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耳獼猴冷聲說道:「天宮我也曾去過,兜率宮更不曾攔得住我,我倒要看看這黑風山的一干妖魔有何本事!」
悟命看了眼六耳獼猴,雙手合十,念聲:「阿彌陀佛!」
唐三藏卻心中害怕,便說道:「徒兒,你若真箇有錯,可不要這般蠻橫,便向這些施主道個歉,也好讓他們放我西行。��
六耳獼猴笑道:「師父不曾知道,這些個獐頭鼠目之輩,儘是做些鼠盜狗竊之事,前番就曾乘火偷了師父袈裟,後又曾辱罵佛祖,怠慢我佛,弟子實在看不過去,方才使了點法術,讓他不敢輕慢我佛,如今他們找上門來,弟子若是道歉倒也無妨,可是慢了我佛,怕如來怪罪。」
唐三藏心中惴惴,便道:「我佛如來為治世之尊,又有普度眾生之念,如何會在乎俗人言語,你還是快些道歉了吧,免得耽誤行程。」
六耳獼猴眼珠子轉了轉,笑道:「好好,既有師父說話,俺便也饒了這些潑魔,就道個歉,我們也好早日完成取經大業。」
六耳獼猴說話間跳到黑熊精前面,右手拄著隨心鐵桿兵,喝道:「你們這群潑魔給俺聽好了,俺前番前往黑風山卻是為我師父取回佛寶,當時或有過錯,俺在此也承下了,便就在此向諸位道個歉。」
這一番話,表面上倒似是在道歉,然後這一群精怪畢竟是成了精的,又怎麼會聽不懂六耳獼猴言外之意。
尤其是黑熊精,他也曾與老和尚學過經,論過道,自然能聽出六耳獼猴的意思,他氣到了極點反而笑著說道:「你這遭瘟的猴子好生不識,似你這般碾殺生靈、破人家園,如果真是道個歉便罷,那還要那律條作甚,這世間還有什麼公道?」
「哥哥們,且隨我見過師父!」六耳獼猴理都不理黑熊精,卻朝著他兩位哥哥喊道。
黑熊精看六耳獼猴那種漠然的樣子,一腔怒火充盈熊膽,又升百會之間,衝出頭頂,化為一團赤炎。
孫悟空在一旁看的想笑,心道:「這六耳獼猴甚是可惡,偏偏也是個少有本事的主,黑熊精雖然不願,就連俺老孫要想滅殺他也要動亂蒼生,想來這六耳獼猴也難以降伏於他,不過,這黑風山可不是如此過得!」
孫悟空心下猶如明鏡,也知道這黑風山難過,這不僅僅是因為黑風山精怪眾多,又占據道理,更是因為這一難為諸佛商定,又系天意使然。
所以取經並非單單的去西天大雷音寺拿個經書,取經人也需要接受考驗,經歷磨難,以磨難鍛其心智,以艱險萃其真心!
畢竟三藏真經能渡浮游世界,若取經之人自身尚且不正,那有如何去度化蒼生?如何去教化萬靈?
而這時候再看黑風山的事情,取經團隊無論如何也就占不上一個「理」字,所以不管是六耳獼猴有多大神通,唐三藏受了何等天命,這一難過不去就是過不去!
「天道有缺,世間萬物自需受得打磨,方能成就正果!」孫悟空坐在一根樹枝上,倒也樂得清閒,心中卻也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困惑。
「還要打嘛?」六耳獼猴感受著身後的熾熱,一雙金睛之中閃過熾烈的殺意,右手一握,隨心鐵桿兵隨其心意而出,轉身就是一棒。
那一棒猶絲擎天之柱劈頭而去,卻正遇上一團火焰,其色如血,碰到隨心鐵桿兵的片刻便就散開,化作熱汽。
六耳獼猴感覺到一股極致的熱流,心下遂是一驚,隨心鐵桿兵舞開,竟化作一個圓形氣罩,堵住熱汽的散發途徑。
「劃拉!」
突然間,熱汽消散,然後,有一團赤紅如血般的烈焰自六耳獼猴胸口燃起!
「兄弟!」鵬魔王與蛟魔王見此也是一驚,忙便趕到六耳獼猴身前查看。
六耳獼猴那顆鍛入神兵的心臟竟是前所未有的疼痛,他自忖便是當初在老君丹爐之中也不曾有這般疼痛,竟忍受不住低吼起來。
「這是……」孫悟空放眼望去,就見那黑風山的一眾靈怪皆是盤坐於地上,他們胸腔裸露,顯出各種各樣的心臟。
每一顆心臟之中皆有一絲微弱的小火苗,赤紅如血,在微風之中不斷跳動,而與之相伴的便是六耳獼猴那邊的痛苦。
孫悟空雖自忖見多識廣,這下竟也不識的這是什麼術法,他目運金光,便要仔細查看一番。
那蛟魔王去突然發現了那黑風山眾生靈的怪模樣,當下怒不可遏,提刀喝道:「你們這些個臭崽子,聖僧心善,我那兄弟更是慈悲,願放你們一馬,你們卻不知死活!」
蛟魔王一身煞氣放出,濃烈的氣息瞬間蓋了過去,直如黑雲壓城、妖魔滅世!
然而,那濃烈的煞氣在觸及到一眾妖靈之時,竟似乎是遇到了天地一般,頃刻間退了回來,鑽回蛟魔王體內。
蛟魔王心中驚訝,突然靈魂一陣戰慄,似乎是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恐懼!
孫悟空那一雙瞳孔此刻也已觀察清楚,終於知曉那火不是凡火,更非天生地成的異物,而是心間之火!
所謂心間之火,是由靈物心中所發,可侵染天地,化作滅不掉的靈火,再由因果一線作為聯繫,撲之不滅,燒之不盡!
此火的產生說難也難,說易也易,說到底還是需要對於天地有著一定程度的領悟。
似黑熊精這樣的也算個頗有神通的主,他既通佛法,又能識得天數,所以在極度憤怒的情況下也能感應天地,然後以心頭之念交於天地稱量,最後方能化為心火。
但其實黑熊精自身也不甚了解,休說是黑熊精,就算是孫悟空也只能是說有些猜測,知道這火並非凡人所能為,若非主人是黑熊精,換做不識天數、不通命理的其他人,怕就是在極度憤怒的情況之下也只能憤怒到極致!
「阿彌陀佛,這可怎生是好?」唐三藏見六耳獼猴捂住胸口,天上地下來回飛竄,只撞得沙土亂飛,石粉四散,心中也是大為驚懼,只得閉上雙眼,不住誦經。
孫悟空見那六耳獼猴受苦,只嘆聲「善惡到頭終有報」,他也知道六耳獼猴身軀早如神鐵一般,憑此心火雖能煅他靈魂,燃其念頭,卻終究難以將其湮滅。
孫悟空閉上雙目,那一具身軀似是冰雪一般化進了天地之間,化進了大道之中。
珞珈山
觀音菩薩正自蓮台講經,忽遠處有風吹來,掀起一節紫竹葉,吹入荷塘之中。
「阿彌陀佛!」觀音菩薩念口佛號,對一眾弟子說道:「今日經會便到此處,爾等回去要潛心誦讀,以感我佛慈悲之法。」
一眾弟子連聲稱是,退去不提。
觀音菩薩卻又叫住木叉,法名惠岸行者的那個,說道:「唐僧此刻到了何處?」
木叉說道:「弟子前番查探時,他們剛到黑風山附近的觀音禪院,弟子記得那禪院中有一位老禪師佛性深遠,幾為活佛,想來唐僧遇到那那老禪師定當歡喜不盡。」
觀音菩薩搖搖頭,說道:「方才有那處傳來惡風,想來是又遇到劫難了,我記得那黑風山裡有個黑熊精雖是野獸成精,卻頗識佛理,那取經人要是惹了他,怕是難過此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