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頂露台。
卓亦萱站在石壁前,拉緊了肩上裹著的黑色羊絨披肩,她神色懨懨地望了身後一眼,然後才轉向前方藏沒在夜色里的海岸。
「我都說我不想參加這種節目了,誰要和一堆名不見經傳的底層編劇混在一起競爭一個可笑的名號,這不是拉低我的位置嗎?」
「我的大小姐餵,這都什麼時候了,你就別再任性了。」經紀人在電話里無奈道,「假借盲枝身份的事情,你知道我們花了多少時間精力人脈、請了多少水軍才勉強把輿論拉回中立位置?你再不拿出能證明自己的東西,把自己的名聲重新抬回來——以後你可就要一直這么半黑不紅的了!」
卓亦萱無法反駁,沉默之後只不服氣地輕哼了聲:「怎麼證明,就通過這種第一期要開始錄製了在網上還沒什麼動靜的破節目?」
「這你就不要操心了,《金編》背後是bh傳媒,這可是今年業界內最被看好的黑馬公司——這檔節目不會有任何問題,只要你表現出彩,那你就能借這檔節目找到你在編劇界的位置。」
「……」
卓亦萱對經紀人這話將信將疑,但她那點不耐躁動的情緒總算被安撫下來了。
卓亦萱瞥向身後,見無人注意她才壓低聲音,問:「那節目裡的劇本,你們有什麼準備嗎?…我自己來寫當然也可以,只是不夠萬無一失。」
經紀人:「雖然這個節目組搞得神神秘秘的,不肯透露流程,但你也別擔心——我不是在你電腦里給你建了一個新文件夾嗎?裡面分類放了一堆素材劇本,到時候不管他們怎麼出難題,你總能找到適合的吧?」
卓亦萱嘴角勾起,但很快又壓平:「不錯,你們還挺有準備的。」
「這可是翻身仗,不做好準備我們怎麼會放心送你去呢。」
「……」
又一番叮囑後,通話在卓亦萱的不耐煩下終於結束。
夜裡海風更涼,即便只是從新搭起的圍欄里透進來幾絲,也凍得卓亦萱忍不住拉緊了身上的披肩。
「什麼鬼節目組,選了這麼一個地方……」卓亦萱不滿地咕噥著,朝擺好的長桌走去。
長桌鋪著潔白的餐布,兩邊壓著造型復古的蠟燭架,正中還擱著一排插滿了紅色玫瑰的彩釉花瓶。
潔白桌布垂落的兩旁,每排擺放著四張椅子。折成花形的餐巾綻放在擦拭得鎏光乾淨的餐盤上。
節目組的工作人員在旁邊核實:「怎麼還有人沒到?」
「演員組和編劇組各缺一位。剛剛收到消息,好像是在島上迷路了。」
「嗐,這彈丸大小的地方也能迷路,得多路痴?」
「再等等吧。」
「唉,只能這樣了。」
卓亦萱高傲地勾著下巴從兩個交談的工作人員身後走過去,聞言心裡輕輕撇嘴。
迷路遲到?哪個年代的理由了。
演員也就算了,更別說還有個編劇組的,一堆不知道哪找來的底層編劇,竟然還有比她都耍大牌的。
卓亦萱停在長桌旁,她正考慮自己要坐在哪個位置時,就聽剛走過的工作人員中的一位突然抬頭。
「啊,總算來了。」
「?」
卓亦萱隨意地瞥了一眼跟過去,視線落到露台的階梯入口,然後她就見到兩道身影一前一後地從石階下走上來。
碎發,日常款的銀鏡,黑t恤,卡其色長褲裹著的精瘦腰身和修長雙腿。
青年領著身後的小姑娘,半低著眼耐心等她上來時的一剪側影,已經足夠叫露台上沒見過他的人都怔愣幾秒了。
卓亦萱身影震住。
在她腦海里本能懷疑這是自己的錯覺時,她聽見身後的工作人員也回過神輕聲交談。
「演員?這麼好看?」
「應該是。」
「新出道的?不然怎麼會埋沒這麼久,我都不知道他叫什麼。」
「資料表上登記的是叫駱修,我也不認識。」
「不過,估計等第一期播出了就該火了。」
「是啊。」
卓亦萱堪堪回過神。
她眼底的喜悅還沒維持一秒,就在看清楚那人身後的女孩的模樣時驟然僵在了臉上——
顧!念!
怎麼又是這個陰魂不散的顧念!
石階前。
顧念第一步剛踩上露台,就感覺到一束存在感十分強烈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她直覺抬頭,對上了卓亦萱冷冰冰的眼神。
顧念沒表情,視線劃開。
「!」
卓亦萱手指攥得一緊:那個小編劇竟然又一次無視了她!
在卓亦萱發作之前,節目組的工作人員已經拿著準備好的喇叭發話了:「八位嘉賓已經到齊,可以到桌邊落座了——來,四位編劇老師請坐到我的左手邊,四位演員老師請坐到我的右手邊。」
剛上來就要被拆散,顧念很是失望:她還打算好好體驗一番幫寶貝鵝子剝蝦殼貝類或者夾菜的慈母心理,來校正一下自己今天大有走歪傾向的媽粉路線呢。
不知道這點小低落是不是被駱修看穿了,顧念剛低了兩秒頭,就聽頭頂響起聲輕笑:「我想坐在你對面,可以嗎?」
「!」
顧念眼睛一亮,嗖地抬頭:「當然可以!」
「那你先選?」
「好,我們就坐在——咦?」
望著長桌旁那道纖細身影,顧念愣住。
對方恰好也在看這邊,和顧念對上視線後,那個女生朝兩人慢慢點頭,露出善意的笑。
顧念回神警覺:「宗詩憶為什麼也會在這裡?」
駱修一頓,低了眼溫和地問:「你不喜歡她?」
「個人審美來說我還挺喜歡她的,但是她之前在《有妖》不是針對地拒絕了和你的對手戲麼,」顧念難能表情豐富地皺了下臉,「我有點記仇。」
駱修莞爾輕笑。
顧念聽見了,有點恨鐵不成鋼地回頭,輕著聲:「她都那樣對你了,你怎麼還笑得出來呀。你不記仇嗎?」
駱修坦言:「沒什麼仇可記。」
顧念轉回去,嘆氣:「在圈裡你這麼善良不好,會被人吃掉的。」
「……」
駱修眼底笑意更深,只是被他壓下又藏起來了。
顧念只聽得見他聲音輕和:「沒關係,不是有你在麼。」
顧念想了想,深以為然地用力點頭:「好,我會的!」
駱修:「我們一起過去?」
「嗯!」
節目組安排的第一次正式會餐十分豐盛。可惜編劇組三女一男,除了顧念好像都沒什麼胃口;而演員組兩男兩女,駱修以外的三人都是圈裡多少有些名姓的流量演員,大概為了控制熱量,三人基本上是吃貓食的飯量。
駱修也沒吃多少,顧念知道他是因為胃病,為了避免增加胃功能負擔,晚上吃的東西總是少量。
顧念憂愁地盯著寶貝鵝子沒怎麼動過的餐盤。
和定客解約了的話,助理和經紀人應該也收回了,那豈不是沒人給他準備養胃的晚茶了?
她之前有在家裡跟網上學了幾道養胃的羹湯食譜,不過島上材料有限,而且未必開放廚房……
顧念正憂愁著,熟悉的大喇叭聲響起來了——
「既然八位嘉賓已經用餐結束,那在待會兒的自由交流環節前,節目組先向大家宣布一下節目的規則和流程。」
等了一晚上的重點終於來了。
桌邊的幾人不約而同地緊張起來,齊刷刷看向走到桌首的導演組負責人。
好巧不巧,來宣讀規則的正是白天那個接顧念上船還說自己後槽牙藏砒霜的面無表情的小負責人。
顧念:……她有種不祥的預感。
小負責人是揣著塊平板上前來的。他在桌首站停,對那些落過來的目光沒有任何反應,就低下頭去對著平板,語氣毫無波瀾地棒讀起來。
「《金牌編劇》共8位常駐嘉賓,其中4位編劇老師參與競賽,配備4位演員老師配合出演,具體流程如下。」
「第一,每期節目錄製開始前,將由導演組定下本期核心主題詞,4位編劇老師的創作均需以此詞為主題進行。」
「第二,錄製開始後,節目組將會給8位嘉賓隨機派發8個不同的劇本關鍵詞,嘉賓之間互不相知;派發完成後,每期進行一個小遊戲,完成編劇與演員的一對一競爭配對。」
「第三,當期配對完成後形成四個小組,每組編劇老師需以當期核心詞為主題,並強制性加入組內兩名成員攜帶的劇本關鍵詞作為元素,完成原創劇本。」
「第四,劇本創作限時三天,排演限時三天。最終表演時長須控制在半小時以內,每組劇本必須由組內演員老師主演,其餘演員可由節目組提供。」
「第五,創作及排演結束,組內按抽籤順序現場登台表演,由評委及專業影評人進行綜合評分。」
「以上。」
小負責人面無表情讀完,抬頭緩緩掃視一圈:「請問各位老師還有什麼不確定或者有疑問的地方嗎?」
「……」
四名置身事外的演員同情地將視線投向對面的四位編劇。
前面兩個筆試面試選上來的年輕編劇大概是被這規則震住了,顧念則是受白天陰影,看著這張臉就沒有任何問題想問,於是最後只有卓亦萱開口了。
「所以就是,一個共同主題詞,兩個隨機關鍵詞,三天內即興創作完成一個完整劇本、還要限時半小時以內?」
發言負責人點頭:「感謝總結。」
卓亦萱皺眉問:「這樣的規則好像命題作文一樣,不會太扼殺創作的主觀能動性了嗎?」
負責人:「劇本。」
卓亦萱:「什麼?」
負責人面無表情地重複:「是命題劇本,不是命題作文。」
卓亦萱:「……」
負責人看向其他人:「老師們還有別的問題嗎?」
「…………」
在卓亦萱主動的「自取其辱」以後,另外兩位回過神的年輕編劇顯然已經不想再提問了。
負責人又低回頭去:「那麼接下來宣讀3條規則。首先,四位編劇老師必須保證節目中的劇本為未在任何平台以任何形式發表過的個人原創作品,不存在任何侵權行為。」
這條一說完,場中場外隱隱有幾束目光,有意無意地落向了卓亦萱。
卓亦萱身形一僵,繃住臉沒說話。
負責人不為所動,繼續棒讀:「其次,為保證上條更貫徹實行,總計限時6天的創作和排演全部在島上進行,期間將屏蔽所有網絡信號,避免任何不合規則的『場外求助』行為。」
這條宣讀完,長桌兩旁的嘉賓們露出了不同程度的震驚。連一直耷著眼的顧念都抬了眼。
卓亦萱皺眉又要開口,但想到之前暗中投向自己的目光,只能忍下來。
「最後,為確保萬無一失,各位編劇老師的電腦和手機等工作用品須統一交由節目組保管。登台前將盡數歸還——」
「這怎麼行?」
卓亦萱終於忍不住了。
她差點拍了桌,身體前傾臉色難看:「你們憑什麼拿走我的私人物品?」
負責人面無表情地抬頭:「這也是為了公平起見,卓老師有什麼問題嗎?」
卓亦萱:「我習慣了電腦創作,沒、沒辦法用普通紙筆,會耽誤我的靈感!」
負責人:「這一點請各位老師放心,明天我們將提供電腦、無卡手機、紙筆在內的任何您所需的工作用品,確保每一位老師的創作靈感不被影響。」
卓亦萱:「可……」
負責人:「卓老師還有其他問題嗎?」
卓亦萱暗自咬牙。
她知道別人都不提的情況下,再質疑下去只會使她自己顯得可疑。
「我有個問題。」
「……」
場中一默。
負責人的目光微閃,轉頭看向長桌最尾:「顧老師?」
坐在那兒一整晚沒什麼動靜的女孩仰起頭,及肩的中長發被海風吹得柔軟輕盪,只可惜那張漂亮的臉上沒什麼表情,聲音也輕得發懶。
顧念放下胳膊,「在島上的活動範圍也受限嗎?」
「全島無網絡信號,所以島上任何範圍內幾位老師都可以活動。」
「好的。」
「老師們還有別的問題嗎?」
「……」
在卓亦萱不甘心也只能強忍住的目光下,負責人坦然宣布規則宣讀結束,進入自由交流時間。
確定今晚無其他活動安排後,除了顧念以外的三位編劇全「跑」了。
顧念去了一趟洗手間回來,見露台上只剩下演員組的四人,有點懵然地走過去。
駱修靠在椅子裡一動未動,聽見腳步聲才回頭。
顧念茫然停下,指了指斜對面三張空椅子:「他們……人呢?」
「大概回去補習了。」
「補習?」
「嗯,節目組明天一早收管電腦、手機等物品。」
顧念恍然,靠到長桌邊上:「那他們是回去複習電腦里的角色和劇情素材了。」
駱修見她沒有要走的意思,莞爾垂眼:「你不去嗎?他們可是爭分奪秒離開的。」
顧念把被海風吹到耳邊的發撥開,彎翹著眼角笑了下:「我不,我可是天賦流選手。」
駱修認真點頭。
顧念失笑:「你真的信了啊?」
「嗯。」
「你這也太好騙了吧哈哈。」
「可就算你自己不說,我也是這麼認為的。」
「……?」
顧念一怔,低下烏黑的瞳子望他,深裡帶著一點不確定的求證:「為什麼?」
駱修沒說話。
顧念猶豫:「你是不是知道我就是……」
「顧編劇?」
突然的聲音打斷了兩人之間的微妙氣氛。
顧念一頓,只得無奈地回過頭。站在駱修椅子斜後方的是演員組另一位男嘉賓,亞麻色捲髮,穿著很嘻哈風格的寬闊衣褲,笑起來還露出兩顆小虎牙,少年感十足。
顧念知道他,俞松,20歲出道就一炮而紅,今年才23,但在圈裡的咖位比宗詩憶還要高出半線,已經算是一線里流量排名前幾的年輕演員了。
《金編》節目組能這麼不動聲色就邀請到他成為常駐嘉賓,完全足夠證明這檔節目的背景實力可怕。
對方主動過來打招呼,顧念怎麼也不好不理,她只能從桌前直起身,朝對方點頭:「你好。」
俞松伸出手,笑意使嘴角的小虎牙更明顯了:「我是俞松。」
顧念遲疑了下,還是抬起垂在身側的手,向著朝自己伸過來的男人的手:「俞先——」
還差一線,被截了胡。
顧念眼神身影一晃,駱修已自椅中起身,先她一步握住俞松的手,背側過身也攔住了她的視線。
「你好,」背對著她的那人聲音溫柔,「我是駱修。」
一聲極低的輕嘶傳進耳中,顧念茫然地望著駱修一動沒動地停下的背影,她剛要繞過去,又模糊地聽見了句「真小氣」什麼的。
顧念:「…………?」
顧念正疑惑,駱修側身讓開她面前的空間,俞松莫名有點齜牙咧嘴的神色,不過在對上她的視線後立刻就調回燦爛的笑。
顧念猶豫了下,還是看向駱修:「你們,認識嗎?」
俞松露小虎牙笑,駱修神色淡淡,兩人同時開口——
俞松:「認識。」
駱修:「不認識。」
沉默數秒。
俞松表情受傷地回頭:「?」
在顧念的注視下,駱修淡然改口:「算不上認識,只是在bh傳媒簽節目合同時有過一面之緣。」
顧念恍然點頭——
她正奇怪,寶貝鵝子雖然長得特別帥,但畢竟實打實的180線,按道理不會和俞松這種一線流量有任何交集才對。
原來是一起去bh傳媒簽合同時遇見的啊。
顧念自己替駱修圓了邏輯,完全沒注意到俞松一邊揉著自己被方才帶著微微警告的意思攥紅了的手,一邊一副含淚控訴地瞪著駱修。
駱修只當沒看見。
等顧念回過神,俞松已經自覺恢復常態,笑意盎然地問她:「顧編劇不回去準備明天的劇本嗎?」
顧念仰了仰臉,誠實道:「一個關鍵詞都不知道,也沒什麼好準備的。」
俞松:「另外三位編劇已經回去準備了?」
顧念:「他們是專業流。」
俞松:「那顧編劇是?」
顧念木著臉:「天馬行空流。」
俞松:「…噗。」
俞松的笑聲很快惹來長桌盡頭的另外兩位女士的注意,她們似乎說了句什麼,便前後起身,朝這邊過來了。
顧念餘光掃見,頭疼地想往長桌下鑽。
可惜不行。
過來的兩位女演員,其中一位自然就是顧念有點小記仇的宗詩憶,另一位比較特殊——
溫初,國內一線影視獎里最年輕的影后,今年26,童星出道,演技實力堪比一些老戲骨,但平日裡非常低調,不營銷不炒作,口碑極佳。
這次更應該是她第一次參加綜藝節目。
顧念再次在心底感慨了一下《金編》節目組背後的bh傳媒的背景人脈縱深程度的可怕。
然後她主動朝兩人打了招呼:「溫小姐,宗小姐。」
——
拋開溫初的影后身份不談,人家三五歲童星出道的時候顧念還在吃奶呢,後輩得不能再後輩了。
宗詩憶立刻溫和回了問好,溫初則只是冷淡地點了點頭。
顧念毫不意外。
和23歲的俞松總被大家玩笑「永遠18」的顯年紀小不同,溫初只有26,但在個別同齡的演藝後輩的眼裡,威嚴程度卻堪比62的老前輩。
倒不是因為她面相老,只是她素來冷淡,不愛言談,出了戲後總是氣場斐然,冷冰冰得像隨時過來長刀一揮就要取你項上狗頭的女將軍。
所以溫初異常低調的粉絲群體裡,最大占額的還是整天喊著「姐姐好a」「姐姐娶我」的女孩子們。
顧念相信,絕對沒有一個年輕人能夠在她的御姐氣場前不正經得起——
「哇,姐姐好酷,能給我簽個名嗎姐姐?」
「……?」
顧念望著那個呲著小虎牙朝溫初笑得燦爛的少年,默默把自己前一句心裡話拽了回去。
她錯了。
世上永遠不缺真的勇士。
·
顧念不太喜歡絕大多數的社交場合,互相揣摩和你來我往會讓她覺得疲憊。今晚或許因為有駱修在,她還算享受些。
但這點愉悅沒堅持過9點。
海風愈涼,耳邊的「姐姐」叫得還歡。顧念偷偷打了個呵欠,正在調動著還沒睡過去的腦細胞思考該怎麼找理由退場時,她聽見自己身旁的椅子在露台的地板上拉開。
「抱歉,時間不早了,我準備回去休息了。」
顧念立刻抬眸。
不等她求救的目光落上去,已經聽見那個聲音溫柔笑問:「顧小姐要和我一起回去嗎?」
「……」
親近好久,這句「顧小姐」把顧念叫得怔了下。
儘管知道駱修是在避嫌的用意,但顧念心頭還是划過一絲莫名的失落。她沒來得及細想這絲情緒,便忙起身:「好的,我剛好有點困了。」
和另外三位作別,顧念與駱修一前一後出了山頂露台,沿著石階朝矮山下的海邊木屋走去。
夜色靜寂,顧念出著神,一路無話就回到他們的住處。
等踩上木質的廊梯,顧念才驀地回神,看向身後。
落了她一兩步,那人眉眼溫柔地望著她背影。顧念被那眼神撥得心底湖面盪開一兩圈漣漪,越來越大地擴開去。
她莫名有點慌,拿笑藏了:「駱修你怎麼一路都沒說話?」
「看你累了,」駱修輕淡地笑,「不想打擾你。」
「唔,其實還好。」顧念退著往後走,低頭的時候看見自己的影兒被駱修的跟著,亦步亦趨。
她又呆了下神。
再回過神時,顧念已經拐過廊外拐角,站在自己那個房間的門外了。
她猶豫著打開房門:「那,明天見?」
駱修輕笑,問:「沒有什麼想跟我說的了?」
顧念停住。
當然有。
但是……
看穿女孩的為難,駱修無聲笑嘆。
他低了眼,上前一步,卻恰遇上身前女孩靠著門轉身仰頭:「明天的比賽——」
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在過近的距離下消弭一空。
顧念僵住。
不等她陷入漿糊狀態的大腦做出什麼反應,深深烙在她的視線里,男人輕抬手臂撐住房門旁的牆棱,他微微俯身。
像是要來就她的身高,他清瘦的身影壓低了屋檐下陸離的燈光,還有山野遠處輕涌的海浪。
在顧念怔驚的最近處,他停下了。
駱修深深望著她,然後垂眼,似笑:「這樣說可能有點破壞規則,但我還是克制不了私心。」
「私…心?」
「嗯。」
「?」
「明天的配對競賽……」
駱修終於還是撩起眼,那雙褐色的眸子在背逆的光下,變得像墨一樣,深不見底。
他俯到她耳邊,像親密低語,一個隊友間互通的小秘密——
「你想要我嗎,顧念?」
「……!」
顧念驀地僵停。
作者有話要說:·
顧念:我有罪嗚嗚嗚我竟然把寶貝的話想歪了!
惡龍修:你沒有。