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八：雪域之狼（三）
由於楊劍提前兩天趕到雪狼戰隊，方之延便趁著這點時間帶楊劍熟悉了一下戰隊周邊的環境，雪狼戰隊俱樂部的附近正好有一個大型商場，對面還有小吃街、超市和醫院，生活購物都非常方便。
方之延正在介紹周邊環境，回頭一看，發現楊劍凍得牙齒打顫，便順口說道：「對面正好是商場，我帶你去商場買些衣服吧，這邊冬天比較冷，你穿得太少了。」
楊劍正有此意，跟著方之延一起到專賣店之後，方之延就閒閒地坐在那裡休息，楊劍自己去挑衣服，售貨員見他身材好又長得帥，立即殷勤地走過來給他介紹店裡最新的款式。
「先生，你個子高，身材也好，穿這件修身大衣肯定好看。」
「這件毛衣也不錯，穿上特別保暖，是我們店裡賣得很好的一款，可以拿去試一下。」
「還有這件……」
轉眼，楊劍的懷裡就抱了一大堆衣服，導購女生很漂亮，笑得又甜，還反覆誇他身材好、長得帥，楊劍被誇得暈暈乎乎，導購讓他試哪件他就試哪件。
方之延坐在那裡看他忙前忙後試衣服覺得很是好笑，這傢伙太單純，美女導購一誇他他就暈頭轉向找不著北了，導購說這件好看，他說，好的，這件我買了。導購說那件毛衣也好看，他說那我買兩件換著穿。導購說這件外套特別顯身材，他說那外套我也要了。導購說先生不配一條圍巾嗎？他說，哦，那再給我挑一條圍巾。
方之延：「……」
——聽人夸幾句就頭腦發熱買買買的笨蛋絕對是商場導購最喜歡的顧客，讓他買什麼他就買什麼，完全是任人宰的綿羊。
見他大包小包提了一堆，方之延這才站起來，從錢包里拿出一張會員卡遞過去：「有會員卡可以打八折對吧？」
「是的先生。」因為楊劍一次性買了七件衣服，導購笑得特別燦爛。
「刷我的卡，裡面還有錢。」方之延說。
「還是我刷吧。」楊劍趕忙把手裡的衣服放下，從口袋裡找出一張銀行卡。
方之延攔住了他，說：「我給你買。」
「……這個不太好吧？」楊劍尷尬地站在那裡撓頭髮。
導購笑著說：「方先生是我們這裡的常客，會員卡消費有折扣的，先生你就別客氣了。」
最後還是方之延刷了卡，因為會員卡打八折能便宜好多錢。
楊劍提著方之延給他買的衣服很不好意思，忍不住說：「隊長，今天買衣服的錢我回頭轉帳給你。」
方之延看了他一眼，微笑著說：「我不缺這點錢。你收著吧，就當是見面禮。」
楊劍說不過他，最終只好收下了這些衣服。天氣太冷，那套保暖內衣他回頭就換上了，只是，想到這些是方之延給他買的，他心裡就忍不住彆扭，感覺像是被方隊長給包養了一樣。
***
兩天時間很快過去，其他隊員也先後到雪狼戰隊集合，雙胞胎兄弟帶了家裡做的肉丸子，吳謙帶了他媽媽親自醃的臘肉，李素月也拖著一箱子特產，方之延提議晚上在食堂吃，一群人圍著桌子吃著熱氣騰騰的火鍋，氣氛倒是其樂融融。
楊劍是新來的，跟大家不太熟，自顧自悶頭吃飯，方之延主動給他夾過來一塊牛肉，微笑著說：「多吃一點，可別餓瘦了，不然你爸媽肯定會覺得我在虐待你。」
楊劍忙說：「不會的，我本來就吃不胖。」
方之延一帶頭，吳謙也笑著給楊劍夾菜：「副隊，嘗嘗看我媽做的臘肉吧。」
「嗯嗯，謝謝……」
「副隊嘗嘗我媽做的肉丸子，全手工操作，純天然無污染。」
「謝謝，我自己來……」
「副隊多吃點，這個好吃。」
被眾人包圍投餵的楊劍眼眶忍不住有些發熱，新隊伍的隊友們對他都非常友好，完全沒有他之前所想像的鄙視和排斥，他還以為作為職業聯盟的笑柄到了新隊之後大家會看不起他，現在看來，雪狼戰隊的氣氛比他想像的好了太多。
楊劍並不知道，在他來雪狼之前，方之延就給隊員們打過招呼了，要尊重這位新來的副隊長，大家是給方隊面子才善待楊劍的，事實上，很多人心裡對楊劍並不服氣。
次日早上八點，雪狼戰隊全員在訓練室集合，方之延召集大家開會，楊劍聽他站在台上侃侃而談，將各大戰隊分析得頭頭是道，心裡也忍不住十分佩服。方之延雖然年輕，但確實有些本事，而且眼界開闊、目光長遠，他在會上提出雪狼戰隊在本賽季的目標是衝擊冠軍，顯然這個男人也有不小的野心。
相比起來，以前在長安戰隊開會的時候楊劍並沒有盡到一個隊長該盡的責任，戰術分析基本是由秦夜負責，面對這位出道比自己晚了兩年的後輩隊長方之延，楊劍的心裡更覺得慚愧。
上午大家都是隨便對著軟體練習，先找回手感。下午的時候，方之延讓主要打擂的幾個選手自己去開擂台玩對戰，其他人在一邊旁觀。楊劍暫時被安排為擂台選手，就跟其他幾個擂台選手一起去遊戲裡建擂台單挑。
雖然長安戰隊解散的事對楊劍的打擊很大，可他畢竟是網友們評選出來的武當劍宗第一人，水平擺在那裡，只要不是自己犯錯發揮失常，解決雪狼戰隊的幾個新人選手還是比較輕鬆的。
李素月被連虐十局，那對雙胞胎兄弟也輸得挺慘，幾個人心裡原先對楊劍並不服氣，尤其是高額的簽約費讓大家心裡頗有微詞，不過，經過今天的擂台對決之後，眾人也不禁對他有所改觀。
論單挑實力，楊劍在聯盟絕對能排在前十，方之延高價簽楊劍過來確實有他的理由，雪狼戰隊的擂台丟分太嚴重，有了楊劍的加入，對雪狼戰隊來說絕對是一大助力。
楊劍在對決中發現了隊友的缺點，忍不住說：「你連招的空隙之間可以多接一些小輕功來保持隨機走位，還有，長鞭橫掃結束之後會有0.5秒左右的收招僵直時間，要做好輕功脫離的準備，不然很容易被對手反控。」
他回頭跟李素月說話，李素月顯然十分驚訝，聽完之後才點了點頭，說：「謝謝副隊，這個問題我會留意。」
沒想到楊劍會主動指導隊員，方之延看到這一幕，不由得十分欣慰。
楊劍說完之後才猛然發現自己居然在指導這個才見過兩三面的女生，不禁有些尷尬起來，大概是習慣了當隊長的緣故，他看見隊友犯錯就會忍不住說出來，到了新隊本該低調些才是，這樣直說的話，李素月會不會生氣啊？
正在後悔自己的草率，方之延突然說道：「打擂台還是我們楊副隊更有發言權，我一直玩輔助，對很多擂台對決的技巧都不太清楚，大家以後有問題就問副隊吧。」
隊長這麼一說，楊劍這才鬆了口氣，有些感激地看了方之延一眼。
方之延微笑著拍了拍楊劍的肩膀，目光中帶著鼓勵：「擂台這邊的訓練，以後就交給你了。」
楊劍點頭：「沒問題。」
呂明傑馬上積極地跑過來問：「副隊，明教的幻影術有什麼訣竅嗎？我總是開完幻影就被爆死……」
楊劍說：「這要看你開幻影術的目的是什麼。」
呂明傑似懂非懂：「我們pk試試吧，副隊你教一下我！」
「好，我建擂台邀請你。」
一群人開始在擂台輪流pk，雖然只是平時的訓練，但楊劍打得很認真。
方之延的嘴角不由得揚起一個微笑。
他突然覺得認真打比賽、認真指導隊友的楊小劍也挺帥的，這麼快就從萎靡不振的沮喪中走了出來，認真地投入到日常訓練當中，主動指出隊員們的缺點，這才有一個副隊長該有的樣子。
***
就這樣訓練一周之後，有次晚飯時間，方之延把雙胞胎兄弟留在訓練室里，問道：「楊劍訓練你們，覺得有效果嗎？」
哥哥呂明哲說：「效果很明顯，我昨晚跟阿傑pk的時候，發現我們對藍量的控制、技能的銜接都比以前順暢了許多，副隊的眼光還是很厲害的，不愧是打了很多了年擂台的人，單挑時的疏漏他能一眼就看出來。」
呂明傑也點頭附和道：「沒錯，副隊確實挺厲害的，第一劍宗可不是白叫的。」
方之延欣慰地點了點頭，說：「他畢竟是長安戰隊的守擂選手，這幾年比賽下來，他跟蘇世輪、唐御風、鹿翔這些聯盟一線擂台選手交手的經驗非常豐富，掌握的技巧肯定也比你們多，他願意教你們，你們以後都跟著他好好學。」
「知道了隊長。」呂明哲頓了頓，又說，「你是不是還擔心我們對他會有成見？」
「是啊，我知道你們並不服他。」方之延微笑道，「當初我開出那麼高的簽約費簽他，你們一個個全都反對，覺得他不值這個價，但其實，楊劍的價值不能用金錢來衡量，他能給我們雪狼戰隊帶來很多改變，這些才是真正的無價之寶。」
路過訓練室的楊劍聽到方之延的這句話，心底頓時震撼無比。
——他從來沒想到，方之延居然如此重視他，重視他這個被無數網友所嘲笑的長安前隊長，還說他的到來是無價之寶。
「無價之寶」這個詞實在讓他慚愧不已，那一刻，楊劍的眼睛突然有些泛紅，他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才對得起方之延在危難時刻的這份知遇之恩。如果沒有方之延，他真的很難想像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子，或許早就退役了，又或者在隊友水平很差的那種三流戰隊裡渾渾噩噩地混口飯吃……
在他當年拿下冠軍的時候，很多人都在讚揚他、恭維他把他捧到了天上，他也很開心地請那些記者、解說吃飯，還以為吃幾頓飯大家就是朋友了。然而，在他遇到困難的時候，他所以為的那些「朋友」沒有一個對他發來問候，可見他以前活得多失敗。
錦上添花的人太多，雪中送炭的人卻太少。
他一直以為方之延整天帶著笑一看就很虛偽，可到了關鍵時刻，卻是方之延給他送來炭火，帶他一起度過寒冬。
***
雙胞胎兄弟出來的時候，就見副隊長低著頭站在門口，呂明傑疑惑地走過去道：「副隊你怎麼在這？」
這小子一向情商低，看不出楊劍此時狀態不對，呂明哲忙說：「去吃飯吧，沒你事兒。」
呂明傑還在那裡回頭道：「副隊一起去吃飯吧？」
被哥哥一把拽走。
兩人走後，方之延才出來，見楊劍眼眶紅紅的，便好笑地問道：「怎麼了這是？這麼大的人不會是哭了吧？」
「……」楊劍胡亂抹了一把臉，尷尬地說，「我、我來找你問點事。」
「什麼事？」
「按最近訓練的結果來看，李素月進步得非常快，我覺得可以派她去打主力，呂明傑和呂明哲兩個人風格差距非常大，到時候可以按照對手的特色選擇性地派人……如果你信得過的話，我可以第三個出場守擂。」楊劍調整好情緒，認真地說。
方之延微微一笑：「好，擂台的事以後就由你來全權決定，不需要問我。」
隊長的信任讓楊劍十分感動，點了點頭：「嗯，那我去安排了。」
方之延笑著說：「餓了吧？一起去吃飯。」
見他轉身往前走去，楊劍忍不住道：「那個……」
方之延疑惑地回頭：「還有事嗎？」
「我……其實我以前很討厭你，對不起……」楊劍頓了頓，說，「還有，謝謝。」
說完這話，似乎覺得很不好意思，楊劍忍不住紅了臉，尷尬地移開視線。
他的表達能力真是悲劇，主謂賓都說不齊全，謝什麼？討厭什麼？就不能擼直了舌頭好好說話？結巴半天也沒表達清楚，楊劍恨不得打自己一個耳光
方之延倒是明白了他的意思，順著他的話問：「謝謝我給你了一個新的開始？」
楊劍尷尬地點點頭：「嗯。」
金色的夕陽透過窗戶灑進走廊里，楊劍的側臉被傍晚的陽光照得異常柔和。
方之延看著他臉紅的樣子，心底突然一動。
面前的傢伙紅著臉扭過頭去，就像是張牙舞爪橫行霸道的螃蟹主動收起了自己的爪子，乖乖待在原地，變成一隻熟透了的螃蟹，只要撬開外殼，就能看到裡面柔軟的蟹肉。
方之延不由吞了吞口水，覺得自己把楊劍聯想成食物的思路有些不太對勁。
可是，紅著臉的楊劍看在方之延的眼裡真的特別可愛，他就像是家裡沒長大的愚蠢弟弟，在外面做了很多錯事，如今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就不好意思地紅著臉，乖乖低頭認錯道歉，讓人想揍他，卻又根本捨不得傷他。
良久之後，方之延才伸出手，輕輕摸了摸楊劍的腦袋，柔聲說道：「不用謝我，我只是給了你一次機會，能不能把握住這個機會，關鍵還是看你自己。」
楊劍點了點頭：「我知道。」
***
那天晚上，方之延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夢裡，楊劍變成了一隻煮熟的螃蟹，乖乖待在盤子裡，紅紅的外殼煞是好看。方之延手癢之下就把楊劍的外殼給剝了，看著白白嫩嫩的楊劍，忍不住一口吃掉了他。
被夢驚醒的時候，方之延聽到隔壁床傳來熟悉的「咚」的聲音，這重物落地的聲音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楊劍又滾了下來。
方之延開了燈，翻身下床，果然看見楊劍裹著被子在地上熟睡。
現在想想，這傢伙似乎也沒那麼討人厭了？他的心思很單純，雖然中二病剛剛好，但他以前也只是驕傲過頭玩脫了，並沒有陰險狡詐的害人之心，比起那些偽君子而言，楊劍其實更加真實。
方之延伸出手，把楊劍連人帶被子抱起來，動作溫柔地放回床上。
也不知道楊劍小的時候是怎麼被養大的，是不是他家裡的床特別大，讓他從小就喜歡睡著之後滾來滾去？總是從床上滾下來，這個習慣真不好。
看來，在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內，自己都要像保姆一樣照顧他了。
可奇怪的是，方之延對此並不覺得反感，反而覺得，照顧楊劍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尤其是聽他說夢話的時候，這傢伙還會迷迷糊糊地回答問題，別提有多好玩了。
「楊劍，方隊長對你好不好？」方之延湊到他耳邊問道。
楊劍說：「好。」
「你喜歡他嗎？」
楊劍說：「不喜歡。」
「……」方之延決定換一種問法，「那你現在討厭他嗎？」
楊劍說：「不討厭。」
方之延這才滿意了，微笑著幫他蓋好被子，輕聲說道：「其實以前，我也很瞧不起你，覺得你特別蠢，還總是高高在上地翹著尾巴，讓人特想虐你一頓。」
「但是現在，我也不討厭你了……反倒還挺喜歡你的。」
楊劍在睡夢中並沒有聽到方之延在說些什麼，他夢見自己又一次拿到了冠軍，站在頒獎典禮的大舞台上，李主席給他頒發了金色的冠軍獎盃，楊劍捧著獎盃很激動地說：「謝謝大家的支持，謝謝雪狼戰隊的隊友們，還有，特別感謝我們方隊長。」
方之延突然聽到楊劍說話，嚇了一跳，見他依舊閉著眼睛，這才反應過來這傢伙是做了一個拿獎的美夢。
有些好笑地看著他，可心裡卻莫名變得柔軟起來——楊劍在夢裡都不忘謝謝隊長，可見，他對自己是真的很感激。其實楊劍是個很容易被感動的人，給他一點好處，估計他都會記得很久。
方之延伸手輕輕摸了摸他的腦袋，柔聲說道：「不用謝，楊劍。把你簽到雪狼戰隊，也是我做過的最正確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