑我了，剛才是在裝睡吧？」
「嗯。」邵澤航坦然承認了這一點，用拇指輕輕擦乾淨鹿翔濕潤的嘴唇，低聲說道，「這幾天你總是翻來覆去的，我也沒怎麼睡好。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小鹿，其實你心裡是喜歡我的，對嗎？」
「……我、我不知道。」鹿翔垂下頭說，「就是……最近經常夢見你……」
邵澤航聽到這裡，心臟突然開始劇烈地跳動，小鹿這是開竅了吧？只是他還不知道這種感情就是喜歡。
——等了這麼久，終於等到他長大的這一天。
邵澤航強忍著心底的激動，微笑著摸了摸小鹿的腦袋，說：「沒錯，這就是喜歡。」
鹿翔還是不太確定，看著邵澤航說：「可是……」
「沒有可是。」邵澤航打斷了他，低下頭輕輕吻了吻他的唇角，說，「你就是喜歡上我了。」
「……是嗎？」
「是的。」
「……哦。」鹿翔迷迷糊糊地想，邵隊說是，大概真的是吧？
邵澤航看著鹿翔的表情，不由微笑著伸手抱住了他，柔聲說：「睡不著就跟我一起睡，兩個人一起會比較暖和。」
「哦。」鹿翔只好乖乖窩在他懷裡，沒想到這次居然很快就睡著了，被邵澤航抱著，這一覺睡得非常安心。
——迷糊的小鹿就這樣被邵隊長拐到了手。
很久以後，鹿翔回憶起當初跟邵澤航確定戀人關係的那天，總覺得這是自己無法抹去的黑歷史，忍不住抱怨：「我當時肯定半夜做夢腦子不清醒，居然被你兩句話給繞進去了，你這個人真是太陰險。」
每當他如此炸毛的時候，邵澤航就會做一盤鹿翔最愛的排骨端到桌上，說：「你覺得跟我在一起很吃虧嗎？」
鹿翔立即笑嘻嘻地湊過來說：「沒有沒有，撿到你，是我占了大便宜！」
然後他就把鼻子湊過去聞一聞邵澤航做的菜，拿起筷子大快朵頤，一臉幸福的樣子，就像是一隻被投餵的大型寵物。
看著小鹿津津有味吃東西的樣子，邵澤航原本冷漠的臉上也會不由自主地露出溫柔的神色。
他等了鹿翔幾年，等鹿翔從小菜鳥變成一流大神，等鹿翔從懵懵懂懂的小少年到後來的情竇初開，總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等到了這個人的喜歡和陪伴。
曾經他們並肩攜手，帶領銅雀戰隊在職業聯盟披荊斬棘；如今他們依舊攜手並肩，只是，他們不再參與那些激烈的賽事，而是退隱江湖，過一段溫馨快樂的日子，就如同一對最平凡的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